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很乖

淩冬至帶着三只小貓匆匆忙忙趕到寵物醫院的時候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醫院裏燈都滅了,一個穿着長風衣的男人正背對着街道給大門上鎖。

淩冬至連忙落下車窗,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大夫,您稍等一下。”

穿着長風衣的男人回過身,懶洋洋地問了句,“怎麽了?”

“貓被狗咬傷了。”淩冬至一邊說着,一邊從座位上很小心地抱起小灰,“挺嚴重的,半邊身子都腫了。”

小樣兒和西崽也跟着下了車,亦步亦趨地跟着淩冬至跑上臺階。

穿着長風衣的男人側過身,借着路燈的光看了看淩冬至手裏的貓,“有段時間了,是昨天咬的吧?”

淩冬至不知道怎麽回答好。他不能說貓告訴他确實是昨天咬的,也不能說昨天自己親眼看見它被咬傷了,然後今天才想起來要送醫院,無論他怎麽掰扯,都沒法子自圓其說。

“先進來我檢查一下。”穿長風衣的男人從口袋裏摸出鑰匙開門,進屋之前沖着身後喊了一聲,“等我一會兒。”

淩冬至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燈光昏暗,也看不清他到底在跟誰說話,只能依稀看出路邊停着幾輛車。

開了燈,男人脫掉大衣,換上白大褂,淩冬至看見他胸前的挂牌上寫着:主治醫師和清。這人看着比自己略大幾歲,戴着一副細邊眼鏡,眉目溫雅。并不是之前淩冬至以前見過的那位老大夫。

和清示意他把小灰放到檢查臺上,一邊洗手一邊問他,“這幾只都是你養的?”

淩冬至遲疑了一下,“不是。”

和清挑眉看了他一眼,眼神稍稍有些驚訝,“野貓?”

淩冬至輕輕揉了揉小灰的腦袋,“也不算野貓。它們幾個經常在我們小區附近活動,也算是熟人了。”

和清聽他這樣說,心裏也就明白了。當寵物醫生的人,面對小動物的時候心态又和普通人不同。本來下班被耽誤他心裏多少有點兒不耐煩的,這會兒态度倒是和緩了不少,做檢查的時候格外細致,給傷口周圍剃毛的時候也是輕手輕腳的。

“這裏有牙印,狗牙的毒素是很厲害的,可以導致動物的肌肉與表皮組織剝離,”和清按了按小灰腫脹的前肢,“你聽這種聲音,就像按塑料袋似的。”

淩冬至聽到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更加心疼,“那怎麽辦?”

“先打一針消炎。”和清搖了搖頭,“挺麻煩。得插根導管用鹽水灌洗,再讓積液自己排出來。開藥的話……你能喂它吃嗎?”

淩冬至點點頭。

和清很仔細地看了看淩冬至,點點頭轉身去準備針劑。

小樣兒和西崽圍在淩冬至的腿邊低聲地喵喵叫,淩冬至聽到插導管心裏就一陣哆嗦,他覺得那一定會很疼。

小灰是老貓,這就注定了它要比小樣兒它們幾個更加的見多識廣,也更加能忍耐。和清打針的時候說這種藥劑會很疼,小灰渾身都抖個不停,卻并沒掙紮,只是在淩冬至的手挨過來的時候湊過去撒嬌似的蹭了蹭。

淩冬至被它的懂事刺激的眼圈都紅了。他看得很清楚,導管順着狗牙咬出的創口硬插進去的時候,小灰的渾身都繃得僵直,連尾巴根都直直地翹了起來,哆嗦個不停。小樣兒和西崽看不見檢查臺上的情形,不過它們倆卻好像感受到了小灰的痛苦,動作一致的把腦袋紮在淩冬至的腿邊,好像不忍心再看。

和清用繃帶固定了一下創口的導管,示意淩冬至觀察從導管裏滴落的和着血水的膿液,“大概要兩三天的時間,等到排幹淨了,你把導管拔掉,再用兩天外用的藥。”

淩冬至點點頭,“謝謝大夫。”

和清看了看淩冬至的紅眼圈,抿嘴一笑,“你先讓它休息幾分鐘,我去開藥。”

淩冬至摸了摸小灰的腦袋,低聲問它,“是不是很疼?”

小灰有氣無力地喵了一聲,大概是想安慰安慰他,可惜疼得說不出話來。淩冬至不敢随意動它,只能一下一下地順着它背上的毛聊作安慰。

腳步聲響起,和清拿着幾個藥袋從藥房走了出來,擡頭看着門口的方向,臉上露出微微詫異的神色,“你怎麽進來了?等着急了?”

淩冬至下意識地順着他的眼神看了過去,見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正挑開門簾走進來。他身上穿着件筆挺的黑色大衣,肩上很随意地搭着一條巴寶莉經典款的格紋圍巾,低調的裝扮,顯得格外從容。看到淩冬至時,略顯鋒銳的眉眼中透出幾分不經意的溫煦,“遠遠看着像你,果然是。”

淩冬至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他,愣了一下才說:“莊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裏?”下意識的就想着是不是也帶着黑糖來看診,然而看他身後,并沒跟着那條總是作弄人的傻狗,不由得有些詫異起來。

莊洲的視線快速地掃過這幾只小貓,在看到小樣兒的時候眸中有異樣的神色微微閃了閃,“你這是?”

淩冬至抽了抽鼻子,“我帶小灰來看傷。被狗咬了。”

莊洲還沒看見小灰,先看見了那只撫摸在貓背上的手,心裏暗暗覺得這人的手長得真好,手型略瘦,十指卻遠比旁人修長,像鋼琴師的手。放在灰貓的背上,簡直就像灰色的絨毯上擺着一件精美的玉雕。

小樣兒這會兒也看見了莊洲,它還記得自己幹過的好事兒,心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兩只爪子搭在淩冬至的小腿上,喵喵地叫了兩聲。

淩冬至低頭看了看它,再看看神色懵懂的西崽,對莊洲解釋說:“這幾只都是經常在我們小區附近活動的小貓。受傷的叫小灰,虎斑紋的叫小樣兒,棕褐色的貍貓叫西崽。”

莊洲覺得這幾個名字起的都挺有趣,“你給起的?”

淩冬至搖搖頭,名字是它們自己說的。不過這個他要怎麽告訴莊洲?只能含含糊糊地把話題岔過去,“它們都很乖。”

莊洲抿嘴一笑,眼裏流露出玩味的神色,“很乖?”

頂着莊洲逼人的視線,淩冬至頗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到了這會兒他也想起了小樣兒曾經在莊洲面前露過臉,也不知莊洲是不是還記得它。不過莊洲一天到晚那麽忙,一只野貓而已,他應該早就忘掉了吧。

和清将手裏的東西遞給淩冬至,頗有些好奇地看着這倆人,“是你朋友?”

淩冬至看出和清和莊洲應該挺熟,這會兒他要是跟莊洲套上交情,會覺得有點兒像要占人便宜似的。再者他跟莊洲只是認識,要說朋友,應該還談不上。這樣想着便搖了搖頭。莊洲卻沒看見他搖頭,聽見和清這麽問,很自然地點了點頭說:“是啊。“和清把兩個人迥異的反應都看在眼中,心中頗覺有趣。不過他也看出莊洲待這人的态度有些不同,情知有什麽問題也不能當着淩冬至的面來問,便囑咐他拿好藥,又引着他到服務臺這邊來繳費。

淩冬至見他沒說什麽熟人打個折之類的客套話,心裏也悄悄松了口氣。自從那天在莊洲家裏吃飯,他們倆還沒有再聯系過。雖然他對莊洲印象還不錯,但眼下這情況,他也沒有心思寒暄。跟莊洲道了別,約了改天喝茶,又謝過了和清,就抱着小灰告辭出來了。

莊洲一直把他送到路邊,眼看着幾只野貓都跟着他上了車,自動自發地在腳墊上卧好,心裏難免覺得稀奇。不過淩冬至急着回去,而且他這會兒眼圈還是紅的,莊洲就是再心急,也不會趕這個時機去纏人。

和清鎖了門,見莊洲還站在路邊遠遠看着淩冬至的車子離開的方向,便溜溜達達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你帶着去我哥那兒的,就是這位吧?”

莊洲皺皺眉,“你問這幹嘛?”

和清笑得不懷好意,“我聽他說了之後還琢磨呢,這得是哪一路天仙才能把你勾上呢。果然……”

莊洲不悅,“你好好說話。”

和清笑着說:“這人長得是不錯,真不錯。不過這性格……幾只流浪貓都能招的他眼淚汪汪的,是不是也太心軟了?”

莊洲反問他,“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和清抓抓頭,“我說不上來,就是感覺跟你不是一路的。”

莊洲對他的說法不以為然,“你覺得誰跟我一路?塗盛北那個龜孫子倒是心狠手辣,你看他跟我是不是一路的?”

和清忙說:“你可饒了我吧。我不過就是随口一說,倒招的你提起這位霸王……算了算了,你還是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

莊洲不語,心裏卻暗暗吐槽:不管他有什麽好,反正不能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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