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懲罰

冉安在辦公室裏呆了很久，下午的一堂作文課上完，辦公室那邊還是門窗緊閉，從外邊看不出什麽動靜。

杜柒撞一下冉林樂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王大川最恨的就是作弊。”

難以相信……這個教導處主任，要是真有那麽強烈的正義感，也不會被學生叫作“狗大川”了吧。

還有什麽“王大禿”、“王大門牙”之類的外號，哪一個都好聽，可見學生對他的厭惡程度有多深。

杜柒搖頭：“這個人……也很難說。他就是貪財，太愛錢了，不放過任何一個撈錢的機會。但其他的，他還做過什麽壞事嗎？”

冉林樂：“他有賺錢的事兒就帶上你，你才替他說好話。”

杜柒笑得苦澀無奈：“但也只有他肯帶上我，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冉林樂沒話說了。

杜柒嘆口氣：“其他老師們也很好，我們班主任幫我申請獎學金，費了不少心思。還聽說有老師想發起捐助，我沒要，我還要臉。說到底，我只喜歡王大川這種……市儈一點的方式。”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以及……照顧到青少年那點脆弱的尊嚴。和成年人的評判标準并不一致，比起坐享其成，付出等量的報酬才會心安。

郁揚是這樣，杜柒骨子裏也追求這樣的“等價交換”。只不過杜柒沒郁揚那麽偏執，為了念書可以舍棄一部分堅持。

抛下那一部分的尊嚴之後，剩下的那些就是杜柒堅守的死線，再也不能退讓了。

杜柒說道：“你別看王大川五大三粗的，說話嗓門比喇叭聲音都大，但其實他心很細。這次補習班的事兒，我沒開口，是他直接叫我過來幫忙的。”

冉林樂在杜柒眉心點了點：“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正你跟他接觸更多。”

杜柒舒展眉頭，跟着笑了笑：“我說的意思是，你弟弟撞到王大川手裏，這次是要栽了。等着看，王大川不會輕易揭過這件事的。”

“那不一定。你也說了，王大川愛財，見錢眼開。我爸別的沒有，就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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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一把？”

冉林樂也不思索：“就賭王大川會不會被我爸花錢疏通。”

杜柒興致勃勃地問道：“賭什麽？”

冉林樂：“你贏了的話，我包你下個學期的夥食費。”

杜柒驚道：“一個學期也太多了吧！”

這跟施舍差不多，還是會觸到杜柒的底線，是他很不願意接受的。

“急什麽？”冉林樂擡手，勾住杜柒的脖子，“如果你輸了的話，把你暑假賺的錢借給我用用。那麽一大筆呢，夠幾個學期的夥食費，算起來還是你虧。”

“你還缺錢？”

冉林樂收緊手臂，把杜柒的腦袋夾到自己跟前：“我不缺啊。但是我要讓你相信我的賺錢能力，下次我要跟你合夥的話，你就不用排斥了。”

什麽鬼邏輯……有必然關系嗎？

轉念之間，杜柒想到之前提過的股票，瞬間領會：“你不是吧？還惦記那個事兒呢？我不是不相信你，你也要知道，我暑假出來做活兒是為了下學年的學費。”

正說着，辦公室的門開了，物理老師率先走了出來。冉林樂說一句“回頭再說”，松開杜柒的脖子，轉而拉着杜柒的胳膊往外走。

杜柒不解：“怎麽了怎麽了？慌什麽？”

“談話快結束了。我不想跟他們倆一起，快點，咱們先走。”

杜柒一陣無語：“……我真不知道該先感慨什麽……”

“那就閉嘴。”

杜柒才不閉嘴呢，一邊往外走，一邊叨叨：“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反應這麽快？看見門開了，就能想到分開走，你中間省略了幾個步驟？”

“閉嘴，謝謝。”

“你怎麽知道你爸沒來接你？”

“用腦子想的。”出了幼兒園的大門，看見停在門口的車，冉林樂進了反方向的胡同，“我知道你沒腦子，不用說了。”

好不容易這天冉慶平沒在門口蹲等，又跟冉安打了個時間差，冉林樂高高興興地去娛樂城了。

路上，冉林樂給家裏打電話，一本正經問怎麽沒人接他。

陳惠紅接的電話：“冉安去了，你沒見他？”

冉林樂裝瞎，沒見人，也沒注意車子：“可能走岔了。晚上我要去杜柒家補課，就跟他在外邊吃了。”

一邊說，冉林樂在杜柒大腿上掐了一把。杜柒一聲慘叫拐了音，硬生生地喊出來一個不存在的名字，假裝路遇熟人，跟人交談，把存在感刷得相當突兀。

陳惠紅才不管冉林樂回不回家吃飯，最好是別回來礙眼，只有他們一家人和和睦睦。

挂斷電話，杜柒還在呲牙咧嘴地倒吸氣。在杜柒說話之前，冉林樂先開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受苦了，晚上請你吃飯。”

還能說什麽？只能忍了。

杜柒咬牙切齒：“我告訴你，看在你身上有傷的份兒上，我不跟你計較。”

以前也沒計較過吧！

可惜兩個人走到娛樂城之後，門童說郁揚不在。冉林樂給郁揚打電話，叫郁揚過來吃炒涼粉，被一口拒絕。

從頭到尾就兩個字：不去。

真是夠堅定的啊……

等了半天，娛樂城的前臺也給郁揚打了電話，都沒能把郁揚給叫過來。

倒是見了六爺，笑眯眯地跟冉林樂聊了幾句，中間提到吳立輝的名字，說回頭好好謝冉林樂。

從娛樂城出去之後，杜柒問吳立輝是誰。冉林樂也沒辦法解釋，幹脆不解釋，拿一根甘梅紅薯去堵杜柒的嘴巴。

杜柒有點緊張：“你是不是跟老六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覺得是什麽呢？”

以杜柒那份十七歲的見聞和七十七歲的想象力去猜……很快，杜柒就放心了：“你能做什麽？找郁揚我不反對，你別跟老六來往，省得被他帶進溝裏。”

少年啊，你對力量一無所知。

吃飽飯，天還沒黑，杜柒非得送冉林樂回家。他怕那幫體育生重來，不放心冉林樂一個人走。

冉林樂心思一動，拉住杜柒：“你說，我爸為什麽天天接送我？”

杜柒回過神：“怕你再遇到危險？”

“但是搶劫這種事情，哪有人那麽倒黴，三天碰見兩次？”冉林樂恍然明白，“他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