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已憐香(1)
陸惟真懷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走進夜總會。
她的裝束毫無疑問與這裏格格不入,黑西裝、高跟鞋、絲襪、黑框眼鏡,宛如辦公室老處女誤入紙醉金迷之地。門口迎賓女郎驚訝而嘲笑的目光,說明了一切。
陸惟真心有點慌,頭反而倔強昂起:“301包間在哪裏?”
她被帶入。
包廂門推開,至少看着挺正經的,燈光明亮,一桌人,一桌菜,沒有烏煙瘴氣。除了朱鶴林和公司三個同事,其他有男有女,她都不認識。女的有三四個,長得都不錯。
朱鶴林手裏夾了支煙,眸光幽亮,招招手,示意她坐身邊空位。
桌上也沒有別的空位了。男的女的,都微微笑着。陸惟真從沒來過這種場合,很是局促。另外三個男同事臉上透着世故的淡笑,像是陌生人。陸惟真只好走過去坐下,朱鶴林慢條斯理地說:“這是我們部門最年輕能幹的姑娘,陸惟真。小陸,叫人,陳總,謝總。”
陸惟真:“陳總,謝總。”打量對方幾眼,看不出什麽端倪。
畢竟現在,誰都有可能是壁虎男。
朱鶴林想破腦袋都想不到,他在想愛情,她在想捉妖。
他有些得意,給陸惟真倒了杯白酒:“來晚了,自罰一杯吧。”
立刻有人笑:“不是自罰三杯嗎?朱總太護着自己人了吧?”
朱鶴林淡笑:“人家小姑娘,一杯夠了。”然後看着陸惟真。
陸惟真還不打算丢掉本月績效獎金。這一桌如果都是正常人,那這就是正常應酬。況且還有公司其他同事在,這讓陸惟真放心不少。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皺起眉頭,朱鶴林哈哈大笑,一把扯下她束頭發的橡皮筋,又摘了她眼鏡,兩樣東西往口袋裏一塞,說:“陳總謝總都是我朋友,你不用跟在公司裏似的,打扮得那麽正式,放松點,今天就是朋友之間吃個飯。”
陸惟真擡起頭,長發披散下來,白皙無暇的臉也露了出來。
朱鶴林盯着她,目光幽幽。其他人都怔了一下,陳總說:“陸小姐很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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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惟真扯了扯嘴角,禮貌笑笑。朱鶴林只感覺大大有面子,在她耳邊說:“還給我裝嗎?”
酒過三巡,衆人興致越來越高,玩笑尺度也越來越大,葷素不忌。中途那陳總、謝總還和身邊的女孩喝了交杯酒,大家起哄也讓陸惟真和朱鶴林喝,陸惟真就是不舉杯子,朱鶴林臉色黑了兩分,有一陣子沒搭理她。陸惟真樂得清閑。
偶爾陸惟真擡頭,望窗外,也望天花板上的通風口。無奈夜色漆黑,天花板上也沒有異常動靜,她看不到陳弦松的所在。
期間,雙方還談定合作意向,約定明天簽合同,朱鶴林少不得又喝了很多酒,陸惟真見他坐得都不太穩了,講話也開始打磕,更是大大放心。心想趕緊醉死,她就可以回家了。桌上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看起來暈乎乎的。
夜色已經很深了。
朱鶴林站起來,說:“我、我要去放水。”剛走兩步,人就差點撞桌子上,一旁的陳總對陸惟真說:“小陸,趕緊扶一把,看好你們朱總別摔了。”陸惟真沒動,朱鶴林已轉身,迷迷糊糊喊道:“那個誰,扶我一把啊,傻啦?忘了誰是你領導?”
同公司其他幾個男的,都醉趴下了,指望不上。又有兩人擡頭看,陸惟真不想鬧大,只好上前扶住他。朱鶴林似乎真的醉了,根本沒正眼看她,也沒往她身上靠占便宜,大概連是誰扶着自己都不知道。
穿過一段走廊,到了洗手間外。這家夜總會是宮殿風格,洗手間都是一間一間的華麗小屋,陸惟真推開其中一扇門,首先看到的是沙發、洗手臺和茶幾,廁所還在裏頭。陸惟真一指裏頭:“朱經理,你自己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朱鶴林沒吭聲,好像還在暈。陸惟真松開他,把他往裏輕輕一推,他走了兩步,轟然倒在沙發上,不動了。
陸惟真:“……”
真沒用!
她真想就這麽丢下他,不管了,卻突然想起之前看到過的新聞,什麽同事聚餐一人猝死,同桌人全都承擔賠償責任。又見朱鶴林的臉色青青白白,心裏有點怕,只好走過去,在他身旁蹲下,喊:“朱經理?朱經理?”
沒反應。
陸惟真又拍拍他的臉。
就在這時,朱鶴林猛地睜開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壓在沙發上,同時腳一勾,把背後休息室的門關上。
陸惟真:“……”
朱鶴林卻連噴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整個人像剛從酒罐子撈出來,臉色邪氣又瘋狂:“你現在是不是瞧不起我?我不過被總公司那群沒人性的罵了幾次,你就看不上我了?”
陸惟真直視着他的眼睛,能說出這話,看來他不是壁虎男,只是發洩情緒。
陸惟真略有點失望,臉色也變得難看:“讓開!”
朱鶴林哪裏肯聽,他冷道:“裝什麽純?現在還不是被我壓?你要是真沒半點意思,今晚幹嘛來?”
陸惟真死死盯着他。這和強奸犯怪女孩夏天穿短裙有什麽區別?
她忽然微微一笑。
朱鶴林一愣。
陸惟真在心裏倒數:5、4、3……
只數到了3。
陸惟真想象過陳弦松會以何種方式出現,譬如從天花板掉下來,譬如破窗而入,甚至直接推門而入。
她萬萬沒想到,陳弦松會如同幽靈一樣,憑空出現在朱鶴林身後。
真的是憑空。
室內,平地,燈火通亮。窗沒動,門沒動,天花板沒動,屋內的光影也沒有一絲變化。
數到4時,朱鶴林背後還是空的。
數到3時,陳弦松已站在那裏,衣袖褲腳發梢的線條還有些模糊,人卻是活生生的。
陸惟真眼睛都看直了,甚至忘了反抗朱鶴林。朱鶴林瞅準機會,嘴巴就要落在她臉上。陳弦松臉色驟變,長臂一伸,就跟提只猴子似的,将朱鶴林從她身上提起,再一個手刀,重重落在他後頸。朱鶴林悶哼一聲,雙眼翻白,暈死過去,陳弦松将他丢在地上,眼神狠辣無比,一腳重重揣在他的肚子上。朱鶴林全身一抖,似只煮熟的蝦蜷了起來,顯得痛楚無比,但是還沒醒。陳弦松又彎腰一摸,從他口袋裏摸出陸惟真的眼鏡和發帶,丢還給陸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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