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誰不麻煩？

作文課是比較輕松的，重在讨論交流，沒有上午數學課時的緊湊嚴肅。

教語文的是十七班的班主任，家裏有個男孩，跟冉林樂同屆。大概因為這層關系，這個中年男人總能跟學生打成一片，沒架子，也沒什麽距離感。

題目寫在黑板上，半個小時的寫作時間，然後挑幾個人上去朗讀自己的作文，老師再分析加分點。

在這兒的都是學校裏倒數的差生。真正是腦子笨的也沒幾個，多數都是調皮搗蛋，心思不在學習上。

趕上這樣的讨論課，幾個出尖的男生就更來勁兒，嚷嚷着沒停。又是比較随性的老師，課堂氛圍輕松到過分，嘻哈吵鬧聲不斷。

冉林樂比周圍的人多了十幾年的人生閱歷，心境不同，旁觀的态度更多一些。有人鬧的時候，他就跟着笑，但不會添油起哄。

倒是陳競翔這個小子，典型的人來瘋、牆頭草，藏在尖子背後，時不時嚷上幾句俏皮話。既不冒頭，又過了嘴瘾，還洋洋得意。

冉林樂提筆，聽着老師念的文章做摘錄：“一切終将黯淡，唯有被愛的目光渡過金的日子在歲月的深谷裏永遠閃着光芒……”

就讓陳競翔再高興幾天。過了這珍貴的暑假，往後，他再也不會有好日子了。

冉林樂一雙長腿屈在桌子下，被窄小的板凳委屈死了，憋得血液不順暢。

好不容易捱到放學，教室裏的人一哄而散，冉林樂拉住路過的杜柒：“不行了，腿麻了。”

杜柒準備去收拾垃圾，聞言停下，扶着冉林樂站起來：“你怎麽回事？最近經常是腿不舒服？其他地方呢？”

“還說呢，你們從哪兒找的桌子、椅子？太矮了吧！”

“隔壁小學裏借的。你知足吧，沒讓你用他們幼兒園的凳子算是好的了！”

那不得一屁股給坐塌下去嗎？

冉林樂挪到桌子上，頂着那一陣酥麻，不敢再動。杜柒丢下他去打掃教室，擦黑板、擺整齊桌椅、收拾碎紙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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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卡通挂表已經過了三點半，秒針繼續轉圈，分針又走過一格。

杜柒去丢垃圾，剛一出門，又折返回來，一臉受驚的表情。

冉林樂奇怪：“怎麽了？要債的上門了？”

杜柒放下垃圾桶，走到窗邊，趴在玻璃上往外看：“郁揚在院裏。他什麽時候勾搭上咱們學校的女生了？”

冉林樂興趣缺缺，“哦”了一聲，沒動。

“過來看看。”杜柒頭也不回，反手揮了揮叫冉林樂，“是特長班的藝術生，挺出名的，叫什麽來着……”

“時雯琪。”

這才是驚到杜柒了。杜柒瞬間拉開了自己的視線，轉頭盯着冉林樂，難以置信地反問：“你知道？我說，不會是你介紹他們認識的吧？”

誰有那個閑工夫啊……又不是大齡未婚，到了相親的年紀。郁揚才十八歲，這麽早給他介紹什麽？

郁揚的因緣還早着呢，上一世到二十九歲也沒動靜，算卦的說他三十歲那年才會破婚姻局。

可惜冉林樂沒能活過那一年，不知道半仙的話準不準。反正之前的那麽多年，冉林樂從來沒見郁揚交過女朋友。

郁揚甚至沒有和哪個女生走得近一些，他對女性好像是有種天然的免疫力，根本不感冒。不管是年少春生的階段，還是後來青年體壯，他都沒有那方面的需求。

也不知道原因，冉林樂一度懷疑他是不行。後來親眼見過一次，郁揚不光是很健康，還健康過頭了，冉林樂才打消了這個猜疑。

但相應的，冉林樂對郁揚這種委屈自己的行為就更不理解了。身邊明明不缺人，只要他願意，随時都有女人願意陪他。

怎麽就一定要自己解決呢？

正回憶上一世的事情，杜柒已經趴回窗戶上，好奇地跟圍觀：“說起來，郁揚在娛樂城裏應該不少見女人吧。學校裏的這種，他能看得上嗎？”

冉林樂嘆氣，反問：“那你見他跟娛樂城裏的女人來往嗎？”

杜柒沉默了好久：“……對啊，他好像根本就不和女人接觸。”

兩個人對視，各有猜想，都是不太好的方向。

郁揚推門進來，被這種詭異的靜默給排斥在外，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狀。他在冉林樂和杜柒中間看了兩個來回，皺眉問道：“你倆幹嘛？”

杜柒欲言又止，張了幾次嘴，最後化成一聲長嘆。他從郁揚身邊走過，重重地拍郁揚的肩膀，說不清是鼓勵還是安慰。

随後，杜柒端着垃圾桶出去了。

郁揚不耐煩：“他有病吧？”

他以為是你有病啊！

冉林樂當然知道杜柒在想什麽，憋笑憋得很辛苦。轉而想到上午的對話，冉林樂斜睨着郁揚，調侃道：“收情書了？這下可要說清楚，是誰亂招惹那些人。”

誰知郁揚矢口否認：“沒有。”

胡說。粉藍色的信封，貼了嫩粉的桃心，用熒光筆畫了小人兒，都看見了的。

“麻煩，沒要。”

可真夠堅定的啊……該不會，他在女人身上真有什麽挫折、陰影之類的吧？以至于他現在排斥女性，連跟女性說話都沒什麽耐心。

冉林樂打探：“那什麽樣的不麻煩？我在我們學校給你留意點啊。”

郁揚打斷這個話題：“見不見六爺？”

“……見。”

“走不走？”

“走。”冉林樂動了下腿，忙靠緊桌子，“等等！腿還麻着。”

郁揚深深吸了口氣，看樣子是想罵人，話都到嘴邊了，硬生生給咽了回去。他越過幾排桌椅，到冉林樂身邊，沒好氣地捏住冉林樂的腿。

冉林樂當即慘叫：“別別，別動！難受，我慢慢就過來了啊！”

“閉嘴！”

“揚哥，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動我！啊——麻，腳酸了！”

郁揚咬牙切齒：“動一動好得快！別叫了！”

粗粝的嗓音壓不住冉林樂，郁揚額角青筋浮現，手上的力道更大。他俯身下去，握着冉林樂的腳踝，另一只手卡在冉林樂膝後。

冉林樂求饒不成，向前栽倒，伏在郁揚背上，一動不動了。

郁揚推開他，換了另一條腿，替冉林樂活動。差不多有十幾秒，他丢什麽東西似的，把冉林樂的腳踝抛下去：“你怎麽這麽麻煩？”

冉林樂有氣無力：“你怎麽這麽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