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二腳羊（十七） 愛上了……

兩人回到了家，受到了楊芊柳的熱烈歡迎——确切地說，是只有連知之受到了。本來看着楊芊柳熱情洋溢地撲過來，談銳下意識以為是撲向他的，還頗為嫌棄地往旁邊躲了躲，哪知人家略過他，連眼神都不給一個，直接沖連知之去了：“知之你回來啦！怎麽樣？累不累餓不餓？我給你倒杯茶呀！”

她忙前忙後，噓寒問暖，連知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住！你被鐵線蟲控制了？”

楊芊柳嬌滴滴掃過來一眼：“讨厭！我就是覺得還是你好，只有女人懂女人的苦和難！男人是真的狗，我想通了！”

談銳：“？”

一直在家的秦沣加入解說：“自從她被你們帶回來後，就一直叨叨說還是知之姐對她好，她這麽多年終究是錯付了！”

楊芊柳：“怎麽我說錯了嗎？沒有！哼，你也是個狗——狗崽子男人！”

秦沣：“……”

他面無表情站起來，回房間收拾行李。

連知之問：“你幹嘛？”

“我回家。”秦沣說，這家是待不下去了。哥哥，對不起，不僅沒有替你鏟除一個情敵，反而還又多了一個。

他離開談家時回頭看了一眼，正看到楊芊柳黏黏糊糊地圍着連知之轉，那肉麻勁兒看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逃也似的跨出門口，直到接觸到新鮮空氣才長長松了口氣。

秦峻對他的歸來表示很不滿：“你回來幹嘛？搞定連知之了？”

秦沣有氣無力地：“哥，你愛上了一個海王，可惜你家裏沒有太平洋。”

秦峻：“……”

不管秦沣和秦峻是怎麽想的，連知之這裏倒是冉冉升起了一個想法。她找到談銳，問：“明天我能和你一起去你的公司看一下嗎？”

談銳愣了愣，很快微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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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知之擋住眼睛：“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啊。”

那種溫柔的、缱绻的、包容的，好像無論她提什麽要求他都會滿足那樣。

談銳反而得寸進尺：“哪種眼神？像愛護眼睛那樣的愛護你的眼神嗎？”

這什麽土味情話，連知之吐槽，然後不得不提醒他：“那啥，你近視，就別說什麽像愛護眼睛那樣愛護我了吧。”

談銳一愣，然後摘下了眼鏡：“我就那麽一點點度數……”

聽聲音還挺委屈。

連知之朝他擺擺手：“明天見。”

第二天，談銳果然沒有直接去上班，而是等連知之準備好，帶上她一起出了門。

談銳的公司占地面積極大，城裏寸土寸金，因此公司坐落在了郊外，連知之遠遠地就看到了一棟拔地而起的恢弘建築，在這棟主建築周圍還散落着其他一些小建築，造型頗具科技感。在建築周邊的土地上還搭着不少大棚，有不少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在棚裏進出，拿着提取土壤的各種設備。

連知之看着蔬菜大棚瞪大了眼睛：“啊，你們種出來了……”

“沒有，都失敗了。”談銳打斷了她。

連知之也沉默了。她出生于富饒的現代社會，從沒有經歷過饑荒和食物匮乏，得益于網絡、電商和交通的發達，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美食都能一飽口福，她很難切身地體會這個世界中人們的感受，可是人類在絕境中努力掙紮、仍然不放棄的這種嘗試還是感動了她，盡管這種嘗試一次次失敗，一次次無效，毫無意義、可是又悲壯。

車子繼續往前，那棟建築的全貌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視野裏，同時出現的還有建築大門口戒備森嚴的各種哨兵和巡邏戰士，連知之毫不懷疑，除了這些明面上的崗哨，一定還有狙擊手埋伏在高處，時刻注意着這裏。建築群被圍得像鐵桶，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談銳解釋：“你知道，這裏面有垂直農場的技術，還有很多作物，所以……”

車子開到門口三十米時，被持着槍的警衛攔下了。談銳降下車窗，遞出通行證。警衛看了兩眼，視線又轉到連知之身上：“談總，這位的通行證呢？”

談銳說：“她是我的未婚妻。”

警衛一愣，最後放行了。

連知之感覺這是這個未婚妻身份最管用的時刻。

車子駛入了地下停車場，然後乘坐電梯上去。電梯是透明的觀光電梯，一路直升上去，經過一層層的大廳，景色瞬息轉換，連知之在光影交錯的短暫間隙當中瞄到了不同功能的樓層科室，有的是普通公司大堂的模樣，有的是房門緊閉的一條走廊，有的是擺滿了銀色金屬制的櫃子的大廳，充滿了科技感，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叮”的一聲，喚回了連知之的心神。電梯終于到達了樓層，門緩緩往兩邊移開，外面的景致漸漸顯露出來。連知之摸了摸心口，不知怎的，竟有點緊張起來。

但是她想象當中壯觀奇偉的垂直農場的場景并未出現，電梯門外是一條短短的走廊，兩側分布了四五個房間，房間門上挂着銘牌，諸如“微生物檢測科”“微量元素檢測科”之類的，總之就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公司的樣子。

連知之松了口氣，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麽。

走廊盡頭是一面牆，上面挂滿了白大褂。談銳走過去拿下一件穿上去，回頭打量了連知之幾眼，挑了其中一件遞給她：“穿上。”

連知之穿上了，很合身，談銳的眼真毒。

談銳在前面走，因為走廊較窄，她就跟在他後頭。誰知走到盡頭，談銳回頭看了她一眼，往旁邊讓了一步，朝她伸出手：“來。”

連知之不自覺地伸出手去，被他握住帶到身邊，這下兩人就是并肩而行了。談銳牽着連知之，在走廊盡頭轉過一個拐角，連知之有些訝異，方才在走廊那頭看過來，還以為這是一個死胡同。沒想到盡頭還藏了一個拐角處，十分隐蔽，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可是很快她就來不及訝異了，因為轉過這個拐角，眼前霍然開朗，大片明亮的光線撲面而來，連知之不自覺閉了閉眼，再睜眼，就被眼前景象震住了。

這是一大片空曠之地，一眼望去看不到邊，穹頂挑得極高，周圍全是落地玻璃，天花板也是透明的玻璃，只能看到寥寥幾根鋼制的框架，身處其中，幾乎就像懸浮在半空中一般，有一種通天徹地之感。

空地中間是密密麻麻排成一列列的栽培架，有的架子間隔窄，有的間隔寬，每個間隔上方都是亮着柔和光芒的燈管，茂盛的稠密的綠葉植物簇簇地擠挨在一起，把底下的栽培基都覆蓋住了。連知之滿眼都是綠色，深的淺的濃的淡的綠，充斥了視野每一個角落。這是自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頭一回看到那麽多的綠色植物。

連知之驚得呆愣了一瞬，談銳卻似乎習以為常，在各列栽培架中間穿梭逡巡，時不時看一下溫度和濕度。有不少穿白大褂的科研工作人員也在其中穿梭，看見談銳來了，紛紛上前彙報情況。

連知之終于從震撼中回過神，目光下意識地去追尋談銳。他身影在植物叢中若隐若現，這時剛好站在一叢植物後面，只露出側臉，一叢花枝搭在他肩頭，連知之看不出是什麽花，是一朵朵小小的普通的淡紫色的花，估計是什麽農作物的花吧，畢竟這裏不栽培那些觀賞花卉。

談銳和那些工作人員終于說完了事，轉頭朝連知之走來。連知之指了指那枝花：“那是什麽花？”

談銳回頭看了眼：“馬鈴薯的花。”

他看着連知之還在看那花，琢磨了一下，道：“不是什麽觀賞花卉。農場栽培基有限，沒法種別的植物。你要是想要花，等有條件了我給你種玫瑰。”

連知之愣了愣，她的思維總還是停留在自己的世界中，在她的世界裏，玫瑰花也算不得什麽了。每逢情人節或七夕的第二天，連知之總能在垃圾桶裏看到成束被扔掉的玫瑰。在那個世界，玫瑰依然能夠代表愛意，卻已然廉價了。可是在這個人人都掙紮在餓死邊緣的世界，卻還有個人念着給她創造條件種玫瑰。

“嗐。”連知之壓住內心的感動，表面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擺擺手，“種玫瑰幹啥，又不能吃，你還是多種點土豆吧。”她又問，“你忙好了？”

“忙好了。我帶你參觀一下吧。”談銳說着，輕輕攬過連知之，帶着她在成排的栽培架中穿過。

他一面走一面講解：“這是灌溉系統……泥土從哪來？是污水……這機器叫‘泥炭’，嗯，分解污水變成基本物質……對，經過過濾變成飲用水……”

談銳講得很耐心細致，連知之也聽得很仔細，可還是毫無頭緒，要她一個搞文字工作的編輯來搞這麽高精尖的專業，臣妾做不到啊！

一圈轉完，連知之又提出要求：“我能去外面那些大棚看看嗎？”

談銳此時更加确定這個連知之不是從前那個連知之了。從前的連知之從來不關心也不在意這些，她就像一條寄生蟲，只要有源源不斷的食物提供給她就行了，至于這些食物是從哪來的，城外又死了多少人，她不care。

他點頭：“當然可以。”

兩人回到那個逼仄的走廊，脫下白大褂挂回原處，又搭乘電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