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周日，三人齊聚春江酒店的酒吧，對溫知雅的閃電結婚事宜一陣感慨。末了殷菲看着溫知雅手指上那顆小小的鑽石說，“這麽多年，終于讓你等到值得的人了。”

江琦還摟着溫知雅哼哼唧唧的，看着神情又是要哭不哭的，殷菲忙拽着她喝酒，“什麽習慣呢？她難過你陪着哭，她結婚了你還哭？”

“我高興不行啊！”江琦眼裏挂着淚，窩在沙發上啃薯片，“跟她認識這麽久就沒看她碰上過什麽好事，結果真找了真命天子……果然好人有好報。”

“什麽亂七八糟的。”殷菲拉着溫知雅問，“其他都是其次，你媽那頭怎麽樣？她能接受白辰一小孩做她女婿？”

“當然是鬧了兩天，不過證都領了，白辰也在醫院了陪了她好一會，看着是松口了的。”溫知雅捧着酒杯，抿了小口酒說，“來日方長，我媽不是不講理的人，會理解的。”

眼神輕靈，唇角帶笑，新婚的小女人看來心情相當不錯。

“你媽性格好，不會有什麽問題。陸澤軒父母那頭，我反正是搞不定了，陸總居然真在外頭有個私生女，現在公然就帶回去了……”

江琦提起這件事就愁眉不展，“陸澤軒這兩天去了公司好幾次，都給堵在外頭，他爸不見他，也不許他見他媽，整個都亂成一鍋粥了，記者這兩天都要把他電話打爆了。”

溫知雅也無奈，“誰曉得就能成這樣，憑空出來個私生女……”

殷菲正拿着IPAD刷網頁，突然就坐直了身子，聚精會神的看着一條新聞，驚慌的擡起頭來說，“江琦！華越和萬恒的項目出事了！”

林哲安的表情很凝重。

他強忍着怒意，對着坐在沙發上的陸澤軒沉聲說，“我不是告訴你！安全問題一定要重視，工地存在安全隐患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我摔過一次，還心存僥幸說幸好是摔的我，結果居然出了這麽大的事！”

陸澤軒面色也很不好看，他的手機已經換成靜音，此刻一直有來電提醒。

今天早上十點，工地的升降機出現故障，七名工人從九層樓高摔落——短短兩個小時，事件已經在全國範圍引起關注，作為開發商的萬恒和華越首當其沖受到輿論的攻擊。

陸澤軒是清楚，這個項目牽頭的是華越，雖然出事的工地是春江酒店選址，但論責任，輪不到萬恒出面。何況這種時候誰出面誰就要被媒體炮轟，林哲安從來不做這種傻事。

半晌，陸澤軒經過深思熟慮，拿起手機來和西裝外套來起身要走。

Advertisement

林哲安眈眼看他，“現在回去，你父親會買你的賬？”

“這個項目是一直在我手裏做的，我肯定會出面解決問題，這點你安心。”

陸澤軒臨走前不忘說了一句，“我估摸，沒準這就是我兩最後一次合作了。”

回華越一路都很堵，不少媒體記者蜂擁在華越大夏前，更有死者家屬拉起橫幅來要向華越，向陸氏讨一個說法和公道。

局面已經越發不受控了，陸澤軒将車停在門口時，安俊然慌裏慌張拉着他進去，“董事長在上面大發雷霆，您可回來了！”

陸澤軒乘電梯直上辦公室，門都沒敲就推門進去了。

辦公室裏站着十來個人，全是負責新項目的公司高層，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看着是讓父親教訓了好一段時間了。

陸父冷眼瞥他，“你來幹什麽？公司沒有你的事！”

“外面一堆記者等着我們給個交代，重傷的兩個工人還躺在醫院裏，您把公司大大小小的負責人拉來一頓教訓就能解決問題了？”

陸澤軒對着安俊然說，“帶他們出去，全部回到自己的崗位！讓公關部盡快出道歉書，越快越好，态度要誠懇，但不能承擔責任。還有，找程律師，這次的事故我們應該負什麽責任，需要賠償多少金額，讓他立刻做出評估！賄賂幾個媒體，把他們的注意轉嫁給承包商。”

安俊然沒敢耽擱，招着手讓人都出去，留下陸澤軒與陸父兩個人對峙在辦公室裏，氣氛微妙。

陸父說，“你不要仗着你有點本事，就能令我改變主意。”

“林哲安曾經在工地摔過一次，他再三對我建議要對工人投保，本來已經籌備完成，是您中途宣布暫停我手裏所有計劃——這就是因小失大。”

陸澤軒站到窗前，俯視着樓下的混亂場面，“我要是猜得沒錯，你也應該在等我回來吧？”

陸父沒有否認，反而是說，“你應該知道，這公司我不可能交給你了。”

陸澤軒一臉沉靜，沒什麽情緒。

“我查過，承包商與工人簽訂的合同裏有漏洞，現在出了事，他們肯定會百般為自己開脫。可他們能蒙混過去，華越不能，所以我要找個人出來擔責任。”

陸父說這話的時候，也是不肯再看一眼自己的兒子，“承包商的投标程序是合乎規矩的，但現在是緊急情況，要把他們拉下水，就得自己先淌進渾水裏。”

陸澤軒想也不想，“我答應你，江山是你打下來的，你拿回去很公平。爸，我就一句話，難道離了公司，我們就不是父子了？”

陸父默不言語的，點上了一支煙，若有所思，“華越是我半生的心血，我畢生夢想就是想看到這個公司能在我們陸家子孫手裏發展壯大，一代傳一代！澤軒，我這一生……寄予了很多期望在你身上，可你讓我太失望了……”

“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不是一個生來就要繼承華越的工具。小時候我喜歡打籃球你不許，後來我對編程有興趣你也不許，硬是要把我放在你眼皮底下學企業管理……爸，我知道我沒出生的時候，你就已經替我規劃了這一輩子必須要走的路。”

陸澤軒将手插在口袋裏，回頭看了眼父親，“很抱歉我沒有照着你的意願走下去，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把外頭那個女人接回來，媽得有多難過？”

陸父冷笑，“你媽原本可以安安穩穩做一輩子陸夫人，是你不争氣，你妹妹今年也十八了，我送她去外國念書，回來就接手公司，這個公司，不會沒有你不行！”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可能要在法國呆上個三五年。江琦進修了法國的時裝設計學校，而我則要替她将歐菲爾進駐法國市場。我想把媽一起接走……一個屋檐下住兩個女人，不合适。”陸澤軒又說，“如果你還惦記着夫妻情誼，至少給我媽保全一個顏面。”

“江琦，江琦！你活該讓一個女人洗腦！”陸父憤恨地瞪着他，“你要去吃女人軟飯是你的事，以後在外頭不許你是我陸致成的兒子！至于你媽，她不會也不可能跟你走，她挂着陸夫人的名，就是要把陸夫人的體統維持下去，你當他還認你這個兒子？沒有你這一出，她後半輩子不用跟其他女人同住一個屋檐。”

陸澤軒淡淡嘆氣，走到他跟前奪下了他手裏那只煙，“您年紀大了，煙少抽點，談生意的事讓底下人去，酒喝多了傷身。”

陸父冷冷哼了一聲，陸澤軒無奈，只得出去了。

安俊然守在門外，見自己Boss出來了，忙湊上去問，“剛剛江琦打了兩個電話來問情況了，事情還順利吧？是不是從今天起你就回到公司了？你不在這段時間累計了不少事情等着處理呢……”

陸澤軒拍了拍他的肩，看了眼自己凝聚了自己不少心血的公司，笑了笑說，“以後好好幹。”

他說完就走，留着安俊然茫然站在原地。

華越此次的公關危機，以陸澤軒的引咎辭職告終，業內掀起軒然大波，連林哲安都對此微微有所不滿——少了陸澤軒這麽個合拍的搭檔，也是一大損失。

而這些瑣碎的事情對陸澤軒而言已經全然不重要，他此刻正站在高中校園的教學樓走廊裏，對着接到他電話匆匆趕來的江琦揮手。

時光仿佛一眨眼回到了十年前。

江琦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四樓，到陸澤軒跟前的時候喘着氣問，“你和你爸到底是怎麽說的？為什麽你從華越辭職了？”

“我以後是你歐菲爾的人，怎麽還能做華越的總裁？當然是要辭職的。”陸澤軒指着前頭實驗樓走出來的年長教師說，“你還記得他吧？教導主任，當年抓我們兩早戀抓了整整一年，非要我們寫檢讨在升旗儀式上向全校認錯……哈哈哈哈，結果我們兩周一早上都請了假，搞得他差點要給我們記過。”

“丁老師呢？”

江琦向正在上課的教師裏瞅了一眼，教課的是個他們沒見過的年輕女老師，在黑板上寫下語法和例句，大聲帶着學生朗讀。

陸澤軒說，“說是去年退休了，教我們那會都是要五十的人了。”

“退休也好，做班主任的時候她多辛苦，成天盯着你們這群兔崽子，生怕你們在外頭打架犯事的。”江琦趴在陽臺上，心情愉快地看着體育課上練習排球的幾個女生，“年輕真好……”

“江琦，我站在這裏的時候在想……人的一生都那麽長又那麽短，過去的日子不能重來，未來的路途又仿佛漫長。可是在這樣的人生裏，我沒有在與過去的告別中丢失我最重要夢想和愛情，大約比太多人活得都更有意義吧？”

陸澤軒一番感慨，突然從口袋裏摸出一串項鏈，在江琦尚沒反應過來之時就戴在她頸上。

她低頭一看，項鏈上墜着的是一枚鑽石戒指。

“我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但是選擇權在你，任何時候，你願意戴上這戒指，我們就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