27

“不會錯。”萬陌說，“就是這兒。”

他來過這兒不說幾十次，最近是經常來絕對沒錯，肯定不會搞錯了地方，但是此時此刻，不明情況的原路人萬陌，又被迫親眼見證了一次沒辦法用科學現象解釋的離奇事件。

程千昭說得對，就憑借牆上覆蓋着的灰塵來說，這屋子目測有幾年沒人住了，但是萬陌不久前才來過，那會兒不是這樣的情況，所以現在兩個人只能面面相觑一頭霧水。

萬陌突然想到，那個所謂林教授做的一切實驗都是有關于時間，那麽，用時間來解釋的話，這間房子就像是穿越了幾年無人居住的時間一樣，這麽厚的灰塵，不可能在短短幾年之內積下。

有沒有可能……林教授做了什麽實驗失敗了，讓這個屋子裏的一切瞬間經歷了幾年的時光？

萬陌讓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拉住了還想到處看看的程千昭，“走吧，先離開這兒。”

興許是程千昭被萬陌太過正經的表情吓到了，竟然真的一句話都沒說被萬陌拉着走出去，一直走到大街上，萬陌才停下來，松開了程千昭，輕輕松了口氣。

程千昭不知道萬陌剛才在屋子裏感受到的陰森可怖，因為他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那個房子和那個瘋子，一切的一切也只是萬陌轉述，現在看起來，竟然能讓萬陌如此緊張……他跟着也有些心悸。

“現在應該怎麽辦呢？”程千昭說，“什麽線索都沒了……”

“我不知道你怎麽想。”萬陌說着，輕輕走起來，“但是如果是我，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大概會不再管這件事了。”

程千昭跟上萬陌的腳步，他當然能夠明白萬陌說話的意思，何況，現在這件事不僅僅是他的一個人的事，還把一個原本就跟整件事沒有關系的萬陌牽扯進來，就算走正規渠道全盤托出，有沒有人相信先不說，那個林教授只有萬陌一個人接觸過，警方一直追問下去針對的人極有可能只有萬陌。

程千昭不知道目前為止失蹤的到底有多少個人，但他清楚只要此刻他們兩個站出去了，就會成為衆矢之的，沒人相信倒還好了，有人信的話，說不定死的更慘。

程千昭的大腦一直運轉着，思考接下來的事，思考萬陌說的話，思考目前為止的情況。

萬陌則看着程千昭一言不發。

兩個人沉默的坐在安靜的有些詭異的屋子裏。

“我決定了。”程千昭的聲音輕輕響起，他把目光轉向屋子裏的另外一個人，“我們就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雖然自私，雖然……對其他人不是很公平，但是目前來說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置身之外……”

萬陌沒說話。

程千昭頹然的用手揉了揉腦袋，“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冷血？”

萬陌搖搖頭，“我說過了，如果是我，也會這樣做。”

程千昭嘆了口氣，“其實說實話，如果這件事沒有人知道，做這樣的決定并不困難。”

萬陌明白他的意思。

現在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扛着，就相當于有另外一個人一直注視着你自私，陰暗，置他人于不顧的一面。

兩個人心裏其實都不太好受，但是這道題沒有更好的求解方法了。

年前就立了春，以為天氣會漸漸回暖，但恰好相反，立了春以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冷。

程千昭自從跟萬陌商量好了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以後就整天悶在房子裏，打游戲，看電視，閑着無聊的時候還背上幾個英語單詞，萬陌知道他心裏有一定的負罪感，程千昭連本市新聞都不怎麽看了，似乎是生怕聽見新聞裏又播出什麽失蹤的案子。

萬陌堅持每天早起，然後拉着程千昭一起跑步，他不是那種會強迫別人運動的人，但是他知道程千昭需要調節自己的心情，而跑步，就是很好的調節心情的方式，起碼對他自己來說是這樣。

何況，看到程千昭每天還沒睡醒就被他拖起來迷迷糊糊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萬陌心裏還挺爽的。

自從上次讨論過“喜歡”這個話題以後，程千昭再也沒有主動提起什麽，或許像林教授失蹤的事情一樣，兩個人極有默契的把兩件事混成一件，假裝，沒有發生過。

像普通朋友一樣生活，哪怕睡在一張床上也心無雜念，即使兩個人的取向對別人來說都不正常，對彼此來說正常的不得了，不對，比普通朋友還多了一些疏離感。

程千昭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萬物複蘇的春天，直到那一天。

萬陌先起床洗漱結束後掀開窗簾一角看了一眼，愣了愣，才走到卧室裏看着還睡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男生，睡覺的時候還輕輕皺着眉頭，不知道夢裏又在煩惱着什麽。

“千昭，起床。”萬陌輕輕拍了拍程千昭的臉，程千昭哼了兩聲才極為艱難的睜開眼睛，萬陌拽了他一下，程千昭跟着力量坐了起來，垂着頭，沒睡醒心裏很煩躁，“我跟你說，你要是我哥我早揍你了你信嗎？”

其實跟着萬陌生活，程千昭一直不規律的生物鐘被修改得很徹底，成功意義上的徹底，但是每天被叫醒就是心裏不舒服，跟睡沒睡醒沒多大關系，就跟小時候被老媽叫起來上課的心情一樣。

萬陌在櫃子裏把程千昭穿的衣服扔到他身邊，“起來，看看外面。”

程千昭甩甩頭，外面？外面有什麽好看的？

這樣想着，還是很快穿好了衣服，跳下床，走到窗戶邊上，萬陌靠在牆邊看着他，程千昭一臉狐疑的看了看緊閉着的窗簾，要是沒什麽東西你就死定了，程千昭心裏這樣想着，擡起胳膊，輕輕的拉開了窗簾。

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下……下雪了嗎？”程千昭揉了揉眼睛，“什麽時候下的啊？”

萬陌笑了一下，“大概是昨天晚上，我也沒注意。”

“這麽厚的積雪啊……竟然還在下……”程千昭沒忍住打開窗戶往外看。

他已經忘了上一次見到這麽厚的雪是什麽時候，初中？小學？總之是很久以前，這些年，每年都會下雪，但都是老天爺意思意思的感覺，積雪薄薄一層，停留不到幾個小時，太陽一出來就消失了。

雖然這麽說有點兒娘，但是程千昭此刻見到外面的白雪皚皚有了久違的好心情，誰見到美麗的事物不開心呢？看着萬陌，估計和他的感覺差不離。

樹枝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腰，現在時間還很早，天剛亮沒多久，外面幾乎沒有行人，路面上的白雪還沒有被腳印荼毒。

“走走走！”程千昭拍了萬陌一下，“我們出去玩兒！”

萬陌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無奈的笑笑，“你先洗臉刷牙啊。”

程千昭動作很快，不到十五分鐘就全副武裝好了，站在門口邊換鞋邊憧憬着外面還在下着的大雪。

雖然在下雪，但不是很冷，雪花飄落到程千昭的臉上，睫毛上，冰冰涼的，很快就化了。

“你記得上次下這麽大的雪是什麽時候嗎？”程千昭說。

“小學的時候吧。”萬陌低頭看着自己一步一個腳印，“不過比這大，我記得因為雪下的太大，連續好幾天，城市發布交通預警，之後組織小學生去馬路上做公益掃雪。”

“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有印象了！”程千昭想起來學校組織他們去掃雪的那天，“我們學校也是……诶，你那個時候哪個學校的？”

“陵川二小。”萬陌說。

“我也是啊！”程千昭有點兒激動，“可是我那時候怎麽沒見過你？”

萬陌聽見他們竟然是一個小學的時候也有點兒驚奇，但是沒見過應該也是情理之中。

“我在培優班，教學區四樓。”萬陌說。

“啊……”程千昭恍然大悟，“那群倒黴蛋兒其中之一啊。”想着想着笑了起來，“你們每天比我們起得早，放得晚，我們四年級的時候才有延點，我記得好像五點半結束吧，聽說你們每天晚上九點才回家？”

“對。”萬陌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小學生那會兒還要那麽累确實不科學。

“你怎麽腦子抽了會去上培優班啊？”程千昭問道。

萬陌搖搖頭，“其實跟培不培優的沒多大關系，那種特殊班就像全日制一樣，孩子放在那兒家長能輕松好多。”

“難怪……”程千昭笑了笑，“我媽那會兒還想把我塞進去呢，但是聽說學費挺貴的，就沒去，這麽說的話，你初中是哪兒的啊？”

“一中。”萬陌說。

“我在十七中。”程千昭對跟萬陌進行這種聊過去的對話很是開心，“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小學是一個學校的，雖然不同班，初中沒在一個學校，高中在一個學校，不同班，大學沒在一個學校，但是就隔了一條馬路，現在……”程千昭轉過身笑着看着萬陌，“……竟然還能這樣走在雪地裏聊天。”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晚了。

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