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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溫知雅起床時，殷菲也醒了。一個要去畫室，一個要上班，都不敢耽誤時間，蹑手蹑腳的換上衣服，沒吵醒睡得正香的江琦。

殷菲洗漱的功夫，溫知雅就做好了煎蛋和烤饅頭，給殷菲裝在了食盒裏讓她帶去公司——從她這出發去築鴻比較遠，現在又是高峰，肯定是沒時間讓殷菲吃完再走的。

殷菲把早餐裝進環保袋的時候，溫知雅不忘從冰箱裏拿了盒酸奶出來讓她帶着，殷菲沒要，“太涼了，會滴水的，我公司有咖啡，就不帶了。”

溫知雅也忙整理着自己的工具，給江琦留了言：鍋裏有早餐，出門反鎖，鑰匙在鞋櫃上。

拿了包與殷菲齊齊出門時已不早了，殷菲捎了她一段路程，她下車時立刻攔了輛出租車，報上地址時反複看了看手機的時間，已經是八點半了，她平時八點鐘就到畫室了，習慣早到了家長一般八點二十就會帶着學生過去了。

好在這一路都是綠燈，通行無阻，車停在小區門口時也不過遲了十分鐘。

她拿了零錢給司機，匆匆忙忙就往小區裏趕。

回神時才停下腳步，轉頭望了一眼已經消失的不見蹤影的出租車，心裏有什麽念頭突然蹦了出來——她剛剛是坐了出租過來的？

她已經……很久沒有再一個人上過出租車了。

慌裏慌張間，她竟然已經一個人坐上了出租車？說來感慨，這些年她即便是看到出租車都是心存懼怕的，不敢與司機有任何眼神接觸，有時候甚至要麻煩江琦和殷菲特意陪着她一起打車回去。

從內心深處來說，她知道這是一種病态，她查閱過不少相關心理學資料，卻始終不肯正視自己這個缺陷。

就在這一瞬間，她忽而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仿佛卸下重擔，一路小跑着就往畫室的方向去。

幾位家長果然是已經帶着孩子等在了畫室外，她很不好意思地一邊開門一邊解釋，“實在是對不起，昨晚朋友過生日鬧得很遲，今天睡得有點晚。同學們跟我來，我們準備上課。”

與溫知雅最熟悉的林姐笑說，“沒事沒事，誰還沒有個遲到的時候，你先喘口氣。既然你過來了，我們就先走了，約了保險公司的小白談新保險呢。對了溫老師，你平時應該買過不少保險吧？你們有沒有內部折扣什麽的？”

溫知雅把座位和畫架都擺好，安排着學生一一入座，擡頭來笑了笑，“我從來沒買過保險，對這個不了解。”

“沒買過保險？怎麽會呢，那個小白不是你朋友？那他怎麽推薦我把孩子送來你這呢？”林姐自言自語間還是随着同行的幾位家長扯着閑話出去了，年紀大些的孩子跑到窗戶前拉起的窗簾，一室的陽光傾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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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雅拿起了鉛筆，眼裏沉着靜默的情緒。

沒過兩天，白辰就出現在了畫室。

下午三點，溫知雅坐在畫室裏正在授課，頃刻下起了傾盆大雨。今天是周三，下午學生都放假，課程是時間是下午一點至三點，也到了該下課的點，家長們舉着傘把孩子接回去。

她出門時沒有帶傘，此刻只好坐在空無一人的畫室裏抹兩筆素描，靜待着雨停。

白辰就在此時推門進來了，手裏拿了一把還裝在包裝袋裏雨傘，不聲不響地放在了桌上。

溫知雅端坐在畫架前看着他。

也有近三個月沒見了，她一時都沒認出來。從前一直是t恤配牛仔褲的打扮，如今變成了一套筆挺的西裝外加公文包在手的标準職員規格，看着竟有了些微成熟的精英姿态，唯獨那張臉還是清俊的，大男孩的模樣。

她淡淡地問，“聽說……你在做保險？”

白辰從口袋裏熟練的抽出一張名片說，“陽光保險，半個銷售吧。”

“為什麽？”她于心不忍，“你是美術專業的學生，為什麽要去買保險？”

“一是工作時間比較靈活，二是收入也可觀——我連大學畢業證都沒到手，能找到這樣的工作已經是不錯了。”

白辰的微微低垂着頭，目光掩蓋在額前的劉海下，“畫畫不能當飯吃，我需要賺錢。”

溫知雅擱下了畫筆，視線落在了窗外陰沉的天空。

雨水打在窗戶上嗒嗒作響，她就這麽端坐着，與站在眼前的白辰對視。肌膚上一片涼意，濕潤的空氣裏仿佛嗅的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她知道自己的心亂了。

“我知道是你推薦林姐她們帶孩子過來找我上課的，沒有這筆收入，畫室會很艱難……”她說，“我還以為你回學校了。”

“我偶爾回去一趟，賄賂老師兩條好煙讓他們勾滿我的全勤。”白辰緩緩向着她走過來，腳步停在距離她不過伸手可及的距離，“我其實經常逗留在這個小區，幫着客戶選保險的品種，給他們解釋保單的條約。偶爾能看見你出入畫室，只是從來沒有與你打過招呼。”

她這就釋然了，原來這段時間以來，不只是她在念着他想着他。

“你在畫什麽？”白辰低頭瞥了眼她的畫，輕笑着說，“向日葵？”

畫紙上是她信手塗過的顏色，一抹濃濃的黃，映襯着天空裏無垠的藍色，整個畫面顯得很有生命力。

他說，“畫得出這樣積極向上的顏色，你竟然還懷疑自己的人生的黑暗的？”

“歷史上有個很有名的家夥，向日葵是他的代表作，可是他不僅割了自己的耳朵，還自殺了。”溫知雅繼續往畫布上塗着顏色，輕描淡寫地說，“順帶一提，他還是個精神病患者。”

白辰蹲下身來，用一種仰視的姿勢看着她，“你其實都已經放下了，為什麽還要假裝自己活在陰影裏？沒有人應當活在過去的不幸裏，你不能用自己的未來懲罰過去。”

溫知雅流露出迷惘的神色來。

白辰從公文包裏拿出了一張紙放在了她手裏，她的眼光從那張紙上匆匆掠過，不由怔住。一張表格，淡藍色，這是戶口本裏面的紙張。

溫知雅吓得連忙抽手回來。

白辰不急不亂的，将那頁紙張從地面上撿起來，放在了畫架上，“我以這樣的形式把我的未來交給你，如果你肯從黑暗裏走出來，我将是第一個在陽光下迎接你的人。”

他拿她的手，緊緊貼在了他的面頰上，表情裏近乎一種虔誠，“你要相信，我們是彼此命裏的人。”

她問，“為什麽？”

白辰笑了，拿指緣摩挲着她眼角的淚溝，“你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不止今天，前兩天也是。你每天到底都在哭什麽？”

她一時讓他戳中了軟肋，撇過頭不看他，“我只是沒睡好。”

“我當然知道你沒睡好，黑眼圈深成這樣了。”白辰回頭看了看依然烏雲密布的天色，“看來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了，我打車陪你回去吧？”

溫知雅不言語，從畫架上拿了那張紙，反複端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這樣人，值得你做到這個程度？”

白辰湊上她的唇，沒讓她繼續說下去。

唇舌是熟悉的溫暖味道，他用唇瓣含過她的舌尖，一點點品味着。溫知雅睜着眼，見他一臉平靜仿若享受心有不快，索性咬住了他的下唇。

“唔……”

白辰發出一聲嗚咽。

她松了口，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又不疼。”

白辰舔了舔下唇，彎着眼睛把她抱在了懷裏，“不疼不疼，你說不疼我就不疼。”

他雙膝着地，筆直着腰将她擁在懷中，這個姿勢看着很累，溫知雅推着他想讓他站起來，可他說什麽都不放手，一雙手緊緊環着她。

她心裏知道，這一段時間過起來太漫長，兩個人都不輕松。

“你會後悔的。”溫知雅閉着眼，長嘆說，“改天碰見了合你心意的女孩，我放你走。”

“你想得倒美。”

白辰拿起那張紙，二話不說就拉着她出門，“跟我走。”

“幹嘛？”溫知雅錯愕地讓他拖出門，“還下着雨呢。”

白辰拆了雨傘把她攬在懷裏就往小區門口快步走，順手就攔了輛車把她塞進了車裏，搞得她一頭霧水。

“司機，新苑小區。”

她靠在椅子上拿紙巾擦了擦自己的臉，有點無可奈何的瞥了眼白辰。

本是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與他牽扯什麽的，可他總像一把鑰匙，不論她将自己一顆心鎖得再死，他輕而易舉就能進去鬧得她再無章法。

司機将車停在小區門口時，白辰從口袋裏掏了五十塊給司機，“師傅，麻煩你，我們一會還下來，你在這稍帶一會成嗎？”

司機連聲答應着，這麽大雨的，難找生意，他樂得多賺一筆。

溫知雅狐疑地跟在白辰後面上樓，“你可以直接回去的，何必把我送上來再下去？太麻煩了。”

白辰不吱聲，待殷菲把鑰匙拿出來插在鑰匙孔裏，他一把就推門進去了，徑自沖到了劉雲的卧室裏——溫知雅完全不知道他這是要幹嘛。

“走吧。”

他不逗留，直接就拉着她再次下樓。

一上出租車，白辰就報上地址，“師傅，民政局！”

司機看了看他兩，笑呵呵就說，“領證去啊這是？我瞅瞅時間，四點了都，放心，肯定半小時內把你們送到！”

溫知雅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領什麽證？”

白辰把包裏的戶口本拿出來說，得意洋洋，“上次住你媽卧室的時候找蚊香無意中看見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