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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甘四娘想明白了自己瑜郎對自己戒備堤防的緣由,頓時掩唇彎眸一笑,周身森然鬼氣更是一絲也無,仿若一位再正常不過的閨閣女子。

眼見瑜郎對那妖物諸多費心,甚至願意為了那妖物與自己這厲鬼對峙,心頭酸酸之餘,卻也憂情郎之憂的十分體貼道:“瑜郎切莫擔心這貓妖,她體內自有妖丹,只要花費些時日,并不會有甚麽大礙。”

言罷垂眸冷冷掃了一眼躺在地上呼吸淺淡的妖物,總歸覺得這貓妖礙眼至極,思及此,眸中紅光一閃,卻是很快消散了去:“瑜郎還是莫要管她了,妖物都是靠呼吸吐納來吸收日精月華修煉的,今夜恰好月光大盛,你且将她放在窗邊月光下即可。”

那小奶貓與小白毛想來也是在此之前就被大黑貓施了什麽法術,這般鬧騰一番也沒有醒來的痕跡。蘇寧瑜左右看了看,最後還是大黑貓勉強睜開雙眼,慫拉着眼皮點了點頭,貓唇開開合合聲音細微的說着什麽。

蘇寧瑜此時心中正是擔心得很,一見,急忙單膝跪地俯下身湊近了耳朵去聽貓大人的吩咐,卻聽大黑貓聲音斷斷續續道:“她說的不錯,我...還要...那塊玉...玉石。”

頓時蘇寧瑜一囧,卻也乖乖點頭應下了。

那塊玉石本是存放在蘇家大宅那與古籍一起的書樓中百寶閣架上的,據蘇老爹說,那是蘇寧瑜曾祖父的摯愛,生前總握于手中把玩。

大黑貓自從來這裏第一天就盯上了那塊玉石,蘇寧瑜要拿其他玉石給她玩兒她偏不樂意。

雖然蘇家家大業大,蘇寧瑜也不至于敗家到随便就把自己曾祖父把玩了半生的玉石就這麽随便給了一只素不相識的貓啊。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想來大黑貓盯上那玉石,卻是有一定道理的,救貓如救火,蘇寧瑜也不猶豫,只得就這麽舍棄了。

去書樓拿東西,自然是不可能讓其他人去的,且現在還多了甘四娘這般的存在,蘇寧瑜自然得親自去拿玉石。

因此,蘇寧瑜正為難自己走了就留下大黑貓以及倆崽子會不會被甘四娘給突然兇性大發給吞了,甘四娘卻是一步也舍不得離開好不容易找到的瑜郎。

于是蘇寧瑜只能壯着膽子佯裝淡定的身後跟着只千年厲鬼去了安靜得吓人的書樓。

“怪不得那妖物要這個。”

甘四娘看見書樓百寶閣上的種種物件也不驚訝贊嘆,卻對那瑩白羊脂玉輕輕一嘆,心頭吃味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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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的好物件瑜郎竟是說給就給了,那對象還是只母貓,那些妖物最是擅長惑人心智了......

蘇寧瑜尚且不知,相處了一路,也算真淡定下來了,至少甘四娘一直都在竭力向他發出友善的氣息,因此聽了這話随口一問這玉石到底有什麽不同。

“這玉石中竟是恰巧在成型之前凝進了棵靈藥,歲月研磨之下已然化作一團靈氣,對于溫養靈體最是适宜。”

雖然甘四娘生前并不是玄門中人,死後也是陰差陽錯憑借一腔怨氣執念化作了厲鬼,直到三百年前被一老道鎮壓。

在此之前的幾百年裏也就多少知道了許多凡間人類所無法接觸到的那個世外之事。

蘇寧瑜颠了颠手心不過鵝蛋大小尚未雕琢過的圓潤玉石,長睫掀動飛快的睃了甘四娘一眼,還是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

裏頭凝了東西的不是琥珀麽,啥時候玉石也能這樣了?

咳,不過這話說出來就顯得太親昵了,蘇寧瑜琢磨着對方既然是千年前,也就是北宋或南宋的人,恐怕這樣的親昵太過不适合了。

甘四娘心裏眼裏都是自己想了盼了幾百年上千年的瑜郎,如何會沒發現對方這點小動作,心中為對方如此生疏而略心酸,卻也知道現在的瑜郎并不記得兩人曾經的親昵。

按捺下心中再次騰起的糾結急躁,甘四娘側身掩面垂眸,一副柔弱悲戚的模樣,似默默擦淚一般手指撚袖按壓眼角。

曾經的甘四娘或許并不會這等鬼蜮伎倆,可做厲鬼浪蕩在外的幾百年,卻叫甘四娘對于此等小動作熟稔至極,随手拈來且行為舉止間毫無做作之态。

蘇寧瑜見此,手上動作一頓。

自從之前對方口口聲聲喚自己瑜郎開始,時不時就會因自己一些下意識疏遠而悲悲戚戚的,不用多想,一看對方如此歡喜于同自己相見,且還稱呼自己“瑜郎”,蘇寧瑜心裏已經是有了猜想,也正因為此才格外注意保持距離。

此時見狀,蘇寧瑜也只能默默為對方可能經歷過的故事嘆息一聲,一言一行卻依舊秉持原則不故作絲毫逾越,免得給了對方希望,最後卻注定要對方失望。

甘四娘見對方只是垂眸看玉石,心頭酸澀,忍不住悲從中來,真情實意掩面哽咽道:“瑜郎可是有了心上人?罷罷罷,四娘早該想到,瑜郎已然轉世輪回,怕是早已忘了你我曾經月下之盟了,卻是可憐了你我那未出世的孩兒,卻不知是否也安然輪回去了。”

這話說得,蘇寧瑜驚得渾身一震,手上玉手都吓得險些掉了,莫不是這女鬼還是自己千年前的妻子?

甘四娘見對方總算給了自己正眼,也終于有心探知他與自己那些過往,壓了壓濕潤的眼角,側身正對着瑜郎,将曾經的花前月下一一道來:“瑜郎曾是本朝百年來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那時跨馬游街好不風光,便是那京城第一才子也不及瑜郎風采一二......瑜郎,千百年已過,卻沒想到我的瑜郎還是這般玉樹蘭芝,如今你我二人重逢,想必乃是天意,倒叫四娘好生歡喜。”

蘇寧瑜垂眸沉思,卻對甘四娘所敘述中占據大半篇幅的花前月下不置可否,只是面色淡然的點了點頭,轉身往主樓方向去了。

且不說甘四娘說的是不是真實的,只說那故事中“私相授受”“無媒茍和”“飛信傳情”,若真如對方所言,千年前的自己品格性情與如今別無二致,怎麽看也不像是自己幹得出來的啊!

誠然,在甘四娘眼中那種種都是郎情妾意恩愛兩不移的舉動,在蘇寧瑜聽來,怎麽那故事中的自己就是個大寫的渣男呢?

哪怕甘四娘言辭閃爍含糊沒有說道結尾,可不用她說,結合如今甘四娘的處境——厲鬼!

死後化作厲鬼的條件是什麽?只要略微一想,蘇寧瑜就能把那故事給接上個結尾。

甘四娘說得自己一時哭一時笑,卻見瑜郎并沒有她預想中的絲毫反應,站在原地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垂在身側的雙手收緊,一雙黑沉沉的眼眸也紅光閃爍變幻莫測。

‘蠢貨,你看到了吧?!這個男人輪回了上千年也不會把你真的放在心上!殺了他吧,去吧,他死了就永遠不會變心了!去吧,去掏出他的心髒看看是不是黑的,你忘了你死去的全族老少嗎?你那未成形的孩兒在看着你為他報仇呢!去吧,去吧......’

‘不,不,不會的,那一定不是瑜郎做的,不會的,瑜郎,瑜郎是愛我的,我們月下幽會,我們花前盟誓,我們...對,瑜郎還未我寫了那般可心的詩,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呵,蠢貨,蠢貨!’

甘四娘勉強壓下靈魂中不甘咆哮的心魔,那是她成為厲鬼的根本,那是千年不化的怨氣。擡眸看去,正好看見站在門口回頭看自己的蘇寧瑜,似乎在疑惑自己為何沒有跟上去。

甘四娘飄了過去,小心翼翼觀察對方,發現對方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的不對勁,這才松了口氣,想着若是瑜郎看見自己那副模樣,定然又會用戒備敵視的态度對自己吧。

只是想想那般場景,甘四娘就心頭絞痛,然而之前心魔那些話,卻總是不受控制的回蕩耳際,叫甘四娘接下來再也沒心思與自己的瑜郎好生親近親近了。

當初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的?

當初遭逢突變,哥哥們只來得及将她送出京城,甘家一百八十七口人就被下了天牢,之後不過幾日就斬首示衆,她這個從小被爹娘哥哥們寵着的小姐竟是連為家人收斂屍首都無法,也不知爹娘哥哥們最後葬在了何處......

想到自己死前隐約聽見樓子裏那些粉頭兒交談間的閑言碎語,瑜郎竟是在父親死後一路高升......

甘四娘一把收緊交握腹部的雙手,指尖顫抖,睫毛抖動,不,不會的,瑜郎不是那樣的人.....

回房将大黑貓在窗前安頓好,又應了大黑貓的要求将小奶貓團成一團塞在她肚皮下,雖然附贈的小白毛不怎麽得貓大人的青睐,到底還是噴了噴鼻子将小白毛一同圈在了自己身邊,一大兩小這就在窗邊小窩裏安靜了下來。

如此情況自然是不可能接着繼續睡覺,蘇寧瑜就這麽安靜的同甘四娘隔着兩步的距離就在卧房外相連的小客廳坐到了天亮。

早晨金烏破曉之時伴着一縷紫氣,甘四娘不敢呆在外面,尋了之前封印她的女式短弓,指尖好似撫琴一般打入幾道濃郁鬼氣,這就簡單的将之改成了一個可以暫時栖身之地。

雖說乖乖躲了進去避開了破曉黎明時分,因着外面還有自己心心念念的情郎,竟是連白日裏的灼烈陽氣都不管不顧了,過了破曉時分,又一轉身出來直直的坐在蘇寧瑜對面,也不說話,就那麽直白的盯着蘇寧瑜看,像是要将千年時光不回來。

倒是看得蘇寧瑜十分不自在,手上拿這一本書佯裝看書,卻是半天也翻不過一頁。

正當蘇寧瑜為難不知該起身下樓還是該如何,這厲鬼也不知會不會影響了樓下的下人們,若是讓對方留在樓上,自己又不放心正沉睡療傷的大黑貓一家三口。

于是當寧仲钰帶着某種不可告人迷之心思內心澎湃不已的來到蘇家大宅,上樓推開親親表弟起居室一眼就瞧見了小客廳沙發上莫名其妙端坐着一位古典俏佳人,頓時心情劇變,那簡直是晴轉暴雨晴天霹靂啊!

而那位俏佳人看見推門而入的寧仲钰時,更是恍若白日見鬼,原本嬌羞也紅潤不了的慘白小臉瞬間白中帶青青中帶綠綠中還帶着黑。

看見站在門口的寧仲钰,甘四娘對對方的第一感覺是來自靈魂深處最原始的忌憚,第二眼才将對方奇裝異服一頭短發的模樣與曾經身披銀甲手握□□滿身煞氣的護國大将軍玉羅剎相重合。

“寧将軍?!”

甘四娘驚呼一聲,竟是一時忘記了自己千年厲鬼的身份,恍若自己還是那嬌弱的宰相千金,擡袖半掩玉容旋身快步躲至旁邊一直坐在單人沙發上的蘇寧瑜身後,惶惶然側眸眼角餘光偷瞧着寧仲钰這煞神。

這遇見情敵剛激發出來的戰意就被甘四娘這明顯示弱的表現給打斷了,寧仲钰心中小劇場頓時從“表弟家又來了個不明生物且還是個危險性頗高的古典美女”到“咦似乎情敵不戰而退啊”進行了完美過度,于是本來黑了一半的俊臉頓時陰轉晴起來,那豎了一半的刺也瞬間收了回去,整個人變得從容不迫人模狗樣起來。

邁開一雙包裹在修身西褲中的大長腿霸氣威武的就這麽邁了過去,寧仲钰動作自然的一屁股坐到了蘇寧瑜所在的單人沙發扶手上,擡臂置于沙發靠背上,跟把坐在沙發上的蘇寧瑜攬在懷裏似的。

寧仲钰随後俯身無限接近親親表弟,裝模作樣的看了看表弟攤在腿上的書,姿态親昵自然,絲毫不在意身後被他又吓得像受驚小白兔一般跳遠的甘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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