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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夫人的心情非常複雜。

她只在周歲宴上見過美美一次，不過才過了不到一年，當時那個襁褓裏的小孩，轉眼已經能站在她面前乖巧地說話了，雖然還要牽着人，但是說話時口齒清晰，眼神清澈，看起來就十分伶俐的模樣。

傅夫人想到傅衍之小時候也是這樣的，看着不聲不響的一個小團子，實則腦筋好極了，連家裏的阿姨都誇獎說，從沒見過這麽早慧的小朋友。

可是她偏偏不在意。

在這樣的家庭裏，妻不成妻，子不成子的，大多也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罷了。

……

美美看着眼前這個看起來保養得當的“奶奶”，總覺得她的表情有些毛骨悚然的，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

可是他又想到，老師說過，奶奶就是爸爸的媽媽，既然是“媽媽”，那一定是跟自己的媽媽一樣，溫柔又美麗，身上還會有香香的味道的人，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

美美猶猶豫豫地又試探了一聲，“奶奶你好？想叫我美美也可以的啦……”

耿瑤跟他說小名是為了表示親切才叫的，他還當是自己不讓奶奶叫他的小名，奶奶覺得他不親切了，才不開心的呢。

傅夫人突然就回過了神來，“嗯”了一聲，“美美你好。”

說着，她便向美美伸出手，想要去牽他。

耿瑤有些擔心地看了美美一眼。

雖然是在自己家裏，但是到底是傅夫人啊……

好在這樣尴尬的場面只維持了一瞬，傅衍之便已經在保镖的簇擁下進來了。

看到傅夫人，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傅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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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夫人看到自己的兒子，立刻收了手，清了清嗓子，坐在了沙發上斜着眼瞧他，“嗯。”

傅衍之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冷淡，剛想說什麽，耿瑤就抱起美美往他懷裏一塞，“我去複習了。”又朝着傅夫人小心翼翼地笑了笑，轉身上了樓。

傅衍之抱着美美，頓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傅夫人硬生生地把沙發坐出了皇位的效果，斜着眼睨他，“怎麽？不願意看到我？”

傅衍之看到美美在看他，也不說話，默默地将美美放了下來，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發。

“這位阿姨的脾氣不太好，有沒有欺負你啊？”

“……”傅夫人難以置信，“傅衍之！”

美美搖了搖頭，“沒有的。媽媽說這是奶奶，奶奶長得很好看。”

傅衍之點了點頭，站起身，表示知道了。

“傅夫人，您是來找我的，還是來看美美的？”

傅夫人其實是想來問傅先生的事兒的，還有在傅家供職的那幾個她家的兄弟，但是看到美美之後，她有有些猶豫了。

或許真的是上年紀了，也可能是隔代的緣故，她原本的滿腔希望都寄托在傅衍之身上，居然對美美沒什麽利益上的想法，只是單純覺得他還挺可愛的。

……也就耿瑤這種沒腦子的女人能把傅家的直系孩子養成這個樣子了。

傅夫人眼神複雜地看了美美一眼，沖着他招了招手，“美美，到奶奶這裏來。”

美美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傅衍之。

傅衍之一點都沒有要修複母子關系的意思，只是他一想到耿瑤經常說，孩子是爸媽的鏡子，要是自己對傅夫人态度很差，美美長大了，會不會也讨厭了耿瑤呢？

一想到耿瑤有可能因此傷心，他又有些猶豫了，握着美美的肩膀，給了後面的保镖一個眼神。

“查過了嗎？”

“是，傅夫人沒帶人來，也沒東西，已經掃過了。”

保镖的聲音很輕，只有傅衍之一個人聽得到。

傅衍之點了點頭，一把抱起美美，把他放到傅夫人旁邊，扯了扯嘴角，“倒是不知道，您也會喜歡孩子。”

是真的怨了她的語氣。

傅夫人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曾經做錯了什麽，要不是她的培養，傅衍之能有今天嗎？

不過她也懶得和傅衍之争辯，從脖子上摘了塊玉牌下來，放到了美美小小的掌心，“這是奶奶送給美美的禮物，要好好收着，知道嗎？”

美美不敢随便收別人的禮物，便拿眼睛去瞧傅衍之。

傅衍之已經脫了外套，坐到了另一邊，拿出了筆記本電腦，語氣淡淡的，“給你就收着吧。”

美美笑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玉牌，“謝謝奶奶。”

小朋友哪知道這玉牌的價值，只是既然是別人送的禮物，就算沒意思也要表現得高興才好——不然媽媽又要說他沒有禮貌了。

美美要做一個有禮貌的人才行。

傅夫人看着團子一樣的美美，眼神難得柔軟下來，“倒是命好的。”

這孩子要不是耿瑤的……或者耿瑤還是原來那個不讨傅衍之喜歡的耿瑤，那他就沒這麽好的命了。

也是天生的運氣好，傅衍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轉了性子。

傅衍之眼皮都沒擡一下，“我兒子可不是命好。”

“……”

傅夫人有點驚訝傅衍之會說這麽接地氣的話，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美美在旁邊玩了一會兒手上的玉牌，突然可憐巴巴地擡了頭，“老師還在房間裏等我呢……我都忘了，爸爸……”

是真的忘了，從沒見過的奶奶來了，小美美有些緊張，所以才忘了的。

他怕傅衍之說他。

傅衍之點了點頭，“管家，帶傅誠毅上去上課。”

“是。”

等美美走後，傅衍之才冷了神色，“什麽事，說吧。”

傅夫人的指甲修得細細長長的，一看就是錦衣玉食長大的手，此時她的手指已經掐進了沙發裏，幾乎要把那真皮沙發紮破，“傅先生的事，你也太趕盡殺絕了，萬一他出來了，豈不是……”

傅衍之冷冷地一笑，“他販.毒這事兒，傅夫人不清楚嗎？”

傅夫人被吓到了，“販.毒？”

看來是不知道了。

也難怪，這種事傅先生一定藏得很好，傅家是大家族，人多口雜的，總不能把違法的事搞得人盡皆知吧。

“之前形式不好的時候，家裏虧損了不少，傅先生牽了緬甸的線，拉了現金流進來。現在風頭過了，他想把這事推到我身上。”

傅衍之的手指還在鍵盤上敲打着，似乎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如果我不先動手，那我就要替他頂罪了，傅家也要陪葬。”

傅夫人有些驚訝。

她并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人，心狠手辣的程度不比傅先生差多少，只是她很清楚哪些是擺得平的，哪些是擺不平的。

像販.毒這種事，大家族反而不能去碰。

因為牽扯得太多了，人口衆多，反而不好掌控，有心人要是扯出事來，擺得平還好，鬧大了擺不平，那是真的牽連很廣了。

傅夫人抿了抿唇，“那也不該這樣，畢竟是家族裏的事。”

她的想法就是大家鬥就鬥了，各憑本事，要是借了警察的手，那就麻煩了。畢竟誰手上沒點事呢，總不好開了這個頭，白白引來了關注。

傅衍之看了她一眼，“之後我會徹查，只要有問題的，全部逐出傅家。傅夫人，您那幾個堂兄，手上貪了多少錢，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擦邊的事還要我再說出來嗎？”

傅夫人怒了，“那可是我哥哥！”

傅衍之重重地一拍筆記本，“那您陪他們進去蹲幾年，如何？”

“……”

傅衍之似乎不想再說——他早就猜到了傅夫人的來意，陪她演了這麽好一會兒的戲，也有些不耐煩了，“不用再說了，送客。”

傅夫人咬着後槽牙，冷冷地一笑，“倒真是我看錯你了。”

傅衍之長大了，行事越發地天衣無縫不近人情了，比當年的傅先生還心狠一些，甚至還策反了季風馳。

傅夫人一邊覺得自己與有榮焉，一邊又怪上了他。

明明是自己帶大的孩子，怎麽就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她了呢？

傅夫人手上現在也是拿了傅家的股份的，見着傅衍之要上樓，遠遠地喊了一聲：“我的任命權還不好使了嗎？”

傅衍之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扭過頭看她，“傅夫人。”

“……”

“從半年前開始，傅家旗下所有我控股的集團公司，都只有我有任命權了——希望您偶爾也可以參加一下高層會議，了解一些情況。”

又一次鬧得不歡而散。

傅衍之的心情不大好，走上樓去，推開房門的時候，發現耿瑤還在聚精會神地溫書，連他上來了都沒有發現。

看着她嬌小的背影，傅衍之身上的溫度一點點回暖，漸漸地又帶上了煙火氣。

他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耿瑤還沒有發現他，連頭都沒有回一下的意思。

傅衍之彎了彎唇，走上去，從背後摟住了耿瑤。

耿瑤一驚，手上的筆一滑，把書頁都給劃破了。

她心疼地看了一下，并沒有把字擦破，這才松了口氣，合上書，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傅夫人走了？”

“嗯。”傅衍之的聲音悶悶的，“還送了傅誠毅一塊玉牌，你找人把線收一下，給他挂脖子上。傅夫人養了幾十年的玉，是好東西。”

耿瑤哭笑不得，“做什麽呀，一定是傅夫人很喜歡的東西，讓美美收幹嘛。”

傅衍之冷哼了一聲，“自己的孫子，拿點好東西出來怎麽了？”

“話也不是這麽說……”

耿瑤無語地捏了捏他的手臂，“美美回去上課了？”

傅衍之不答話了，只蹭着她的背脊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突發奇想地開了口：“讓傅誠毅學個樂器吧，陶冶一下情操，養養脾氣。”

“……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了？”

傅衍之擡起頭，直視着耿瑤，“讓他長大以後沒法跟我吵架。”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