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二天是個雨天,這種天氣,獵茅是不會外出的。吃過早上那頓,賈純就在小屋裏,苦練了一天的蟲笛,吹得他喉嚨和嘴巴又幹又苦,舌頭都要起刺了。
“過來吃飯吧。”獵茅叫,賈純嘶啞的應了一聲,去到了大屋。少有的鹿腿今天竟然沒在,不過賈純稍微疑惑一下也就沒放在心上。食物是一如既往的肉湯,賈純剛接過碗,就聽獵茅突然問:“誰教你的制哨,吹哨?”
“忘記了。”賈純接過碗,神色不變很自然的回答,“只是依稀記得有人教了我。”
“把你的哨給我看看。”
賈純乖乖的把哨遞過去了,雖然他心裏緊張得要死。幸好,獵茅接過蟲笛只是看了看就又還給了他。
相對于賈純的忐忑,獵茅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賈純一開始吹他那古怪的哨子,鹿腿就開始變得坐卧不安,最後獵茅只能讓它離開。很顯然,這個哨子并不是一個平凡的器具。
不同的巫有着不同的能力,對自身的要求也不同,有些巫不能剪頭發,有些不能洗澡,有的要一輩子保持處子身,如有違反,力量就會被削弱,甚至失去力量。很久之前,獵茅聽說在一些強大的部落裏,他們的巫無論經過多少年都是同一個,那些巫會在極度的衰老之後重新進入女性的身體,再以嬰兒的方式降生下來。他們可能記憶并不完全,但确實都是原本的那一個人。
重生的誘惑是巨大的,但是獵茅卻并沒有絲毫的動搖。就像是第一次她見到賈純時的心思一樣,現在的她已經經歷過太多生活的磨難。繼續活下去甚至重新變得年輕又怎麽樣呢?無非是重複自己沉重的一生而已。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一個重生的巫,獵茅欽佩他的勇氣。因為生命中的美好太少了,苦難卻又太多了。
賈純已經喝完了肉湯,獵茅看着他,忍不住伸出幹枯的手撫摸着他的腦袋。光溜溜的頭皮,手感摸起來非常好。賈純不明所以的看向獵茅,老太太回應了他一個微笑。
……吓尿了好嗎Σ( ° △ °|||)***
雨停了,離開草帳篷的瞬間,賈純立刻哆嗦了一下。
一場秋雨一場涼,在這個世界也是如此。
搓了搓手臂和腿,“啪!”的一聲一塊石頭扔在了賈純的腳邊,是獵鳥的大兒子。賈純看一眼那孩子,根本懶得理。過了一會,獵茅和鹿腿出來了,已經和賈純混熟了的鹿腿,這次又裏的他遠遠的,偶爾看過來的滿是防備的二狗子臉讓賈純摸不着頭腦。
走出了部落,賈純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想浪費時間,最後會是把挂在脖子上的蟲笛舉起來開始練習。鹿腿嗷嗚一聲,遠遠的竄出去了。往常他們出來鹿腿也各種撒歡,賈純也沒在意。練習吹笛并不妨礙他跟上獵茅的腳步——原始社會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橫沖直撞不怕車撞了。
因為練習得太專心,所以一直到雙腿發酸,他才意識到他們比如往日走得更遠,也更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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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蟲笛,賈純正要開始采集藥草,卻被獵茅招呼着:“過來,拿着這個。”
獵茅遞過來的是一塊一指長兩指寬的黑色石頭,看着像黑曜石。話說賈純有時候也挺懷疑老太太也有個儲物空間的,因為她總是能從身上摸出各種各樣的東西來。
“冷的熱的?”獵茅問。
“……熱的。”是熱的,賈純以為該是老太太一直貼身放着的原因,石頭是溫熱的,放在手裏很舒服。
“你從石頭裏能看到什麽?”
賈純轉個身,把黑曜石正對着太陽,可是他看了半天,也只能朝獵茅搖頭。
獵茅略微有那麽一點失望,她示意賈純把石頭還給她:“你雖然無法和鹿腿溝通,但是它們畏懼你,稍加訓練,依然會聽從你的命令。”
這話沒頭沒腦的,可賈純猛然間靈光一閃,想起了他剛來那天,獵茅讓他摸鹿腿的耳後。這塊黑曜石,跟二哈耳後兩塊晶石一模一樣。
“戰獸……什麽?”
“戰獸是祖靈的化身,它們雖然也有野獸的形态,卻能夠和巫溝通,守護部落。和普通野獸最大的區別,就是在戰獸的身體上能夠發現魂晶。不過,不同的巫能夠溝通的戰獸不同,看來你可以溝通的戰獸形态和和獵相差很大。”
原來哈士奇在這裏叫獵啊,部落也叫獵,哈士奇應該是部落圖騰。突然想到黑爸、果爸還有獵星,其實翻譯過來叫哈士奇黑,哈士奇果,哈士奇星,白禿突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麽一想,白銳還是挺好聽的。忍笑忍得肚子好疼。鹿腿耳朵後的石頭原來根本不是什麽遠古的開顱手術,誰知道是自然生長的。賈純一直還以為自己還在地球上,只是時間不同而已。但在這魂晶的證據面前,他這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來了一場星際旅行?
“……在這裏吧。”
“啊?”因為想事情走神,賈純只聽請了獵茅最後的話。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要和鹿腿去找一些東西。稍晚的時候,我會回來找你,你自己留在這裏吧。”獵茅很有耐心的又說了一遍。
“是。”獵茅走了,但她的離開有一種刻意的感覺。
不過,有時間不能浪費,憂心忡忡的賈純還是找了塊石頭坐下開始練習。
這天是這樣,轉過天來還是這樣。
賈純本人确實有點天賦,系統在它應該的職責上,也确實全力以赴,再加上蟲笛看似簡陋,卻畢竟是系統為賈純量身定做特殊器具,吹奏的難度有限得很。
一天下雨加上兩天獵茅故意離開,那五段音賈純已經基本上掌握了,而天氣變冷的速度,也比賈純現象的還要快,這天出門的時候,已經有人在收拾東西了,時間不能再拖了。
獵茅還是如前兩天一樣,帶着鹿腿離開了。賈純拿出小石刀來,平整了一小塊地面——現在雜草大多枯黃的倒伏在地上,比翠綠豐沛的時候少了許多韌性。他緊張又忐忑的盤腿坐在那一小片空地裏,吹響了蟲笛。
喚音一共的長度也不過兩三分鐘,它的旋律細微又輕巧,就如同有人用一根草葉在心頭撩撥。吹奏到了結尾便重新接上開頭,到了結尾又重新接上開頭,只是不斷的重複重複再重複……
草叢裏的聲音從窸窸窣窣,變成唰啦唰啦,小到針眼大小的螞蟻,大到手臂粗細的毒蛇,以賈純為中心,将他周圍數米半徑的空間覆蓋成了黑壓壓的一片。
螞蟻抖動着觸角,毒蛇搖晃着頭顱,蛙類蟾蜍腹部鼓動,蠍子蜈蚣靜默不動,蝴蝶飛蛾扇動着翅膀,馬蜂聚成一團緩緩蠕動,它們仿佛都在用心的聽着這個小孩兒的笛聲。按理說,這樣蛇蟲聚集的地方,必然會引來大量的鳥雀和以它們為食的小動物,可剛剛還能聽見的鳥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四周除了風聲和蛇蟲發出的沙沙聲,就只剩下了賈純的笛聲。
獵茅每次都會走到鹿腿不再心煩意亂的地方就會停下,那裏距離賈純并不遠,畢竟他的笛聲傳得并不遠。但這次鹿腿突然開始打起了哆嗦,直接癱在了地上,連動都動不了。知道必定是賈純那裏又發生了什麽變故,但就如生的意志已經被消磨殆盡一樣,好奇心也早就已經在獵茅的身上消失。她只是一次一次的撫摸着鹿腿的腦袋,安慰着這頭被吓壞了的戰獸。
其實早就已經能換殺音了,這些蛇蟲多得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它們大多數其實都是外形怪醜陋到極致,賈純就算是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生活了快兩個月看着它們也依舊瘆的慌。一想想要讓這些蛇蟲在自己眼前互相吞噬厮殺,還要讓最後勝出的蛇蟲作為自己的本命蠱……賈純背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心理準備和事實放在眼前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這一猶豫,喚音多吹了兩遍,蟲子更是越聚越多。
優柔寡斷不是法子,賈純一咬牙,換了殺音,這也使得他一開始殺意不堅。
所以在喚音中斷後,大多數蛇蟲并沒被殺音影響,不過,蛇蟲的世界很簡單,它們不會去想為什麽自己跑到了這裏,只會第一反應離開,第二反應“好多食物/敵人”。畢竟這蛇蟲之間,彼此為天敵的不知有多少。所以這第一波互殺起來的蛇蟲,是自覺自願的。
原本賈純半尺之內是幹幹淨淨的,可随着衆蛇蟲亂起來,這些小東西就開始侵入到賈純周圍的範圍內了。看着那些蛇蟲,賈純心裏一沉,現在猶豫不定,那他的下場唯死而已,殺音瞬間清晰了許多。侵入賈純範圍的蛇蟲漸漸退了出去,混入蛇蟲群中。賈純又想,原始世界是真正的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想活,想活得更好,活得像個人,就得拼,想想獵星,一個孩子那麽兇悍堅定的生存下來。他的靈魂明明比獵星更年長,從金手指看日後也更是要和蛇蟲為伍,現在這點事要是都怕得手軟,那他還怎麽有臉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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