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邱逸知道我愛聽他彈琴,便每天都彈給我聽。
從莫紮特第一交響樂彈到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偶爾還會彈彈新聞聯播前奏之類的,嗯……可以說是,非常可愛的人了。
每天早晨他會和我一起起床,一起洗漱,然後一起出門買菜。
靳九溪也忙得沒時間給我下任務,我倒得個清閑,每日賦閑在家陪邱逸。
最近迷上了一部家庭倫理劇,每晚準時拖着他在沙發上陪我看電視,他也不抱怨,抱着我在沙發裏看電視,偶爾吐槽兩句罵我是老人家,他不懂,老人家自然有老人家的好處,最起碼,晚上在床上可以找個理由說自己腎虛什麽的……
還有一周就是他的生日,我躺在床上想了想,決定今天出門去給他準備生日禮物。
先得找個理由把他留在家裏。
嗯……兩情相悅的這半年裏,我倆的關系變成了同居而不是囚禁與被囚禁,他自從有了家裏的鑰匙之後每次出門回來都吵着要他來開門,不過這人每次出去都要跟着我。
生日禮物還是保持神秘比較好……
輕手輕腳的從床上爬起來,順手給他蓋好踢開的被子,我尋思着給他留張紙條,随手在桌上抽了張白紙寫道:去辦點事,等我回來。
收拾妥當之後,想起上次符正青打電話給我敘舊,剛好提過要參加什麽拍賣酒會的事……
出門之前回房間看了他一眼,見他睡得還沉,沒忍住親了他一口,這才放下心思出去。
……
來接機的人是梁青,這小子半年不見倒是變得成熟穩重,頗有符狐貍的氣質。
我同梁青上了車,他溫和有禮的喊我裴先生,我便看了他一眼。
他也不多話,只是偶爾問候兩句,見我沒心思答,又道:“裴先生性格真是差得很。”
聽到這話我有些驚訝,迅速斂去之後,淡聲道:“你還是沒怎麽長進啊。”
心裏順便把之前誇過他的話默默收回來。
他聞言也不鬧,微微笑了笑,輕聲道:“我只同你這麽講話,至于長進,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的,裴先生放心。”
……什麽只同我這麽講話?這說的我很特殊一般……聽得我後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符正青能力非常,你和他學,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以免他再說出那種怪話,我只好自相矛盾的誇他一句。
他聽完偏過頭來瞧我一眼,笑得極其好看,“裴先生說的是。”
我一陣哆嗦。
這感覺實在詭異,想當初這小子那蠢樣子……
算了算了,還是不和他說話了。
我打定主意之後開始看風景,新加坡的城市建設規模令人大開眼界,看得人心曠神怡……如果沒有人在一邊說話的話。
“裴先生很不愛搭理人,還有脾氣很不好,一有反駁意見就動腳踹人。”
“符總說你這個人脾氣很爛,一意孤行,絕不聽勸。”
……
這小子話真是多到不行,被我瞪一眼又笑起來。
“裴先生,你很讨人喜歡。”
說完這句話,車子停在符正青公司樓下,還沒等我起身揍他,梁青便開了車門下去了。
“……”算了。
符正青還是老樣子,一身西裝穿在身上像個痞子,白浪費他那個斯文敗類的名字。
見我走在梁青後面,他擡手扔了一罐咖啡過來,見我擡手接了過來,他這才笑道:“小秋。”
“符哥。”我走過去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笑着朝他道。
符正青是當年同我一起出任務的好哥們,後來和邱斐鬧翻了才出去自立門戶,對我和靳九溪卻是極好,我便也習慣坑他。
符正青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将咖啡放到桌上,他掃了一眼便擡頭去看梁青。
梁青見狀立刻轉身出去了。
符正青這才收回視線,看着我道:“不喝咖啡倒是好習慣。”
我聞言笑道:“我怕死,難免就注意了一些。”
他聽了伸手揉了一把我頭發,輕笑道:“你小子跟着靳九溪那家夥都學壞了,盡說瞎話!”
這倒是委屈靳哥了,我默默想着,分明是被那小少爺變成這樣的。
他又同我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我便一一應着,沒一會兒,梁青端着兩杯開水進來,遞給我一杯之後自己摟着另外一杯坐到了我身旁。
符正青見狀也沒說什麽,目光落在正低頭喝水的梁青身上,溫柔的像是冬日裏的陽光。
我默默收回疑惑的眼神,端起那杯開水抿了一口,等他将目光收回,才開口問道:“符哥,你之前跟我提起的那塊玉石……”
原本還說來趕拍賣會的,結果一問已經過了時間,符正青倒是在會場買了塊價值不菲的羊脂玉,我尋思着讓他賣給我。
符正青打開桌上那罐咖啡,喝了一口,随意道:“買來當擺設的,沒多大用,你要就拿去。”
“……”
見我沒聲,他擡頭看着我問道:“你小子跟我還客氣?”
“……”我想了想,等我回了國給他把錢彙過來也行,這麽一想,就有話說了,“不客氣,給我吧。”
“……”符正青噎了一下,“還真不客氣啊。”
我道:“當然。”
梁青在一旁輕笑出聲。
符正青原本還想說什麽,見他笑了,也彎起了眼角。
……
我準備拿那羊脂玉磨一塊玉佩出來,怕工期太趕,原本打算當晚就回國。
梁青一聽,立馬道:“我認識一位老師傅,工藝非常好,你幹脆在這兒弄完再回國。”
符正青聽罷也跟着附和,“剛來就走,真不給兄弟面子。”
“……”
我沉默的糾結了一會兒,想了想,只好點頭。
第二天梁青帶我去找那老師傅,我提出要在玉佩上留一個‘秋’的時候,梁青莫名看我一眼。
老師傅說工期兩天就夠了,讓我兩天之後來拿,梁青又提出要帶我出去溜達,原本懶得理他,結果他又搬出符正青……一想起符正青的我不把他當兄弟,算了,還是出去溜達的好。
還沒逛完一個地點我就想給邱逸打電話,昨晚給他打說是關機。
梁青見我心不在焉也不說什麽,跟我說他要去買東西,讓我在一旁等他,我敷衍的點點頭,見他走了之後坐在路邊的椅子上開始給邱逸打電話。
以他那個脾氣,我昨天沒回家肯定是要生氣的。
一連五六個,怎麽也打不通。
……難道生氣的把手機砸了?
唉。
梁青回來的時候遞給我一支甜筒,他手上還握着一支甜筒和一支棉花糖。
我接過來咬了一小口,突然有了和他說話的心思。
“符正青當初對你怎麽樣?”
梁青咬一口甜筒再咬一口棉花糖,聽我和他講話,他唔了一聲,笑道:“壞,非常壞。”
“……”
“老是整我,天天罵我是傻/冒家養出來的傻兒子,不過最近兩個月倒是好多了……”
“咳。”我輕咳一聲,又想起符正青的那個目光。
梁青整個人的氣質同半年前完全不一樣,溫潤有之,精明有之,看起來更……怎麽說,商業精英一些?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他突然俯下身和我對視,一雙眼笑得彎起來,“我也知道他喜歡我。”
“……”我看着他眼裏毫無波瀾,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大多是驚訝。
他無所謂的笑笑,“誰規定,他喜歡我我就要喜歡他呢,是不是?”
這話聽起來耳熟,像是某個人對我說過的話。
“裴先生,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詩,‘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所以,他人的情愛與我何幹?”
梁青嘴角挂起微笑說道,眼神卻冷到極致。
又想起邱逸,內心自私的慶幸着還好與他是兩情相悅。
我和他的兩情相悅很愉快,比起之前的三十年都要愉快,仿佛就要這麽度過一生。
可惜,我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成語,叫回光返照。
兩天之後我取回玉佩回國,一路上興奮的抱着裝玉佩的錦盒,我讓老師傅刻的‘秋’落在玉佩正中,邊上有一朵纖細的花枝,白的晶瑩剔透。
只要一想到能将這樣好看的事物送給他,就格外的開心。
路過樓下超市,買了一大堆菜,準備回去做大餐哄他開心。
“還有三天……生日大餐做……給他做蛋糕?還是讓他自己去挑選……唔……”
我在電梯裏試想過很多他見到我回來的模樣,生氣或者開心,激動或者面無表情。
只是沒想過,他會不在。
将手上東西放到桌上,覺得家裏冷冷清清的,喊了幾聲他的名字也沒人應,我當他在賭氣,跑到房間去看,也只看到床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和我那張放在桌上的紙條。
心裏有些慌亂,我掏手機給他打電話,還同前兩日一樣,怎麽也打不通。
我想着他可能是出去玩,手機又不充電,便坐在沙發上等他,每隔十分鐘就給他打電話。
淩晨一點的時候他還沒回來,手機照樣打不通,明知道他不會在,我還是跑到樓上琴房看了看,然後在琴凳上看見了他的鑰匙。
鑰匙圈是他在樓下超市花五塊錢買的,上面有一朵小花,他把家裏的鑰匙挂在這花旁,每次開門都要搶着自己開。
我想我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了,但是又不願去想清楚。
我繼續給他打電話,繼續坐在沙發上等他。
我只當他是遇見事情無法脫身,天一亮就出去找他。
他喜歡的花園,他喜歡的商店,他喜歡的小池塘,他喜歡的所有地方,我都一一去過。
晚上回家的時候剛好趕上樓下最後一班公交,選了他最喜歡的位置,繞着這城市轉了一圈,最後在終點站下車,又慢慢往家走。
慧極必傷,我覺得不想清楚,就不會難受了。
以前常聽人感嘆時間過得快,到如今才知道,只有美好的日子才叫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我只當他是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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