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茅巫正帶着他的幾個學徒各種努力的安慰自家的戰獸們,一次次的通過魂晶告訴它們:以後都是一起的,不用怕,這些家夥不會傷害它們,反而會保護它們。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兔子們擡起頭在空氣中嗅了嗅,剛直起來的耳朵又耷拉下去了。

茅收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茅巫和他學徒們,每個人身邊都圍着幾只大兔子,且被這些圍過來的大兔子緊抱大腿,整個人都看不見了。

“還不行?”茅收連誰是誰都分不出來,想扒拉開兔子吧,人家立刻扭頭對他展示大板牙!——對付那些大塊肉不行,對付個人還不是小意思?!茅收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外邊發問。

“慢慢就行了。”茅巫也心疼,畢竟是從小到大一塊長起來的,又是保護部落這麽長時間的戰獸,即便有了白銳的戰獸,他們想的也是讓兔子們和新的戰獸和睦相處,從來沒有把它們拔毛剝皮做烤肉的心思。

“我帶着人找獵黑去了。”茅收點點頭,拍了拍兩耳黑的腦門,早上的這頓飯也沒吃,就帶着人出發了——能省就省一點。

茅部落就要正式的将自己獲取食物的方式從采摘轉向捕獵,雖然有獵黑他們的幫把手,可是到底成果如何,茅收自己其實并沒有底,至少在他想來,短時間內,部落的食物不會太充足。可是他們還要為即将到來的冬天儲存食物。困難雖然多,不過他和茅巫,還有部落裏的長老們都一致認為這是一個正确的決定。只是,他們的壓力也是巨大的。

“去吧。”茅巫的注意力仿佛都在哆嗦着的戰獸身上了,連頭也不擡,随随便便一招手,也就是和他道別了。

茅部落總共兩百多人,因為過去事以采摘為生存的最重要手段,所以部落裏老人所占的比例反而比原先的獵部落更多,足有二十多人,未成年的孩子有十幾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飲食結構的關系,剩下的壯年男女裏,有部分人瘦小虛弱,采摘野果和野菜都只能半筐半筐的來。所以,能夠在茅部落被稱為戰士的,男女都算上,也就四十多人左右。

這些人往常的工作,更多的是保護采集隊,極少數情況下會跟随族長去狩獵出現在部落附近的獵物。這次,茅收在他們當中挑選了十一個最出色的,帶着來找獵黑了。他們距離山洞越近,一股從未聞過的香味也就越濃,幾乎都忙了一個通宵,還餓着肚子的原始戰士們,肚皮幾乎是同時打起了鼓。

獵黑一家子也已經被吵醒了,三個人正圍着火塘吃早飯——火塘邊上烤着滋滋冒油的肉,看似普通其實這些肉都浸了蜜水又抹了調料。陶鍋裏邊煮着鳥蛋羹,蛋羹裏放進了碎肉、野菜和菌子的鳥蛋羹,香氣撲鼻。兩個大泥球扔在火塘裏,雖然沒味道看起來還奇怪,實際上是主菜叫花藍鳥。

“獵黑!我們來了!”茅收撩開在洞口的草簾子就進來了。黑爸的反應何其迅速,黑影一閃,就擋在了茅收和火塘(陶鍋)之間。

“來太早了,出去,等會!”

茅收咽了口唾沫,眼巴巴的朝裏邊看,他也是很壯實的人了,無奈寬度比黑爸寬出半掌來,高度卻足足矮了半頭。黑爸這麽一遮,茅收只能看見火塘裏朝上飄起的煙,美食是想都不要想了。咽了幾口唾沫,茅收乖乖走了,絲毫不忿或者貪婪的意思都沒有。

顯然就算茅收表現得不錯,黑爸也一點把他留下分享的意思都沒有。等到草簾子放下,連晃都不晃了,黑爸才慢悠悠的走回來,這時候蛋羹正好是最鮮嫩的時候。黑爸把陶鍋端下來,也不嫌燙,直接端起鍋來,極為豪爽極為幹脆的……半鍋蛋羹就進他嘴巴裏了。砸吧了兩下嘴,黑爸嘟囔一聲“味道都沒嘗到呢。”于是,剩下半鍋也沒有了黑爸!黑爸!你難道沒注意到你兒子眼巴巴的看着你呢嗎?

“還有時間,再煮一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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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意思是下一鍋還是黑爸的?_(:зゝ∠)_親爹?

雖然一臉痛苦,可白銳的動作卻利索得很,沒一會,另外一鍋蛋羹就已經上了火。随着火苗舔舐陶鍋的鍋底,熱熱的香氣散逸在空氣中,白銳忍不住朝洞外邊看了一樣。草席子擋住了外邊大部分的光景,但白銳怎麽覺得聽見了雷聲?還是此起彼伏的。

應該沒下雨吧?沒聽見落雨的聲音,茅收他們也沒進來說沒法打獵。

白銳想着,手上已經用葉子包起了兩塊烤肉,要遞給獵星。他一轉頭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其實就在白銳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蛋羹上的時候),獵星拿過了他的那根石矛正在一塊石頭上磨着。獵星的表情也沒怎麽誇張,甚至該說他看起來很安寧。可是看着他那無比專注的眉眼,看着那磨得锃光瓦亮的石矛,白銳就覺得脖子後邊冒冷汗。

“獵星。”冷汗歸冷汗,白銳還是把肉遞過去了。

聽見白銳的聲音,獵星擡頭,分明和剛才的表情沒什麽不一樣,但那個瞬間,他整個人就都柔和了下來,白銳那種冒冷汗的感覺也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突然,白銳就覺得性口小鹿亂撞了一下,他忍不住更湊近了一些,挨住了獵星。獵星正啃着肉呢,頓時表情也是一蕩,停下了咀嚼,擡頭和白銳對視……對……

“咳咳!咳咳咳!”黑爸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白銳和獵星忍不住同時去看他,然後陶鍋就又遞到了白銳的眼前。

“再來一鍋!”

“……”_(:зゝ∠)_黑爸,求別鬧,明明隔三差五就吃的是蛋羹好嗎?

***

“對了,黑爸,鳥場的事情怎麽辦?大洞那邊的人既然要搬到部落裏去住了,鳥場也要讓部落裏的人找看吧?”

“嗯,這些事今天會和茅收一塊商量。”黑爸拍拍自己的肚皮,“以後大概就沒有這麽敞開了吃鳥蛋的時候了。”

所以這就是黑爸今天吃了四鍋蛋羹的原因?不,白銳堅信!他吃這麽多還是為了調戲他可憐的兩個兒子!

“黑爸,把茅收他們就這麽放在外邊,真沒問題?”獵星杵着長矛,要是在外邊用肚皮打雷的茅收聽見獵星的話,非得抱着他哭——還是有實誠人的QWQ。

“占了那麽大的便宜,把我一家子都連鍋端了,餓着肚子等一會是應該的。況且,又不是我讓他們餓肚子的,本來現在就是吃飯的時候,他們心太急。”黑爸伸了個懶腰,舔舔嘴唇,眼睛又朝第五鍋已經熟了的蛋羹上瞟。

白銳趕緊把陶鍋端下來,一把塞給獵星,他自己則燙得龇牙咧嘴甩手。話說,怎麽獵星也不怕燙呢?看看自己的雙手,他幹活也不少,但是這雙手真不像是原始人的手,太幹淨也太“完好”了,一點傷疤和繭子都沒有。再看黑爸的和獵星的,厚繭子幾乎蓋滿了手,那還真是天然的隔熱層了。

黑爸抽抽鼻子,倒是沒去兒子那裏搶鍋。獵星一手端着鍋,另外一只手終于放下了石矛,他拽拽拉拉白銳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的木碗遞過來,兩個人分吃的這鍋蛋羹。

“咳咳!至于鳥場……”看着這倆人吃得那個心滿意足,黑爸有點牙癢,突然後悔剛才沒跟白銳搶了,“鳥場的事情以後再說,姓白的幾個孩子留下看着,得等到茅部落的人習慣了。”

“習慣?”

“不會看到食物就想着都殺了吃,不過茅部落原來是采集的,應該不是太難。吃完了嗎?!吃完了就快走!”剛才還優哉游哉的黑爸,忽然大聲招呼着獵星。獵星三口兩口吃完了蛋羹,拿上石矛跟上了黑爸。

“黑爸!我要去嗎?”白銳一邊問,一般匆忙給獵星遞上幾塊裹在葉子裏的烤肉。

“在家待着,茅巫大概會來找你,小心應付。”黑爸頭都沒回,已經帶着獵星掀簾子走了。

“唉……叫花雞都沒來得及吃。”叫花雞的泥還有些濕,裏邊的藍鳥明顯沒熟。

黑爸和獵星到了外邊,茅收興沖沖的迎了上來,一巴掌拍在獵黑的肩膀上,繼而哈哈大笑起來。茅收坦誠率直,他是絲毫都不在意剛剛餓着肚子被晾在外邊,在食物的香氣裏等待的煎熬。跟着他的茅部落人大多數也并沒露出不快,但例外總是有的。

黑爸和茅收把對方拍得啪啪直響打招呼的時候,眼睛在茅收帶來的人裏掃過,十個人裏,只有兩個人表露出明顯的不快。還有一個發現了他看過去的視線,立刻兇狠的瞪了回來。

“行了,走吧。”黑爸嘿嘿笑了一聲,茅收不錯,他是真的不在意,腦袋沒那根筋。但他底下的人,是真的蔫噠噠的一群老實木頭,還是敢怒不敢言就不知道了。反而是這種把火氣擺在臉上的,黑爸看得更滿意一點——如果茅部落都是那種木頭,別看合并的事情已經事到臨頭,茅部落整個部落都已經搬過來了,黑爸說不行,這事一樣別想成。

茅部落發火?行啊,開打!幹脆別和平過度了,直接打得合并好了。黑爸現在有底氣,有白銳那麽一個跟魔神一樣的大巫,別說茅部落,就是加上那個神神秘秘的蓉部落,也一樣得不了好。

隊伍路過大洞,黑爪帶着幾條二哈來了。獵滿和獵羊和獵黑父子倆打個招呼,就回大洞去了,那意思是今天不打獵了。他們雖然也想高興和茅部落的融合,希望能盡快解決孩子們的問題,但還是看得明白情況的。并不急着搬,而是留在家裏,照看好自己的東西,至于什麽時候搬家,聽獵黑的。

二哈們的加入,讓捕獵隊裏死氣沉沉的衆人顯得鮮活了一些,就是兩個不快的也露出了笑容。

經過大洞,眼看着前邊就是鳥場了。

因為藍鳥越來越多,所以幹脆衆人順着山勢,找了一個凹陷進去的很小的山谷,把藍鳥都放養在了裏邊,外邊有二哈常駐,白鳥他們每天進去巡邏一圈,然後帶着一筐鳥蛋出來。絕大多數藍鳥都是養熟了的,就算現在不拔掉它們翅膀上的長羽,也沒見逃跑的,甚至三不五時的還有外邊的藍鳥自己跑進來自投羅網的。

至于小青,現在又加上一個白龍,它們倆當然也是常客,其實按照它們的體型,藍鳥塞牙縫都不夠,更何況鳥蛋,這兩條卻三不五時的必定要去打牙祭。以白鳥為首各種告狀,可卻從來沒有跟白銳紅過臉,甚至偶爾看見小青還會問一句“今天吃了沒?”因為正是有小青在,其它野獸才只敢遠遠的對着這個小山谷的藍鳥流口水,而沒有一個敢來伸爪子的。

離着山谷還有斷距離,已經聽見藍鳥吵吵嚷嚷的聲音了。有些人的腳步立刻就輕快了許多,甚至不知不覺越過了獵黑和茅收去。

“幹什麽呢!”茅收一嗓子,把這幾個人都叫回來了,“獵黑,這就是你們的那個什麽鳥……鳥場?”

兩邊交易又不是一年兩年了,鳥場的事情茅部落的人當然知道,他們還和白銳他們換來了六對。可是沒過十天,抓來的藍鳥就死幹淨了,照看的人說是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咬死了,病死了。但茅收和茅巫都知道,這些鳥是被部落裏的人自己偷偷掐死的。藍鳥吃不飽,就不可能三天兩頭下蛋,沒有蛋,長得越來越瘦,每天都抻着脖子叽叽喳喳的叫,還要分走部落裏的食物。有食物不能吃,還要喂着,就算有族長和大巫的命令在,但原始人也是有他們自己的“智慧”的。

“對。”

“打獵要經過這?”

“對。”

茅收傻笑着,憨厚的摸了摸後腦勺:“獵黑,這個鳥場還讓你們的人繼續看着吧。具體鳥和鳥蛋怎麽辦,等到決定了新首領,再和茅茅商量。”

“我也是這個意思啊。”

“族長,他們不是和我們成了一家嗎?那麽鳥場裏的鳥為什麽不讓我們吃?”問話的人叫茅豆,并不是表現出不滿的兩人中的任何一個。

茅部落搬過來,很多人私底下都在念叨着鳥場,想着是不是一過來就能殺鳥吃飽了。反正鳥很多,必然能夠吃上一段時間了,至于吃完了怎麽辦?不是還能再抓嗎?

至于說養鳥吃蛋?他們就算表面上不說,私底下也會覺得你有肉不吃,用食物喂鳥吃蛋,那不是有病嗎?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局限性,不是所有的原始人都有黑爸那麽……黑的。

獵黑依舊笑嘻嘻的,獵星皺起了眉,茅收大巴掌排開了茅豆:“今天是來打獵的!”

茅豆被拍得閉上了嘴,低着頭退縮到一邊去了。之後到了鳥場跟前,獵黑和看守的二哈打過招呼,茅豆和幾個戰士眼睛死盯着鳥場裏,滿臉的渴望,只是有茅收的那一巴掌他們都不敢說話而已。

不過,從這就能知道,鳥場的問題還真是一個大麻煩……

***

當獵黑帶着茅部落的衆人陣陣踏上打獵的道路時,茅巫也正在拜訪白銳。

原本大兔子還緊追着他不放,但随着他距離白銳的家越來越近,以兩耳黑為代表的兔子們,頓時吓得耳朵都軟了,一個二個的跑回了茅部落。

“大巫。”茅巫學着抱拳,然後才走進山洞裏。

這時候洞裏早飯的香氣還沒散盡,和茅收一樣熬夜又沒吃飯的茅巫,一坐下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見他這樣,白銳遞過去了一杯……水。

茅巫喝了一口,連蜜水都不是啊!就是涼水!頓感白銳是越來越像他那個黑爸了,一樣的小氣。不過,他終歸不是來吃飯的,白水就白水吧。咕嘟兩口把水喝幹,杯子一放,茅巫說明了來意:“部落裏兩個重病的人,我是來請大巫去幫他們治病。”

“好。”白銳沒推辭,這也是收服茅部落人心的一個好機會。茅巫應該也是這麽想的,才在搬過來的第一天就來找白銳。

茅部落的居住地那邊已經沒有淩晨時那麽混亂的,留在聚居地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極少數壯年人是留下來保護他們的戰士。留下來的人也極少有空閑的,白銳和茅巫到的時候,正看見兩間粽子房在做最後的固定工作。這種看起來簡單原始的東西,其實技術含量也是很高的。

看見他們倆,茅部落的衆人稱呼白銳為“大巫”,稱呼茅巫的自然就是茅巫,手上的活能放下的,都恭恭敬敬的行禮,而且也都是抱拳,就是左手抱右手的有,右手抱左手的也有。

一路到了最大的那座粽子房,進去之後,白銳聞到的是一股嗆鼻的煙味,一個孕婦正在火塘邊燃燒着某種草藥。當初他昏迷不醒的時候,獵茅也曾經燃燒過某種草藥,味道和這個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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