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櫻之少女(2)

冉冉的篝火在習習夜風中輕舞悠揚，火星點點飛散在空氣中，像無數的螢火。

“子洛，生日快樂。”夏堇晨悄悄地把沈子洛的黑框眼鏡拿下，遞給他一個雅致的小盒子。

沈子洛輕輕打開了那個小盒子，是隐形眼鏡。

“現在就戴上吧？”夏堇晨提議。

沈子洛微微颔首。

夏堇晨看着沈子洛順從地戴上隐形眼鏡，突然感到很歉疚。她像被鈍器重重地撞到了心口，隐隐感到疼痛。

可是她不會阻止這個計劃的施行，不能再拖了。

——“子揚，我會幫你實現所有的心願。”

篝火舞會如火如荼進行。

沈子洛原本安靜地坐在篝火旁，卻突然捂住了眼睛，汩汩的鮮血從指縫間流出，殷紅得紮眼。

周圍的人趕緊打了“120”急救電話。

夏堇晨把沈子洛輕輕地摟入懷中，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對不起。”她的聲音很輕，似乎只是說給自己聽。

可是，沈子洛還是聽到了。

06黯淡之辰

盡管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沈子洛送到了醫院，但眼科醫生還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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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隐形眼鏡明顯不适合他佩戴，因為磨損了眼角膜導致潰瘍，如果不能進行眼角膜更換手術，就會失明。”

沈子洛做了修複手術，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夏堇晨輕輕地坐到床沿，凝視他被紗布纏住的雙眼。

原本那麽漂亮的黑色眸子，就這麽失去了。

他以後該怎麽辦呢？

沈子洛很快就蘇醒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冷靜地回憶之前的事情，可是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一個人。

——夏堇晨。

不。

不會的。

“子洛，你醒了？”夏堇晨柔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嗯。”沈子洛保持安穩躺下的姿勢，語氣沒有半絲波瀾，“堇晨，如果我再也看不到，你還會在我身邊嗎？”

“會的，一直都會。”夏堇晨的心是迷茫的，因為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信誓旦旦，是否終将成為不堪一擊的謊言。

夏堇晨帶着沈子洛到了他最熟悉的美術社。

五彩斑斓的世界卻入不了沈子洛纏滿紗布的眼，他久久地伫立在原地。感受着油墨水粉所發散出來的氣味，他最熟悉最喜歡的味道。

可是那些缤紛的色彩，可能再也不屬于他了。

他不能再作畫，甚至不能欣賞它們。

那些曾經帶給他滿足感和榮耀的畫作就在他的周圍，他卻感到無比的陌生和恐懼。

那幅《櫻之少女圖》，就是邂逅夏堇晨的時候即興将原本單純的櫻花圖更改而創作的。

還有許多、許多刻意或不刻意定格下的美麗，都只能靠殘留在他腦海裏的記憶來填補空虛了。

回憶潮水一般湧來，幾乎要把沈子洛淹沒，嘲笑着現在無是處的他。他像一個迷路後無助的孩子，抱着冰涼的雙臂輕輕地哭泣。

沈子洛在那個偌大的美術社，安靜而疲憊地哭泣了。

夏堇晨就站在沈子洛的身後，她眼裏的涼意就像深海的水一般深邃清冷。她的視線一點點地移動着，注視着此刻面目全非的一切。

這裏四壁的美麗圖畫，沈子洛的所有驕傲和成就。

都被沈子揚提前派人用各種顏料潑灑得不堪入目了。

讓人眼花缭亂的色彩鋪天蓋地地覆蓋在原本美麗動人的畫作上，簡直可以稱為暴殄天物。

她就這麽冷靜地看着他們的肆意破壞，看着沈子揚神采飛揚的表情，然後她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夏堇晨只是偷偷地收起了那幅《櫻之少女圖》，沒有按沈子揚的吩咐告訴沈子洛這些肮髒的內幕。

她沒有辦法聽從沈子揚的話，真正的讓沈子洛的精神崩潰，現在這樣已經夠了。

——對不起，沈子洛。

我只能為你做這些。

——璀璨得像星河裏最亮的那顆星辰，現在，終于黯淡下來了。

子揚，你終于開心了吧？

沈子揚。

我知道你一定是很開心的。

可是為什麽，現在的夏堇晨，一點都不為你感到開心呢？

07暗夜之蠱

讓我們輕輕撥動時間的指針，回到那些我們熟悉卻陌生的紀年。

沈子揚。

——這個我們也許陌生的名字，它的主人要出現了。

十年前。

年僅六歲的夏堇晨瑟縮在那個陰暗冰冷的地下室，她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帶到這個地方。她原本只是孤兒院裏的一個極普通的孤兒，她被衣着神秘的男子一眼相中，以為會脫離那個黑暗的地方，卻不料跌入了另一個黑暗。

這天，她被告訴要成為沈氏企業地下神秘組織的成員，從小就要進行特殊訓練。

在烈日下暴曬了一天，以此來鍛煉他們的體力。好多小孩子都中暑暈倒，被殘忍地拖走然後打得皮開肉綻，打醒後繼續訓練，只有她，盡管幾次想要暈過去，卻一直咬着牙堅定地站在原地。只是她薄薄的皮膚被灼傷了，通紅而腫痛。

而到了晚上，她也只是被關在這個地下室的一個角落，吃着硬邦邦的面包。

就在她無助哭泣的時候，地下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小男孩出現了。他手裏拿着牛奶和軟軟的面包，像個小天使一樣出現在夏堇晨面前，把好吃的東西遞給她，還微笑着安慰她，給她擦藥水。

夏堇晨忍着淚水，默默地接受着他的關心和照顧，在他臨走時輕聲說了句“謝謝”。

此後那個小男孩每天都會來看她，只是每次呆的時間都不長，就被一個很兇的叔叔強行帶走了。

那個叔叔叫他“沈少爺”，她便知道他是沈氏企業的少爺——沈子揚。

因為夏堇晨知道，沈子洛是沈子揚同父異母的哥哥，那個時候，沈子洛還被自己的後媽——沈子揚的母親長期虐待，根本不可能拿牛奶和面包接濟她。

最重要的是，在很多年以後，當沈子揚再次出現在夏堇晨面前時，就承認了當年的小男孩是他。

沈子揚的話對于夏堇晨來說無疑就是真理。

第一天的訓練還只是一個開始。

之後的日子是忙碌和艱辛的。

功夫老師會教自己功夫，讓她成為可以保護主人和自己的安全，甚至可以跟一般的黑道搏鬥。

她還要學習攀岩、跆拳道、空手道……

之後，她還要學習名媛淑女的儀态，好混入一些重要場合進行竊取商業機密的工作。

學習各國語言，精通茶道、插花、廚藝……

夏堇晨變得如此的完美，可是她卻身心俱疲。

是的。

夏堇晨被沈氏企業的地下人脈從孤兒院帶回，從小開始接受非人的特殊訓練。

——而她是最優秀的孩子。

夏堇晨外表瘦弱的身軀和意志其實早就被磨砺得堅韌。

她會簡單的輕功，可以輕輕一躍再經過攀爬就輕松地坐在幾米高的樹枝頂端；

她會攀岩，即使再高的目标也可以一舉奪魁；

她會開直升飛機，甚至比專門訓練為飛行員的孩子都熟稔操作；

……

她有一顆忠誠的心，即使是再艱巨的任務也會順利完成。

櫻花林的巧遇，是早有預謀之下制造出來的完美邂逅。

之後對沈子洛的黏人功力，也只是漸漸接近他獲取信任和好感的過程。

跟他交往，是一種賺取信任的最快方式。

沁寒山的雪崩是幕後的人一手策劃制造的致命游戲。

甚至連那場觸目驚醒的車禍，也是夏堇晨完美的演技。

至于隐形眼鏡和失明，當然是最終目的。

為的只是讓沈子洛失去一切，沒有了眼睛，他将不能繼續他的繪畫，不能接任沈氏企業。

擊潰他的自尊，徹底打敗他。

——幕後的導演，就是沈子揚。

沈子洛同父異母的弟弟，沈子揚。

這出看似唯美浪漫的偶像劇，揭開華麗面紗之後是汩汩的黑血湧出的，滿是腥臭的黑暗。

08《小朋友》之歌

某一天的午後。

“沈子洛，你有沒有聽過李宇春的《小朋友》？”夏堇晨看着窗外湛藍得澄澈透明的藍天，心情很舒暢的樣子，沒等沈子洛回答，她就自顧着哼起歌來。

“就叫我小朋友/只想是小朋友/至少還坦白勇敢執着執着

就叫我小朋友/還是那小朋友/計算器不會快樂……”

沈子洛靜靜地聽着。

“沈子洛，我好想一直是個小朋友，很單純很簡單地過生活。為什麽我會遇見你們呢？為什麽……”夏堇晨呢喃着，突然就哭了起來。

沈子洛默默地把她摟入懷中，沒有問她為什麽哭，也沒有問她口中的“你們”究竟是指誰。

也許他并不想知道，也許他已經知道了全部。

夏堇晨的心緒淩亂，她想把背後的一切都向沈子洛和盤托出，可是她又很害怕。

可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害怕的是這件事情一旦曝光，會讓自己為沈子揚做的一切努力瞬間灰飛湮滅；還是害怕沈子洛會對那樣的自己深深失望甚至厭惡。

所以她什麽也不敢說。

此刻相依相偎的二人，此刻簡單的美好，是否會成為永恒？

《小朋友》之歌，最純之歌。

它感動了夏堇晨，喚醒了夏堇晨心底那抹最初的真誠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