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朱迪斯夫人
朱迪斯夫人最近有些煩惱,她的兩個妹妹又被奧斯卡堂親趕走了,無處可去的兩個姑娘只好又來投奔她。
作為一位年輕美貌的男爵夫人,朱迪斯從不覺得親人有多麽重要,即使丈夫和女兒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在她心目中,華麗的衣裙,昂貴的珠寶,美妙的歌舞就是一切。
專心享受富貴就行了,想太多都是自尋煩惱。
所以她只在乎丈夫弗拉爾森男爵每月給她多少錢,除此之外,她什麽都不在意。
即使當初她父親破産,帶着妹妹來投奔她,她也只是覺得麻煩而已,每月只拿出一丁點錢來接濟他們。
“是那個該死的駝背!是他算計了我們!害死了你們的母親!”總是喝的醉醺醺的父親一天到晚發酒瘋,他大聲咒罵奧斯卡堂親,把一切都說成是他的陰謀。而且他還總算計着要報複回去,要通過那個把柄,把奧斯卡送上斷頭臺。
朱迪斯覺得這很煩,雖然她也憎恨奧斯卡,但現在又有什麽辦法呢?父親和兩個妹妹像寄生蟲一樣賴在她身邊,每月花她不少錢呢,她真想狠狠心把他們都趕走。
好在沒過多久,父親就死了。
他過去一天到晚喝酒,現在沒錢了,依然戒不掉酒瘾,她不給他錢買酒,他就破口大罵,後來她幹脆不見他。他四處弄酒,結果有一次喝了刷地板用的水,那裏面摻了酒,可是也摻了養護木頭的桐油,他就這麽死了,死的簡單幹淨,沒有任何遺言。
可是兩個妹妹卻謹記了父親生前念念不忘的事情,向奧斯卡報複,奪回屬于她們的一切。
真可笑,父親都死了,就算是奧斯卡也被弄死,她們三個女兒也繼承不到布魯斯家族的任何東西。
所以朱迪斯勸她們不要異想天開,最重要的是朱迪斯的生活很美滿,她不希望發生什麽事情連累到她。
可是凱瑟琳一天到晚在她耳邊嘀咕。
這個姑娘跟沒腦子的瑪格麗特可不一樣,她從小就擁有所有貴族女人該有的一切品質。
謹慎、機靈、沉穩,善于演戲。
當她決心要做什麽事的時候,她可以耐下心來,像結網的蜘蛛一樣,一點點操縱手裏的絲線,直到把獵物咬到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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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我可以幫你,但任何時候你都不可以連累到我,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朱迪斯跟凱瑟琳說了一句大實話。
“姐姐你放心吧,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會做這麽冒險的事情,都是他欺人太甚。何況如果我不為自己打算,将來我還剩下什麽呢?”凱瑟琳嘆了口氣說。
是的,這兩個妹妹除了子爵女兒的頭銜外,幾乎什麽都沒有了,朱迪斯明白凱瑟琳想要搏一把的心情,這也是她唯一能抓在手裏的機會。
于是,她懇求丈夫跟奧斯卡堂親談一談。
自己的丈夫弗拉爾森男爵是個很迂腐的男人,可另一方面,他又因為這種無所謂的忠厚很受人尊敬。朱迪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奧斯卡堂親決定接走兩個妹妹,并且願意在她們出嫁時,每人提供五百磅的嫁妝。
朱迪斯簡直要高呼一聲‘好極了’,不管她們有什麽打算,她總算是擺脫她們了,她們再也花不到她一分錢了。
誰知高興了沒幾天,這兩個姑娘就被灰頭土臉的送了回來。
來送她們的仆人說,奧斯卡子爵沒有改變當初的承諾,兩個姑娘出嫁時,他依然為她們提供嫁妝,但除此之外,他不希望二人再出現在他面前。
朱迪斯夫人大發雷霆,她質問凱瑟琳和瑪格麗特都幹了什麽,為什麽會被人家趕出來?
“你這個蠢貨!我就不該讓你跟我一起,現在一切都沒了,你怎麽還不去死!”凱瑟琳卻一進屋就跟瑪格麗特扭打了起來。
兩個貴族姑娘像市井潑婦一樣大打出手,互相撕扯頭發,抓破皮膚。
好不容易把二人分開,朱迪斯才知道原來她們聯合莊園的一個男仆人企圖再偷盜那樣東西,結果被奧斯卡發現了。
據說那是叔父的一枚勳章。
可這枚勳章卻不是瑛國國王獎勵給他的,而是琺國革命黨的信物。
叔父是個很野性的男人,年輕的時候就周游列國,還在軍隊服役。他參加了上次和琺國的戰争,并因此獲得了男爵的爵位。
但可笑的是,在琺國期間他認識了許多反抗琺國政府的革命黨,甚至還包庇他們來瑛國躲藏,父親就是在那時候知道了叔父的事情。
那些革命黨不但在琺國國內企圖推翻王朝統治,甚至還在瑛國惹了不少麻煩,已經成了國家頭號政治要犯。可叔父不但不跟他們撇清關系,反而更加傾向于推翻君主,推翻貴族,建立共和國。
天啊,他可是國王冊封的男爵,卻在私下擁護底層叛黨,真是匪夷所思,簡直瘋了。
幸好,這個瘋子早早死在了一次海難中。
但是父親卻牢牢記住了他弟弟年輕時珍藏的那枚勳章。
也許在十幾年前還不算什麽,可現在那個組織的人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不但在琺國處處鬧革命,連瑛國各處鬧事也有他們的蹤跡。只要牽扯到,就是送上斷頭臺的命。
在事發之前,朱迪斯也曾幻想過可以通過這枚勳章要了奧斯卡的命,但是現在,奧斯卡知道了兩個妹妹的意圖,他不反過來殺她們滅口就不錯了。
朱迪斯憂心忡忡,吃不下飯,看不下戲,連新買的裙子也不能讓她展顏。
得想盡辦法跟她們撇清關系才行!
朱迪斯夫人下定了決心,她對丈夫說,要趕快舉行一個舞會,然後把兩個妹妹嫁出去,就算是多花點錢也無所謂。
然後朱迪斯對兩個妹妹下了最後的通牒。
“看在死去的父母份上,我會花大錢給你們辦舞會,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以後我不可能再在你們身上花一個銅子了。你們最好抓緊機會,馬上找到男人嫁出去,現在只有一個問題,你們是打算嫁給富商,還是嫁給中産階層的醫生或者牧師?”
迎娶富商的女兒和嫁給富商當妻子是截然不同的選擇。
他們布魯斯家也曾經為了錢,迎娶富商之女,雖然名聲不好聽,可這改變不了他們貴族的身份,他們還是富有且高高在上的貴族。
但嫁給商人當妻子就完全是跌落了神壇,他們連中産階級也不算,只是下層泥腿子,再也沒有資格邁入上流社會半步。
可是嫁給中産階級則意味着,不但身份跌了,而且還沒有錢。
至于嫁給貴族……別傻了……做夢也不可能。
所以沒過多久,兩個妹妹都做出了決定,她們決定嫁給富商。
當無法保持高貴的身份時,至少還有足夠的錢讓她們維持體面。兩個姑娘都是離不開錢的人,在沒人認識的地方,她們還可以充當一下闊太太。
舞會舉辦的很順利。
凱瑟琳和瑪格麗特都是美人,雖然她們沒有嫁妝,可是她們還擁有子爵女兒的頭銜,富商們也趨之若鹜。
可惜這些商人無不粗鄙,很多人連學都沒上過,不要說教養禮儀,連最基本的得體都做不到,許多人年紀不小了,而且還結過婚。但其中有兩個非常顯眼的年輕人,他們相貌英俊,而且家財萬貫,雖然沒有上過大學,但顯然讀過書。
他們對凱瑟琳和瑪格麗特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書籍、鮮花、情詩,不要命的送。
很快兩個姑娘都淪陷了,瑪格麗特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求婚,凱瑟琳稍微猶豫了下,但是在連續收到昂貴的珠寶禮物後也點了頭。
畢竟是年輕姑娘,對英俊富有的年輕小夥子沒什麽抵抗力。
半個月後,他們結婚了。
分別坐上丈夫華麗的馬車,然後前往奢華的莊園,她們将成為那裏的女主人,無數仆人正在等候她們去指點江山。
朱迪斯夫人大大松了口氣,她甚至心情愉悅到帶着女兒德洛麗絲出門看了幾場戲。
可是幾天後,女兒德洛麗絲好奇的問她:“媽媽,姨媽們怎麽沒寫信回來呢?”
“是啊,這些忘恩負義的家夥,也不想想是誰花大錢把她們嫁出去的……”朱迪斯夫人抱怨道,可心裏卻微微有些不安。
一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朱迪斯夫人只好派仆人去打聽。
打聽回來的消息卻是,兩位小姐都發瘋了,被丈夫送去了精神病院安養。
什麽!這是什麽鬼結果!
朱迪斯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哪個男人會把自己剛娶的嬌妻送去精神病院,而且兩個都一樣!
即使再不可能,朱迪斯夫人也知道其中有蹊跷了。
她想派人去精神病院接兩個妹妹出來,然後再找她們的丈夫算賬,可是丈夫弗拉爾森男爵卻警告了她。
“他們已經結婚了,是真正的夫妻,她們的丈夫對她們全權所有。他們說自己的妻子瘋了,那她們就是瘋了,你只是她們的姐姐,你不可能蓋過他們丈夫的法律地位,把她們接出來。何況他們都是商人,根本不在乎名聲。”
“這太可笑了!她們不可能發瘋……”
“你也知道她們不可能發瘋,有哪個男人會把新婚妻子送去那種地方,他們甚至還沒有繼承人,這意味着只要她們活一天,他們就是已婚男子。”
“那麽他們是故意的,為什麽?我們甚至不認識,哪裏來的仇怨?”朱迪斯夫人憤恨的說。
“我去打聽了,他們并非真的那麽富有。”弗拉爾森男爵說。
“那麽他們是騙子?可是他們的莊園和産業都有名有姓。”
“他們不是騙子,莊園和産業都是真的,但距離破産也沒多遠了。”
朱迪斯夫人頹然的坐下,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奧斯卡堂親那總是不茍言笑的面容。
她沒有證據這是他授意做的,可懷疑的種子卻在瞬間就蔓延的鋪天蓋地,甚至讓她的脊背都感到發冷。
朱迪斯夫人再也沒有去打探過兩個妹妹的事情,她把她們忘在了腦後。
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比她自己更重要了,她有錦衣玉食,有奴仆環繞,有可愛的女兒,有老實忠厚的丈夫,聚餐和舞會是日常,音樂與戲劇是消遣,她是高高在上的男爵夫人,有錢有勢,她要讓這種生活永遠維持下去。
至于可能影響到這一結果的隐患,她要統統遠離。
要怪就怪她們自己吧,誰讓她們自找麻煩,那麽被人報複了也無可厚非,別指望她會犧牲自己的利益去救她們。
朱迪斯夫人讓女仆取來她新買的裙子和珠寶。
穿戴體面,拿上一把小小的蕾絲手扇,鏡子中畫着精致妝容的女人美豔極了,男爵夫人今晚又要參加舞會了,她可愛的小皮鞋踩着大理地板,清脆的像金幣落地時的聲響。
啊,美麗的夜晚來了,又是嶄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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