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聰明過頭就是傻。

靳九溪向來尊重前人說的話，連帶着，撺着前人積攢下來的經驗來辦事，日子久了，混成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模樣。

屏幕上正顯示着符正青的來電。

他瞥一眼，頓了幾秒還是接通了：“喂？”

“小秋呢？”電話裏傳出符正青略帶不滿的聲音。

靳九溪輕‘啧’一聲，悠然道：“找裴秋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麽？”頓了頓，他低聲又道：“……找我沒用，他跟他那小少爺正甜蜜呢。”

“這臭小子手機不接，我給他準備那生日禮物被人退回來了。”

“啧，你也是傻，你給我多好啊。”

“你小子要什麽沒有？”符正青輕笑一聲，“小秋那孩子當年被你折騰的，長大了倒是和你最親近，真是個不長眼的小子。”

靳九溪看着放在桌上的錦盒，笑眯眯的伸手打開上面的環扣，低笑道：“可不是，這小子傻的很。”

錦盒裏的碧色玉佩精細清透，觸摸上去一片清涼。

“好了，不同你說了，等那小子去你那兒你再同他講，那禮物讓他自己來我這兒拿。”符正青見梁青進門，看了眼時間準備挂電話，“對了，讓那個小少爺……”

靳九溪聞言輕輕“嗯？”了一聲。

“對他好點。”

對他好點。

“……”

靳九溪笑着挂掉電話，随手将手機丢在一邊。

對他好點？

靳九溪只要一想起裴秋那根斷指以及身體裏捅進的那根棍子他就想笑。

從心底湧出的笑意。

他其實是不後悔的，這一切都是裴秋自作自受，如果他沒有對小少爺的貪念，他就不會受到這些傷害，他的傷害是他自己造成的，自己不過是站隊時站在了他的另一邊。

成王敗寇，權利場上還談什麽兄弟情？

更何況，兄弟情，廉價的很。

裴秋好歹也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不至于這點道理都不懂，他不點明，自己當然不會湊上去指出來。

至于邱小少爺——

聰明歸聰明，可終究是把名利權勢看太重。

……

邱逸心裏盤算着裴秋話中的真假。

他想，裴秋又沒有心髒病，他心疼什麽？沒有病怎麽會疼？怕不是瓊瑤電視看過了，矯情上頭。

一個正常人怎麽可能心疼。

裴秋眼角的淚水被他選擇性忽略，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刀，随手把玩着走近裴秋。

“騙人也用個好點的招式，心疼什麽？你要說也應該說是被人幹了太多次，後面疼得受不了吧？”

下意識将話說得更難聽一些。

裴秋眨眨眼，沒說話。

邱逸垂下眼看他，他總覺得裴秋的眼睛裏有什麽，可是他仔細看了，又沒有。

“疼就說啊，幹嘛不說話。”

裴秋只是看着他，眼底微微透着些邱逸看不懂的東西，好一會兒才低聲道：“疼，疼得厲害。”

“…真這麽疼？”邱逸好奇的想要掀開他的被子。

那天在月光底下，邱逸只看得見在地上喘息的人，他甚至想要殺了他，壓根沒有溫柔待他的心思。

結果被趕來的靳九溪掀了一跤，大吵了一架直接回了邱家，他沒有看到那天的裴秋有多慘，只是隐約知道自己傷他傷的不輕。

裴秋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不動聲色的擡頭與他對視，淡聲道：“少爺，我那處髒的很，還是不要污了您的眼睛。”

邱逸感覺到按住他的那只手，手心有一絲溫度，他輕輕蹭了蹭，随後厭惡的甩開了，“你是我的人，你哪裏不是我的！”

“……”裴秋愣了一愣，将手又縮了回去。

“你連這裏都是我的！”邱逸一把掀開被子，粗暴的拿手指戳着裴秋的心口，“疼什麽疼，我不讓你疼，你裝什麽疼？”

“……”

什麽啊，裴秋心裏苦笑，你說的都是什麽話。

邱逸戳着戳着感覺那裏好像跳動的很快。

“…你有心髒病？”他疑惑的問道。

裴秋臉色蒼白的看着他，滿臉的無奈道：“我說了很多次了，我心疼，我心很疼。”

“……”

“你不讓我疼？”裴秋看着邱逸啞口無言的樣子有些好笑，“你每時每刻都在讓我疼。”

“只是你感受不到罷了。”

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你是高高在上的少爺。

你哪裏嘗得到心疼的滋味？

邱逸生生憋了半晌，才道：“……我會找醫生幫你看。”

裴秋聞言沒說話，微微眯起眼看向窗外的雨幕。

雨勢漸小，淅淅瀝瀝，輕輕蕩蕩。

“我有時候會想，你如果也能疼上一回就好了，這樣你就能明白我這種人為什麽會自不量力，興許還會感同身受的想，裴秋這個人真是傻的可憐，看在他傻的份上我就喜歡他一下好了。”

裴秋低沉的聲音輕輕道。

“可是我現在懂了。”

邱逸怔怔的看着他，平日裏的嚣張氣焰一時熄了火，他就這麽看着床上的男人面無表情一字一句道。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

“這四個字造出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都是假的。

飛蛾撲火是活該，自不量力是活該，癡心妄想是活該。

都是活該。

可那又如何？

他本身就不是什麽偉大正義的好人。

他自私自利，為了錢財殺人，他什麽壞事沒做過？

他造就諸多惡業，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産生除冷漠外多餘的情緒，可他如今卻愛上了一個人，這個人欺他辱他，怨他恨他。

可他不怨他，也不恨他，他喜歡他。

也許是上天要懲罰他的惡業，所以這報複來的洶湧，像是海浪，一下又一下撞着他的心。

他毫無辦法，只能束手無策乖乖等死。

邱逸聽他說完，臉色陰沉的很，剛準備動怒就發現這人睡着了。

“……”這都能睡着？

他上前去低着頭看裴秋的臉。

還真睡着了…睫毛倒是挺長，嗯……怎麽老是濕濕的？

他伸手去給裴秋擦，動作輕緩的像是在撥弄琴弦。

擦幹淨了，他挪了個凳子坐在床邊，看着床上的男人臉色慘白時不時輕輕哆嗦的模樣嘆了口氣。

“你如果沒有囚禁我，我也不會這麽對你。”

“你要知道，你的災難都是因為你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