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衛相之子衛鐘挂在自己面前那只死去的鹿,鹿個頭倒是不小,被他一箭穿心而死,就可惜不是那白色的。

“鐘公子,射藝真是極好。”世子餘漾贊道,昨日衛鐘這一箭直射入了那鹿的心髒,也是臂力驚人。

“世子過獎了。”衛鐘還是看着這鹿,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

“鐘公子,為何一直看着這鹿呀?”餘漾問道,這太陽已從山坡而起,正是狩獵的好時候,可出了帳篷衛鐘就一直看着這鹿。

“不為什麽,就覺得哪裏沒對……”衛鐘像極了他父親,是個極謹慎的人。

“這鹿兩個犄角四只腿,還有一個小尾巴。”餘漾拿劍敲鹿身:“沒什麽奇怪的,何況昨夜又有人當值,應該沒人敢動這鹿吧?”

衛鐘一想,或許真是自己多慮了,道:“那去狩獵吧。”

二人分別帶着随從走了幾步,衛鐘還是不放心回頭,只看到鹿尾處沾了些血漬,記得昨天射鹿時那箭是刺穿了前胸。

衛鐘又倒了回去,向昨夜值守的人問道:“這血是這鹿的嗎?”

我值守的人也是一臉茫然,昨天就殺了這鹿,不是這鹿的難道還是人的嗎?

“應該是鹿血。”

“可為什麽在尾巴上?”衛鐘疑惑的問道。

“或許是昨天挂鹿的時候弄上的。”随從回答道,又往地上一指:“看,地上依稀也有,怕昨天放血未放盡。”

衛鐘這才完全放了心,便又帶着餘漾離去。

同時在這座山的另一面,右将軍的庶弟諸子期也發現了自己的獵物上有些蹊跷。

“這血是哪裏來的?”諸子期蹲在地上,翻開自己那只野豬的肚子,這豬他是準備割肉來吃的,明明已經洗過,卻無怨無故多了好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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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不知。”随從說道:“我……我當時明明洗幹淨了。”

“你個豎子,豬都洗不幹淨,還怎麽幹活,如何打仗!”諸子期沉着臉,他雖然只是一個校尉,但是治軍以嚴格著稱。

“小的知錯,小的去洗。”那随從忙又招呼了兩個人過來,一直搬着豬又往河邊而去。

如果只是豬沒洗幹淨那還是小事,如果有人動了糧食卻沒人知道這可是行軍的大事,諸子期又在營地四處走了走,看看有沒有多出來的足跡,走了一圈尚未發現奇怪之處,這也才放了心。

“衆人聽着,”諸子期還是對随從們說道:“一會怕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其實諸子期确定在這個地方安營還是考察了許久,這裏離水源不遠,背後是結實的岩層,攻守兼備。

“此地是有什麽不好嗎?”一個副将問道:“昨天兄弟們還是弄了許久。”

“沒什麽不好。”諸子期說道:“只是本将覺得應該換。”

副将見諸子期如此執着,自己身為副官也不了忤逆,于是便點頭答應,又速叫人去收拾營地。

此時,就在衛鐘營地附近的河流下游,一隊人正踩在着水邊走着,帶頭的是少年巴紮,他身後跟着花摩和黑石部的兩兄弟,那兩兄弟背着一個背簍,背簍裏是嗆人的硝石味。

“還有幾個營地要去?”花摩問道。

“那兩個世子的營地去了,諸子期、嵇叔達的也去了,”巴紮數着手指:“這就有六個了,還有四個。”

黑光将背簍又抽上了肩,他道:“可要快些,背簍裏這東西怕是撐不久,我們的時間也有限。”

巴紮道:“再堅持堅持,就剩四個隊伍了,這血和那屎尿都得給他們弄上,不然我們的獵物不來呀。”

花摩笑了笑說道:“人家都是捉些兔子、草鼠作餌,我們君上可好,全用活人當誘餌了,要是那些世子公卿們知道了,會不會吓死。”

“哼,”巴紮下巴一揚:“吓了更好,沒人與我殿下搶功了。”

“是啊。”黑光也道:“等殿下拿了兵權,就更有機會回大符了。”

四人說到這裏,不由的高興了起來,花摩沒忍住哼起了歌,不過又被巴紮給打斷了,最後四只隊伍,他們還得盡力了。

孟縣符王營

“君上,”巴勒也背着一麻袋東西回到了營帳,不過那麻袋裏卻不是什麽獵物,巴勒把口袋往地方一扔,道:“這馬糞、牛糞給你收羅了一大口袋。”

有兔先跳了過去,撿了一根樹枝往糞堆裏一插,道:“有的還是新鮮的,用來做什麽啊?”

朱婉兒也有些好奇,她生長在符國國都,那要是沒有牛羊的地方:“幹的糞可以做柴燒,這濕得用來做什麽?”

姜青鸾眉毛一挑,邪邪一笑:“做衣穿。”

“我可不穿。”朱婉兒拒絕道,她又向看另一個姑娘:“夜璐,你會穿這玩意嗎?”

那夜白部的姑娘道:“這新鮮的糞味重,捕獵時抹在衣服上可以掩蓋人的味道。”

“主子讓我抹,我就抹,跳進去都行。”有兔說道。

姜青鸾點點頭,一臉認真的看着有兔:“一會除了我與婉兒,其它人都跳。”

怕其它人多想,姜青鸾又道:“朱婉兒不會捕獵,一會要随我回本營打點。”

“所以君上,這就是準備回紅帳那邊了?”巴勒問道,他們昨天酉時在此安了營,此時才方到次日卯時。

“昨天捕狼的計劃已經告訴大家了,你們只需按計劃行事就行。”姜青鸾對巴勒說道:“能不能捕到狼,還是要看最後一步棋落在哪裏,你們只需引狼跟着人走就行了,這些牛糞多塗一些在身上,別引起狼崽子的注意了。”

“明白。”巴勒說道。

昨夜姜青鸾大致說了一下捕狼的步驟,首先由黑石兩兄弟和巴紮花摩兵分兩路尋找狼群,接着把狼群裏的狼崽給擄走,為了不讓狼群發現兒狼崽的氣味,便把狼崽放到有硝石的背簍裏,這樣必定牽動狼群出沒,随後便把那狼崽身上的氣息留在其它人的營地,之後便有了方才巴紮那一幕。

“那殿下,可要小心了。”巴勒說道,以姜青鸾的計劃,最後引狼出洞是極兇險一筆,而他那時應該不會在姜青鸾身邊。

姜青鸾點點頭,她這次的計劃是一步險棋,下不好自己估計會活得比之前更慘,可下好了,這領軍将軍一定會被自己拿下,而且會如霍顯所囑咐的,讓世人心服口服。

“那孤先回去了,其它的,就交給你了巴勒。”姜青鸾說道。

巴勒唱了聲諾,便去為姜青鸾取馬,看着君上上馬之後,他也沉下了臉,宛若大将,巴勒說道:“各位,殿下取兵與否,就此一役,請諸位盡心而行!”

--

本營霍顯營帳

霍顯儒将,他在之處總是清茶一杯,清香一柱,不過今日這運籌帷幄的大司馬卻有些愁眉。這茶也不好喝,香也變得不好聞了。“長公主,昨天所提之事可是認真?”霍顯向常岚問道。

昨天常岚出了皇帝的營帳就直奔了這裏,扔下了一句讓霍顯一夜無眠的話:本宮不入廟堂了。

“本宮自然是認真的。”常岚回答道。

“這……這…”霍顯吃驚之餘,也不知道常岚是怎麽樣的打算:“這是為何?就因為陛下以結婚為條件嗎?其實有一個驸馬為你守着家業也并無壞事。”

常岚不疾不徐的道:“老師執掌大辛兵馬靠的是爵位還是靠的實力。”

“自然是實力,”霍顯道:“我本不是辛人,在此之前更無爵位。”

“那我要入廟堂,自然也是靠實力,不能靠妥協。”常岚道:“如果姜青鸾靠實力拿到領軍将軍,列上大夫,那我自然也能靠實力輔佐君王,可現在我父皇是在讓我妥協。”

“這與行軍一樣,偶爾妥協是為了日後出其不意。”霍顯說道,在他看來常岚的目的就是匡扶天下,結婚只是一個便利的臺階。

“如果我的政路是因為妥協而開頭,那之後也會因為妥協而結束,老師這非我想要。”

常岚說得也并無道理,霍顯微微點頭:“那公主,可有想過你現在放棄了這次機會,姜青鸾做的一切也白忙活了,或許你将失去一個忠誠的臂膀。”

若是放在一個月前,常岚或許是這樣的擔心,可現在……

“我相信殿下,殿下也相信本宮。”常岚篤定道。

“總之公主,三思。”霍顯也知道常岚并非是兒戲之人,何況執政一事常岚已經盤算了多年,他相信常岚也不會輕易放棄,于是他又道:“公主有了別的計劃?”

“且不說姜青鸾信我,看來老師也是信我的。”常岚回答道,霍顯扶持了她數年,她今日說放棄想必也是讓霍顯傷心,可沒想到霍顯相信她的堅持。

“本宮想拿下百裏縣。”常岚道:“這是老師與我都想做的事。”

這确實在霍顯意料之外,他不由的坐直了身子,眼睛都比方才明亮了好些。入廟堂難,拿百裏郡也難,可二者相比後者自然要簡單些,而且如果諸侯動亂,百裏郡一定是兵家必争之地,常岚若為郡首,想來當是有戰功,那可功勳可不比廟堂裏的社稷之臣低,之前二人一直想着讓常岚直接進入權力的中心,卻沒有想到還有這等迂回之法,常岚若是男兒,果然前途無量。

霍顯不由的笑了起來:“這倒是個好法子,真是天高皇帝遠,沒人催公主結婚了。顯只是覺得公主之前步步為營,馬上就要有結果了……現在放棄,真是過于可惜了。”

常岚啞言,又是深深嘆氣:“我步步為營想在天下謀取一席,可若天下輕而易舉的接納女子當政,我又何苦步步為營,今日我提到了三哥,父皇松口,難道我要一直用三哥當幌子嗎?今日我看到,這一切非我所願,步入廟堂之後,或許也不能長久。”

霍顯也明白,就算他與他的弟子們擁常岚入朝,就算常岚大有功績,日後她面對的依然是禮教的束縛,險阻不比現在多。

“只是入主百裏郡,也有不妥。”

“有何問題?”常岚道。

“太危險。”霍顯說道:“為師不在你身邊,那邊除了敏公子你也再無親人,若戰事來了又如何?”

這說着的是危險之事,常岚卻又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自有青鸾護我。”

作者有話要說:常岚:遇見危險我不怕不怕拉,我老攻太強拉……

殿下:N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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