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裴秋在醫院待了半個月才準備出院。

這期間都是小少爺在照顧他,偶爾靳九溪也會來,只是每次來都只是安靜坐一會兒便走。

裴秋本就是話少的人,邱逸一向不屑同他講過,講起來多半也是惡劣的話,不是把他自己氣個頭腦發熱就是把裴秋弄疼。

裴秋總是心疼。

邱逸不敢惹他,就坐在床邊瞪他。

裴秋從那天之後連表情都很少有了,邱逸瞪他他也沒感覺,好像沉靜在另一個世界。

他好像很喜歡下雨天,每次下雨他都會看窗外,然後眼裏帶着些亮晶晶的東西,邱逸經常看見,卻又總是看的不真切。

“說話啊。”

出院那天,邱逸在裴秋和他的那個家裏翻出一堆裙子,惡意湧上心頭,他拿了其中一條黑色的長裙,然後走到裴秋的病床前扔給他。

不耐煩的又重複一次,“說話啊。”

裴秋坐在床上,低頭看着那裙子,看了一會兒擡起頭,看了一眼邱逸滿臉的惡劣笑意就伸手脫衣服。

見他順從的脫掉自己的衣服換上裙子,邱逸臉色愈發的陰沉。

“你就沒什麽話要說嗎?”他又問了一遍,按耐住躁動的壓抑感。

裴秋像是不理解一般看着他,眼裏帶着些茫然。

深吸一口氣,邱逸輕笑出聲,伸手一把拽過裴秋的頭發将他往下拖,“行,你不說。”

身體沉重的砸向地面,裴秋悶哼一聲,還沒好透的傷腿直哆嗦。

黑色的裙擺遮蓋住他的膝蓋,邱逸沉下眼一腳踩在他膝蓋上,冷聲道:“今天不裝心疼了?”

裴秋痛的一陣顫抖,依舊不說話。

“你是不是覺得還挺委屈啊?”邱逸一腳踹了過去,語氣淡淡道:“像你這種人,不過是做一些自我感動的事就覺得偉大無私了,被你們饋贈的人都應該回報你們。”

裴秋被他踹的撞在床腳,伸手扶了下才沒倒下去,聽到邱逸的話,他愣了愣,然後放開了手,低下頭去。

“可惜啊,除了你自己,沒人感動。”邱逸蹲下去,伸手拽着裴秋的頭發将他往外拖。

“你不是愛我愛的什麽委屈都能受嗎?”

“你不是想要感動嗎?”

“你不是偉大無私嗎?”

“你不是為了我的喜好什麽都願意做嗎?”

将人重重往最喧嘩的地方一推。

“那好啊,你就這樣在這裏站着吧。”

邱逸丢下一句話,轉身便走。

“……少,少爺。”

走出沒幾步,聽到身後那人在喊他。

他便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語氣厭惡道:“做什麽?”

是想求饒還是……?

那人滿臉的局促,整個人都在顫抖,不安的情緒隐隐往外生長。

可邱逸等了半天,也只聽到一句:“你記得來接我。”

“……”

————————————

靳九溪見到裴秋的時候,微微蹙了下眉。

“給我跪下。”邱逸拽着那人往客廳一丢,那人便順從的爬起來跪好,仿佛看不見滿大廳的人。

就這麽跪的筆直,穿着那件黑色的長裙。

人群中有梁六,看見裴秋一臉的面無表情,不由出聲道:“…裴哥。”

邱逸回頭陰鸷的看了他一眼。

裴秋整個人一僵,沒回頭,也沒說話

“少爺,裴哥他……”梁六不甘心的問了句,說到一半就被裴秋打斷道:“閉嘴,還輪不到你說話。”

梁六張嘴便沒了聲。

邱逸笑着輕輕踢了裴秋腰上一腳,淡笑道:“不錯啊,底下的人倒是教的聽話,只是不知道,這底下的人有幾個是給我做事的?”

“……”裴秋還是一動不動,背脊挺得筆直。

邱逸依舊挂着笑容,伸手從他的衣領塞進去,對着他的身體一陣猥/亵,時不時捏一把,揉一下。

裴秋依舊面無表情的沉着冷靜。

靳九溪想要上前去攔住邱逸,哪知他一口咬在裴秋的脖子上,這場景讓靳九溪愣了愣,終究是沒邁出腳。

裴秋低哼一聲,痛楚放大在脖頸,他深吸一口氣,垂眼看着邱逸的側臉低聲道:“咬死了,你賠嗎?”

客廳很靜,只聽得見血肉破裂的聲音,還有裴秋的那句話。

一時響起許多竊竊私語。

邱逸打量着裴秋眼裏的冷靜,笑眯眯的松開牙,舔了舔那滿是血的傷口,輕蔑的笑道:“倒是可以無償操到你滿意。”

裴秋因為傷口輕哼一聲,聽到這話不由露出笑容,“那也不錯。”

“……”邱逸僵了一下笑,看着裴秋的笑容只覺得礙眼,張口便道:“你個惡心的賤/貨。”

裴秋一怔。

邱逸見到裴秋眼裏的光芒漸漸消失,不由笑道:“大家不是都很好奇平日裏高高在上的裴經理最近怎麽都不出來耀武揚威了嗎?”

整個客廳頓時安靜無聲。

邱逸滿意的掃了一眼,繼續道:“那是因為他下/賤,四處勾引男人操/他,操/的他只能在地上爬。”

裴秋脖子上的血開始順着往下流,流進衣服裏,黑色的布料染上一塊污漬。

“知道我大哥為什麽會走嗎?”

靳九溪眼皮一跳。

就聽見邱逸道:“因為這個下/賤的男人為了勾引我把我大哥的親信都殺了,還偷來了我大哥的所有財産。”

“你們說他惡不惡心?一個大男人,穿着女人的裙子,真是,太惡心了。”

……

不是的。

他騙你們的。

我沒有。

……

哥,小秋乖乖的,小秋不走,小秋陪哥做手術!

哥,母親不讓我見你。

哥!

哥,小秋不壞,小秋不是騙子…小秋當初是陪哥做手術的…

……

算了。

反正,也沒人會聽。

那就算了吧。

……

邱逸說完整個房子都鴉雀無聲。

過了許久,才有低聲的指點。

裴秋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聲音來源,又靜靜的看了一眼邱逸。

笑了。

或許是該找醫生來看看了。

看看人為什麽可以這麽下/賤,看看,這心,什麽時候才會不疼。

靳九溪時常會想,如果他當初徹徹底底的告訴裴秋,這個小少爺從來都沒喜歡過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給自己留下一點退路。

哪怕一點。

可惜沒有如果。

裴秋躺在床上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又開始下雨。

他想起一位朋友對他說過的話——有些人的人生啊,就是被按進了狗血缸裏。

可不是,也不知道在這缸裏灑滿狗血的是哪位,真是能折騰,還不如給人一條死路,從頭走到尾,從生走到死,簡單快捷。

邱逸很忙,自從上次在大廳以後,他就将裴秋扔進了他那個大房間裏的小套間。

将門鎖起來,只留一扇窗。

裴秋自然沒有怨言,給他吃的他就吃,給他喝的他就喝,只是話少了些。

時間一長,邱逸見他這樣不像被人囚禁,反而像是來做客,心下不爽,便不給他衣服穿,讓他每天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

裴秋依舊沒有怨言,照樣吃吃喝喝,偶爾還讓邱逸給他買山楂,被邱逸拒絕之後也沒有不開心,在抽屜裏找出筆來在本子上畫山楂。

邱逸偶爾會透過門上的小玻璃偷看他,每次看他不是在吃東西就是在紙上瞎塗瞎畫,表情還是很少,聽靳九溪說,裴秋這個人情緒很少,不會哭不會笑的那種。

邱逸心道,放屁,他對着我笑得還少了?

周一例會開完,邱逸準備回辦公室,就聽見靳九溪在身後喊他。

他便回頭看了一眼,“什麽事?”

“少爺,裴秋……”靳九溪面露難色道。

邱逸皺着眉,不耐煩道:“活蹦亂跳,能吃能喝,不知廉恥,下/賤/淫/蕩。”

“……”靳九溪張嘴反而沒了聲音。

邱逸搖搖頭,輕嗔道:“真是搞不懂,靳叔叔你居然會和他這種人攪和在一起。”

說罷,邱逸擡腿朝外走去。

靳九溪感覺喉嚨裏有東西咽不下去,吞咽半晌,才低着頭往外走。

……

裴秋看着盤子裏的龍蝦螃蟹愣了幾秒。

前幾天邱逸說他忙,沒時間管他,讓他底下人送飯過來。

結果今天送來的全是海鮮。

裴秋起身下床,走到門邊,伸手敲了敲門上的玻璃。

敲了好久都沒人來。

他又躺回床上去。

肚子跟唱歌一樣,響個不停。

他每天只有中午的一餐飯,邱逸偶爾會來折騰他,每次折騰完他第二天就只能喝粥。

前幾天都喝的粥,喝完幾個小時之後就會開始餓,他想讓小少爺幫他買東西,小少爺只會罵他。

他又不是不給錢。

裴秋看着天花板,覺得渾身沒勁。

他以前沒吃過海鮮,好不容易吃一次海鮮還過敏住院。這就算了,這幾天都喝粥,好不容易不用喝粥了,居然送來了海鮮。

他嘆了口氣,看着那盤海鮮猶豫着。

……

邱逸下班的時候路過超市,想了想,還是進去買了山楂和餅幹,順手還拿了一本畫畫的本子和一盒彩筆。

到家之後吩咐人煮一些清淡的食物,他提着東西便往小套間走。

門鎖的聲音響起,邱逸将東西順手放到門邊的桌上,“喂。”

和以往一樣沒回應。

邱逸皺着眉頭,心情降了好幾個愉快的度,結果回過頭發現對方只是睡着了。

“……”這人怎麽這麽能吃能睡?

将畫本和彩筆拿出來準備放到床邊的桌上,邱逸看着桌上的盤子,臉色整個陰沉下去。

當即拿被子把人裹好,抱着就往外跑。

等急救完送進病房,邱逸冷着臉回了趟家。

找來給裴秋送飯的人,當頭就是一腳踹過去,“你他媽的給他送海鮮?!”

送飯的下屬被他踹的摔倒在地,連忙驚慌失措的爬起來,“裴…裴經理讓送的。”

邱逸眉頭一皺,蹲下來看着這人一臉的驚恐,疑惑道:“他讓你送的?”

“是啊,裴經理說我們不能怠慢他,他是少爺的人。”

“你當我是傻子?”邱逸站起身,聲音冷淡道:“讓你們別怠慢他,所以找你們要海鮮?他海鮮過敏找你們要海鮮做什麽?想死嗎?”

想死嗎……?

“少爺?”

邱逸眼神飄忽了一下。

“也許裴經理是想死呢?”

“……”

他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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