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三個2。”

“一對K。”

“老子是三個2,你一對K?”

一名盤腿坐在下鋪的士兵,嘴裏叼着煙,将手上的撲克展示給周圍的人看。

“兩個黑心老K,你們說,搞不搞得過他三個2?”

周圍的人噓道:“搞得過搞得過,一個黑心K就可以。”

“我操,還他媽能這樣?”對面的士兵扔掉手上撲克,倒在床上,“你們耍賴,老子不玩了。”

擠在下鋪一圈的人都發出大聲哄笑。

砰!

一聲轟然巨響,金屬宿舍門被踢開,重重撞在牆上。

所有人看向門口,瞬時化成一群大型泥塑。喧嚣也戛然而止,室內落針可聞。

一名身材颀長面容俊美的軍官站在那裏,慢慢收回右腳,看着铮亮靴尖因為踢門蹭上的一絲灰痕,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身後緊跟着的士兵趕緊上前,蹲下,用袖口擦掉那抹灰,再迅速退後。

軍官擡起頭,看向室內。

他的眼睛形狀很好看,是微挑的桃花眼。但那極深的雙眼皮下,漆黑的眼珠像一泓深潭,看不出情緒起伏。

室內的大型泥塑被他緩緩掃視過,化成了一屋子冰雕。

軍官站着沒動,也沒有說話,只右手拿着根折疊的皮鞭,在左手上輕輕地敲。

一下,兩下……

聲音不大,卻像落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上。

這群士兵的小隊長強行解凍,戰戰兢兢打招呼,“K,K上校,您來啦。”

K上校沒有回話。

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麽動作的,只覺得眼前一花,風從臉側刮過,下一秒,他就從鞭梢上取下一張穿透的撲克牌。

衆人屏住呼吸,看他低頭瞧那張撲克,帽檐擋住了眼睛,只能看到薄薄的唇和挺拔的鼻梁。

唇色有點淡,是一道淺紅。

K上校将那張撲克牌夾在兩根修長的手指間,慢慢舉在耳邊。

是張黑桃K。

他的唇輕抿成條直線,依然一言不發。

“K上校,我們休息嘛,就,就玩下古地球的小游戲。”小隊長此時只能站出來,額上冒着汗,硬着頭皮解釋。

K上校緩緩松開手指,那張撲克往下飄落。

硬紙擦過他的皮靴,接觸到水泥地面時,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軍規……”他突然開口。

聲音放得很輕,冰冷且平淡。

衆冰雕雖然聽得清楚,卻沒有明白過來,仍然保持着冰凍狀态。

幾秒沉默後,K上校身後的士兵從他身側往前幾步,挺胸朗聲道:“上校的命令,在場所有人将軍規抄寫十遍,不抄完不準休息。”

頓了兩秒,見身後人沒有反應,他接着說:“負重跑十公裏,不跑完也不準休息。”

K上校終于有了反應。

他将皮鞭遞到退回來的士兵手裏,垂下眸子,轉身往走廊走去。

士兵趕緊跟上。

聽着那咔咔的皮靴聲漸漸消失,一屋子的人長長舒口氣,活了過來。

“怎麽辦?”

“我魂兒都吓沒了。”

隊長抹了把額頭的汗,去取挂在床頭的軍裝和皮帶,“還在廢話?就不怕K上校回頭?”

一陣兵荒馬亂,所有人奔向自己床頭。

K上校往三樓軍官宿舍走去,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路上迎面而來的人都退在一側,嘴裏恭敬道:“K上校好。”

走到301室門口,他刷開門,淡淡地說:“孔飛,六點把晚飯送到我房間來。”

“是……”身後的士兵回道。

他進了自己的單人套房,關上門。

環視了圈簡單的小客廳,按下窗簾開關,解開扣得緊緊的軍裝紐扣,迅速把自己扒了個精光,只留下條白色內褲。

的上半身線條流暢,覆蓋着層薄薄的肌肉。他走向卧室,打開牆邊立着的衣櫃,手指在清一色的灰藍上劃過,拎出件軍裝制服,将藏在裏面的暗紅色絲質睡袍取下來,轉身進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了半個小時,浴室門打開。

他穿着那件睡袍,臉上貼了白色的面膜,頭上裹着幹發巾走了出來。

邊走邊将手背上的護膚霜抹勻,再輕輕拍打着自己的頸部。

和客廳相連的是個小廚房,他動作熟練地給自己煮了杯咖啡,又打開冰箱,取出一塊抹茶蛋糕,一并端到陽臺的小圓桌上。

複古鐵架雕花小圓桌鋪了淡藍色的淺格桌布,咖啡絲絲縷縷冒着熱氣。

在白色蛋糕盤裏擺好銀質小叉後,他打開終端,咔嚓了一張,坐下熟練地加濾鏡,在社交平臺上發了出去。

賬號是半個月前建的,在熟悉這個軟件後,他開始自娛自樂地發些圖片,配上簡單的文字。

內容和以前相同,都是些花花草草甜品飯菜之類。

不同的是,以前發出去的瞬間,蜂擁而至的點贊、轉發和評論可達數萬,現在發出去一整天,點贊的只有他自己。

他靠在椅背上,絲質睡袍下擺滑下,露出白而修長的腿。腳尖一動一動,懶散地挂着只淺藍色的布拖鞋。

再端起咖啡啜飲一口,發出聲舒服的喟嘆,在陽光下眯起了眼。

只有這時候他才能撇開K上校的身份,結束表演,讓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陷入自己紛雜的思緒。

二十天前,他還不叫做K,而是叫做蘭瑜。也不是什麽上校,是剛剛拿到最佳男主的影帝。

結束慶功酒宴,他坐在邁巴赫後排,微醺地看着窗外,聽經紀人和助理在閑聊。

“小瑜,你心心念念的獎項拿到了,接下來的目标是什麽?”經紀人突然轉頭問他。

他陷入了半分鐘的迷茫,回道:“嫁人生子吧……”

“嫁人生子?”經紀人驚愕地提高聲音,“你的事業正在上升期,又剛剛拿獎,不趁熱打鐵接幾個好角色,就要去嫁人生子?”

就連司機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蘭瑜将左手舉到眼前,看着上面修剪整齊的指甲,說:“omega不都是要嫁人生子的嗎?”

“小瑜,你是不是還沒出戲?”經紀人問。

他在這部獲獎作品裏,扮演的就是名帶着幾個孩子的omega父親。從少年演到老年,演技讓所有人驚嘆,就連最苛刻的影評師也說不出半個不好。

“我分得清現實和演戲。”蘭瑜說:“我就是想嫁人生子。”

經紀人發出靈魂喝問:“你的理想呢?你忘記你年少時的理想了嗎?”

蘭瑜放下左手,說:“我年少時的理想就是嫁人,然後生幾個孩子。”

經紀人:……

助理:……

司機:……

眼看經紀人就要暴怒,助理趕緊岔開話題叫司機,“師傅,把收音機打開吧,瑜哥喜歡聽。”

司機果斷地按下鍵,女主播柔美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

“多年前的那場電磁風暴,可能很多聽衆都還記得,曉蘭在這裏提醒大家,今天所有的航班都已停飛……”

“你們聽說了嗎?今天又有電磁風暴。”助理說。

經紀人冷着臉沒做聲,蘭瑜也沉默着,司機讪讪地接嘴:“導航今天都沒用了,亂報一通。”

一路無話,只聽得頭頂時不時一道炸雷,閃電照亮天空。

蘭瑜的家在城西,是寸土寸金的別墅小區。因為開闊安靜,很多富人明星都将家安在那裏。

本來這段路的車輛就少,更別說今天有電磁風暴,整個路面前後空空,只有他們一輛車。

車輛行進得很平穩,車內的人都開始昏昏欲睡,就在這時,邁巴赫突然一個急剎。

蘭瑜身體往前彈出,又被安全帶重重地扣回座椅。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只覺眼前一片雪亮,晃得睜不開眼。接着,人就失去了知覺。

再睜開眼時,就莫名其妙到了現在這裏。

他穿越了。

不光換了個世界,還從蘭瑜變成了「K」,影帝變成了上校,端莊娴雅的O變成了冷酷無情的……O。

度過最開始幾天的混亂和迷茫,他以暫時失憶的理由,從親信下屬孔飛那裏,獲取了所有自己想要的信息。

K,是帝國最有名的alpha,雖然軍職只是名上校。

他戰鬥力超強,曾經只帶一把離子槍,就單槍匹馬摧毀了星盜戰艦。

他冷酷無情,領任務驅逐過境的星際獸,本是驅逐就行,他将幾百只全部殺光。

他喜怒無常,随時随地可以和自己的同僚打架,無數次受到軍法處置。

K,就是一個殘忍的戰争機器,戰鬥力和暴戾共存,所以不論立下多少功勳,始終只是名上校。

他在帝國還有很多響亮的名字:瘋狗K,星際屠夫,黑心K……

當然,這些名字蘭瑜都是從星網上搜索到的,孔飛只敢講K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善戰,立下了何等的功勞。

講完後,孔飛忐忑地說:“上校,您可要盡快恢複過來,不然您那些對頭聽說了消息,就壓不住了,會趁機來對付您的。”

已經在床上自閉了幾天的蘭瑜,抱着被子幽幽問道:“對頭很多嗎?”

“不少……”

“挑個最大的說。”

“都挺大……”

“那挑個最近的說。”

“陸染空……”

“他是誰?”

“也是上校,就住在您隔壁303,這段時間出差了還沒回。”

蘭瑜經過一晚上的思索,終于認清現實,決定接替這個新身份好好活下去。

軍隊總不可能留他一輩子,到了時候就能退役。退役後去演戲,憑自己的影帝實力,到哪裏都會出頭。

中途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結婚生孩子,圓滿地過完這一生。

日子在哪裏不是過?何況來都來了。

“上校,您打起仗來很瘋的。”

不就是瘋狗嗎?蘭瑜對着鏡子露出陰沉的神情,龇着牙,發出嘶嘶的聲音。

“上校,我們現在是在卡塔星駐紮,您每天都要練兵。”

不就是教導主任嗎?蘭瑜面無表情,淡淡地:“你,還有你,哪個營的?”

就在蘭瑜做下決定的當天,他發現自己還擁有「K」的身體意識和戰鬥能力。

換句話說,只要他想,是能扮演好星際屠夫的,雖然角色挑戰很大。

這是場真實的演出,沒有彩排和重來,也沒有殺青,他只能竭盡全力。

雖然他不清楚「K」為什麽假扮alpha,但清楚這事應該繼續保密,所以依然用隐形貼遮蓋了脖子後的omega腺體,再在外面蓋上張alpha專用腺體貼。

手上的注射痕跡還很新鮮,那是讓omega不受alpha信息素影響的阻斷劑,蘭瑜估摸了下,還能管好一段時間。

衛生間的櫃子夾層也找到了抑制劑,關鍵的東西都在,這下他也安心了。

砰砰砰……

敲門聲将蘭瑜從思緒中驚醒。

他放下咖啡,調整了音色,壓低嗓子問道:“誰?”

“孔飛……”

“不是說六點才送晚飯嗎?”蘭瑜刻意放冷了聲調。

果然,外面沉默了。

幾秒後,孔飛戰戰兢兢地說:“接上面命令,上校您要現在出發,去解救商場裏被困的市民。”

蘭瑜也沉默了。

他很想問能不去嗎,最終還是簡短地回:“知道了……”

等到孔飛離開,他将臉埋在自己的膝蓋上,痛苦地左右輾轉。

天啊,又要開始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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