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葬禮·白緞

梅索的手顫抖着拂過婢女的背，“你怎麽這麽傻？”梅索痛苦的模樣讓阿旺·楠傑和月尊白瑪心疼。月尊白瑪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這個婢女要以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來懲罰她。難道有人要用毒害她，她也不能說半個字嗎？

阿旺·楠傑的手搭在梅索的顫抖的肩膀上，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适的話安慰。

地上跪着的另外兩名婢女也都站起身來，哭成淚人的模樣，向梅索走去。“公主，身體要緊。”婢女失聲說着。

梅索的淚還是無力的墜落，難道她錯了嗎？她只是想跟着阿旺·楠傑去美麗如神話的不丹，這也錯了嗎？她想去看雲山霧峰，想去看雪景高崖，這都錯了嗎？

月尊白瑪走到梅索身邊，看到梅索傷心難過的樣子，也很不好受。

“梅索，人死不能複生，你請節哀。”月尊白瑪的聲音很輕，像一陣春風拂過梅索的心田。梅索沒有想到，她的婢女想害死她，而她月尊白瑪依然能摒棄前嫌寬慰她。這個女人，确實是她梅索所不能及的，也怨不得阿旺·楠傑會戀上這個女人。

有兩名侍者從帳篷外進來，向阿旺·楠傑禀報事情，看到帳篷內的這一幕，頓時傻了眼。阿旺·楠傑看到進來的侍者，便吩咐道：“你們找幾個人來，讓她入土為安吧。”

侍者從命，完全忘了進入帳篷的初衷，又向帳篷外走去。

當侍者掀起帳篷的簾子，正要踏出去時，月尊白瑪叫住了他們。“你們先過來，我還有話要說。”

梅索雖然悲傷，耳朵卻還敏銳。1她聽到阿旺·楠傑對侍者的吩咐，本該上前行禮拜謝。但太過悲傷的她，實在沒有心情在這一刻去跟少教主說謝謝。月尊白瑪把兩位侍者喚住又是什麽意思？剛才梅索還覺得月尊白瑪胸襟大度。沒想到，不過是她想多了。

梅索心裏猜想，月尊白瑪是要阻止阿旺·楠傑讓侍者們安葬。這個女人，城府好深。

月尊白瑪也看到梅索狐疑的目光突然盯住了她，月尊白瑪保持一顆平常心，對兩位侍者說道：“我是墨脫人，不知道你們竺巴噶舉的規矩。但我希望你們對她的安葬，能盡心盡力。不求奢華，但求能讓死者安息，靈魂歸安。”

梅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完全不是她能臆想的。

兩名侍者領命出去。

阿旺·楠傑拍了拍梅索的肩，安慰道：“放心吧，梅索，我們會好好安葬她的。還有小梅和大梅照顧你呢。”梅索點點頭，但心裏的哀傷沒有削減半分。這畢竟是她從家裏帶來的人，也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她們早就形同姐妹。

月尊白瑪不忍心梅索這麽傷心，雖然之前，梅索一直敵視月尊白瑪。但畢竟這件事情是因月尊白瑪而起的，月尊白瑪還是希望她不要太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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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就有四名侍者擡着一架擔架模樣的小床進來。小床的每一方都系上了密密的白色布帶，讓整個氛圍更加悲涼。

月尊白瑪雖然從小就喪父失母，但親眼看到別人在自己面前去世，又親眼看到別人操辦喪事，還是頭一回。心裏突然萌生出很多感慨，她突然自責起來。若不是她對那婢女那麽冰冷的說話，那婢女或許不會用這麽極端的方式了結自己的性命。

梅索看到這個擔架似的小床，雙眼頓時冷冽起來。月尊白瑪把她這一細微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裏，走到侍者跟前，問：“怎麽回事？”

她不懂他們這兒的規矩，對于葬禮更是不懂。

侍者見月尊白瑪這樣問，心裏以為是自己犯了錯誤，連忙解釋說：“聖姑，不是我們不聽聖姑的話，厚葬公主的婢女。而是…”

見侍者吞吞吐吐的，月尊白瑪說道：“你說。”

侍者這才說出隐情：“而是沒有白緞。其實，這女人是梅索公主的婢女，不管是按着梅香部落還是竺巴噶舉的規矩，用…白色…布帶已經…夠了。”侍者小心翼翼的說着，生怕得罪了仍在神傷的梅索。

梅索的臉色更白了，一陣強烈的失落感向她襲來。讓她失落的并不是侍者們沒有給她的婢女一個完美的葬禮，而是，她從侍者的話裏聽出，她梅索對整支隊伍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角色。所以，他們才會以為死了一個婢女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或許吧，聲望和威信的建立跟時間沒有太大關系。

月尊白瑪細細想着，白色綢緞，她的背包裏有一件裙子，正是用白緞做的。上邊有刺繡的淡白色的花。好吧，雖然這條裙子是她最喜歡的一條，是為了在登上每一個旅游景點時攝影穿的，反正也回不去了，就給她用吧。

“你們等我下。”月尊白瑪說完，走出了帳篷。

梅索、阿旺·楠傑以及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月尊白瑪要做什麽。阿旺·楠傑知道梅索在乎婢女的葬禮，葬禮也是梅香所有人最在乎的事。梅香人甚至可以不管生活得多不如意，但在葬禮時，一定要足夠體面。婢女雖說只是婢女，但終究是梅索身邊的人，也和她感情甚好。所以，梅索才會對布帶纏繞的木架不滿意。

不一會兒，月尊白瑪回來了，她的手上正拿着一件綢緞紗裙。

所有人的眼神都盯着月尊白瑪手上的那件紗裙，好美！精致的做工，蓬松卻有流水般柔軟的感覺。梅索也看得呆了，天底下竟然會有這麽華麗的衣裳。

月尊白瑪不明白大家為什麽會用這種驚訝的眼神看着她，這不過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已，不至于這麽驚訝吧。瞬間又明白過來，這個時代的西藏邊陲地區的人們，生活還很原始。這樣的衣服對于他們而言實在太過奢華。而且，月尊白瑪也太喜歡這件衣服了，要親手撕掉還會于心不忍。

月尊白瑪把紗裙遞向梅索，說：“我也沒有白色綢緞，但我這件裙子是用綢子做的，應該能用。”

梅索接過這件裙子時，感覺到裙子的柔軟和細膩，剎那間，竟有種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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