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困不困？困的話先上去睡覺。”

現在已經是晚上22:47分了，對于蘇杭他們而言，正是活躍的時候，但是對于賀栖，估計是該睡覺了。

他還窩在一樓的沙發上看電影，聽到蘇杭這樣問自己，摘了頭戴式的耳機，問，“那你呢？”

“我還早。”蘇杭走到他的旁邊坐下。

“那我也不睡，我電影還沒有看完。”并不是，他對這個電影沒有多大興趣，只是想要多陪蘇杭待一會兒。

蘇杭并不傻，自然聽得出來賀栖的言外之意，因此也不反駁，任由他去，反正明天他想睡多久都是可以的，自己又不會逼着他早起。

蘇杭上網查攻略，他不能讓賀栖白白過來一趟，他正在搜索關于聿都昭陽附近的著名旅游景點之類的情況。但是現在正值暑假，到處都是人滿為患，如果是爬山，看風景什麽的，估計賀小孩不會太感興趣。

“诶诶，蘇大爺诶，我聽浪浪說你轉性了，自己下廚房做吃的？在哪兒呢，讓我看看，我拍個圖片發個微博，慰勞慰勞你太太粉絲團啊，她們天天盡嚷着讓你開直播呢，我們戰隊簽約平臺那邊給你開那麽高的簽約費，你是真的不心動？簽個看看嘛，比賽你又不露臉的，你長那麽好看，不能白白浪費不是？”Glory的戰隊經理皮浩天皮老板當真是不見其人先聞其聲，還沒進門，就聽見他在那兒叭叭叭的。

賀栖把自己的聲音關小了一點，聽了聽動靜，什麽粉絲團呢？

蘇杭眼皮子都懶得掀，“你上垃圾桶那邊翻翻，說不定還能翻出來。”

皮浩天不介意，走到蘇杭旁邊的沙發扶手上坐着，看到在蘇杭旁邊安靜看電影的賀栖，拍了拍蘇杭的肩膀，“這就是你親戚家小孩啊？”

“又是唐浪浪給你說的？”

“你這是什麽道理，我又沒說不讓你帶過來。诶，我說認真的，考慮考慮簽個直播呗，浪浪人氣都挺高的呢，就你這個臉，保管一開播人氣立馬過千萬，你技術又好，不能白白浪費資源啊。”

“說話就說話，你別壓我肩膀，你特麽的重死了。”

皮老板收回自己壓在蘇杭肩膀上的手，“怎麽樣？蘇大爺考慮一下？”

“不考慮，我沒那麽多閑心，再說了，電子競技看的不是實力嗎？關臉有半毛錢的事情了？”

皮老板，“……”

賀栖一邊在想他們說的是什麽事情，一邊又想，蘇杭确實長得好看啊，這麽好看的臉，想多看看也不是什麽問題。不過，他又想，別人不能看，就自己能看也不錯。

皮老板勸說無果，瞄了瞄旁邊的賀栖，又問，“诶，這孩子想進圈子嗎？”

蘇杭冷聲，“別禍禍他，滾犢子！”

皮老板翻白眼，“切，看你那護犢子的架勢。”蘇杭的人他倒是不敢真的打主意，而且這兩年Glory勢頭不錯，倒是不忙着招人，都還能打個四五年的。皮老板也是開玩笑，懶得說什麽，上樓去了。

皮老板叽叽喳喳的聲音消失，一樓又顯得空曠了許多，蘇杭看了看旁邊的賀小孩，挑着眉，眼底帶着那麽一點不懷好意的戲谑，“怎麽，聽多久了？好奇啊？”

蘇杭知道自己在偷聽，賀栖所幸也不裝了，把耳機摘了，問，“為什麽他要讓你開直播？”

蘇杭舔了舔嘴唇，“你知道開直播是什麽意思嗎？”

賀栖，“……”我是不經常出來玩，可不代表我是山頂洞人，什麽都不知道吧。

蘇杭莞爾，不逗他了，“簽約戰隊的話，除了基礎的簽約費、隊內獎金、比賽獎金、個人代言費這些，多的也沒有了，但是如果簽了直播平臺的話，直播平臺會給簽約的人簽約費，除此之外，按照直播打賞也有分成，另外簽約平臺和戰隊合作也會支出費用，對于明星選手而言，這數目是非常可觀的。”

賀栖向來是一個比較容易抓重點的人，他說，“也就是你可以開直播賺很多的錢，但是你不願意簽？”

“也不是。”蘇杭放下手中的平板，擡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我不太願意在我不在意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可是，作為電子競技的話，粉絲那邊經營好的話，你應該受益最大吧？”

從這句話而言，蘇杭就明白，賀栖對這些應該是了解一點的，他沒反駁，只說，“可如果我花精力放在經營粉絲這樣的事情上，到了比賽的時候打得像狗一樣，那這就沒有什麽意義了。比起粉絲說自己粉的人是個長得好看的帥哥，我更寧願粉絲一提到我，可以驕傲的說，我粉的人可是——”蘇杭沒繼續說了，好整以暇地等着賀栖的反應。

賀栖是低低埋着頭的，他又是窩在沙發上，看起來水平線比蘇杭矮了不少，片刻後才見他擡起頭，咬着犬牙，抿了抿唇，然後整個人從眼底到唇角慢慢浮現出笑意來。

蘇杭一怔。

他很少見到賀栖笑，仔細想想，多半原因是因為兩人認識的這一年多以來，相處時間并不多。賀栖是長得很标準的那種臉孔，眉眼唇鼻沒有任何瑕疵，好看得讓人挑不出錯來，也是因為如此，不笑的時候會顯得很冷酷刻板，沒有什麽情緒，但是當他就這麽望着人笑着的時候，唇角揚起來的弧度又漂亮得讓人驚豔，就好像是那平日裏刻板教條的藝術品雕刻突然有了生命，活過來了一樣。

“被TLK冠以頭號玩家的——”他就這麽咬着牙輕輕笑着，“zero！”

賀栖擡起手上的平板，将自己搜索的詞條展現在蘇杭的面前——TLK蘇杭。

蘇杭自己倒是幹不出閑着無事搜索自己詞條的做法，現在看到賀栖大剌剌地擺在自己的面前，難得耳根有些發熱，擡手掩唇偏頭假咳了一聲，“那些都是瞎編的，不太靠譜。”

賀栖走到蘇杭的身邊，離他近了很多，他坐下，擡手搭在蘇杭的肩膀上，問他，“哥，那你給我說點靠譜的呗。”

“……”那瞬間蘇杭耳廓幾乎像是感覺到賀栖微涼但是很柔軟的嘴唇，他手此刻還搭在沙發靠背上，只要擡起來，不可避免的肯定會從賀栖的背後擦過，因此蘇杭只好保持原樣坐着，仿佛被定住了一樣，背脊肌肉全數繃緊。

等了許久不見蘇杭回答，賀栖又，“嗯？”了一聲，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

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着？

哦，對，近，太近了……沒錯，現在蘇杭很贊同賀栖的說法，太近了确實不好。

蘇杭只好把自己的手順着沙發靠背往下移，又接着收回來，确保不會碰着賀栖一分一毫，他站起身，順道一把奪過了賀栖手裏的平板，“小孩別熬夜，睡覺去。”

“你比我大不了多少，你別老是拿輩分壓我。”

他們原本的距離就是非常近的，聽聞此言，蘇杭将手中的平板放在茶幾上，一手垂在賀栖的身側，一手撐在沙發靠背上，彎下腰盯着賀栖，這個姿勢幾乎是相當于把賀栖鎖在了蘇杭的懷裏，沒有任何的回避的空間。

“意思是你想讓我用別的壓你？”蘇杭眼睛細長，微微彎起帶笑的弧度的時候有種天然的風流浪蕩的感覺，可是就這麽一雙眼睛，沒有什麽情緒，就是單純的看着誰的時候，又會讓被看着的人油然産生一種他似乎只注視自己，很認真的意味，不知道怎麽說，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形容的魅力。

賀栖上半身讓後仰，喉結輕輕滑動了下，似乎是咽了口唾沫，“別的什麽？”

大概想不到他居然會說這樣的話，蘇杭一邊眉角微微挑起，眼神半笑不笑，有點含蓄和挑釁的意味，輕聲說，“大概是你想不到的。”他說着這話的時候，又靠近賀栖一點，幾乎只要賀栖此刻仰頭，他的嘴唇就能落在賀小孩的臉上。

賀栖，“……”

“怎麽不說話了？”

兩人對視片刻，半晌賀栖終于潰不成軍，他埋頭抵在蘇杭的胸口，雙手認輸一般抓着蘇杭腰間的衣服，“哥，我錯了。”

蘇杭眼底閃爍着一絲微乎其微的揶揄，他擡手揉了揉賀栖的頭發，“知道就好，聽話，去睡覺。”

“那你陪我上去。”

還要陪？

蘇杭唇角拉起的笑意擴大，答應着，“行。”

他拍拍賀小孩的肩，示意他放開自己，衣服都被抓得起皺了。蘇杭将他從沙發上拽起來，領着去四樓休息了。

在旁邊偷窺的唐浪浪和皮老板同時揉了揉眼睛，皮浩天，“你看到了什麽？”

唐浪浪茫然無措，“那人是狗C？”

“他被魂穿了吧？”

唐浪浪點頭如搗蒜，“嗯嗯嗯！”

·

“好了，去睡覺，你該不會還讓我哄你睡覺吧？我雖然叫你小孩，但是不至于這樣吧？”

當然不至于，賀栖埋頭都不想說什麽，把門關上了，進了蘇杭給自己安排的房間後，撲在床上趴了很久。

他實在不好意思說，要是蘇杭說哄自己睡覺，其實他是願意的。從出生開始，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小時候在奉川的福利院長大，後面才被接回家裏面，沒有誰會哄他睡覺，福利院的教工不會管他，到點就知道熄燈，誰吵鬧就會被打被罵。教工不會管他到點會不會睡覺，反正只要不吵就行。

蘇杭是第一個會催促他去睡覺的人，雖然剛開始意思不是這個，但反正第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就是他。

賀栖輕輕吐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自己說不清，但是一看到蘇杭，他就會覺得很踏實，不知道是為什麽。

一想到蘇杭，賀栖就覺得心口漲漲的，今天他開車帶自己出來的時候，那麽長的距離，他在後座看着蘇杭搭在方向盤上面的手腕的時候，莫名其妙覺得這個人真好，好得讓賀栖覺得有點無措。

明明他可以不管自己的，反正他待在賀家就是那個樣子，誰都不在乎他，他其實都習慣了。

他頭一次被人這樣對待，感覺對方就像是單純的只是對自己好一樣。蘇杭當然是單純的對自己好，因為賀栖知道自己沒有什麽可以給蘇杭的。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賀栖覺得無措。

他翻身，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嘟囔着，“蘇杭，晚安。”

蘇杭不知道的是，比起哥，賀小孩更想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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