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男人心海底針
曠野的風帶着腥氣,腳邊屍體堆積成山,握劍的手已經麻木失去知覺。
許鏡清環顧四周,到處都是濃稠得化不開的血霧,腳下鮮血粘膩,鞋面已經被浸泡得暗紅。
這是夢嗎,他好像又回到了沽雲山封魔印下,回到了五年前。
“師尊?”他茫然呼喚,耳邊一陣陣回響,卻沒有應答。
辨不清方向,他只能往前走,踏着妖獸的斷肢殘骸往前走,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留在這裏。
“回來——”
耳邊突然一聲遙遠的呼喊,他握緊了手中千仞劍,驚疑不定地四望,警惕道:“誰?”
“回來——”
聲音再次響起,像從遙遠的天際而來,又似在耳邊。
“誰!出來!”許鏡清大喊。
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聲音,忽男忽女,詭異非常。終于在聲音再一次響起的瞬間,他找到了它的方向,身形一閃,長劍刺破血霧。
明明所有的行動都經過了準确的計算,看不見的劍端卻沒有傳來入肉的鈍感,像一劍刺進了雲霧裏,缥缈不真切。
那個聲音忽地笑了起來,他擡起頭,看見如水面盈盈波動的結界罩,像一扇巨大的門,他站在門下,渺小得像一只螞蟻。
這便是沽雲山下的封魔印,封印那頭,便是蠻荒的異界。他曾守在這裏整整一個月,斬殺越界妖獸三千餘只,一個月未曾阖眼,未曾停止過戰鬥。
又回來了嗎?
“那便來吧。”他舉起了劍。
那個聲音再次笑了起來,這一次他聽得真真切切,是從封印那頭傳來的,它說:“你會回來的——”
許鏡清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胸腔劇烈的起伏着,渾身汗出如漿。
靜室內牆壁上明珠散發的冷光刺得他眼前一陣陣恍惚,那些血紅的影還在眼前如跳躍的燭火般将眼皮燎燒得刺痛。他抽出後頸長劍,右手握着劍柄,左手撐着冰冷的地面,過了許久方才一點點找回現實。
神識緩慢回歸,血液開始流動,身體慢慢找回知覺。
這裏好冷,好黑。
感覺到安全,他收起劍翻身跪匐在黑石磚上,閉了閉眼,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吞咽唾液,突然沒有任何預兆的想起昨天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那個種滿繡球花的小院和帶着稻香的風。
許鏡清找來的時候,紀圓正在廚房裏給白照南炖雞湯。她手撐在竈臺邊,伸手将白霧趕到鼻尖嗅了嗅,又丢了幾片姜進去。
“紀師妹。”
紀圓轉頭,他站在院子裏,白衣布料不知摻雜了什麽,衣上暗紋在陽光下閃耀着細碎的光,腰帶勒出勁瘦的腰,身姿筆直如劍,長發被微風掀起,柳枝樣軟軟垂在肩頭。
那一瞬間,紀圓好像看見了一條活帶魚。
是的,是活帶魚,不是死帶魚。剛釣上來的活帶魚,在陽光照耀下,不靈不靈的閃銀光,背鳍如柔軟的娟紗一般在風裏泛着波。
美慘了啊。
他唇色蒼白,因為常年閉關,皮膚也是一種沒有血色的白,整個人站在那裏,好像會發光一樣。
紀圓眯了眯眼,聽見他的聲音帶着一點啞:“要幫忙嗎?”
真要命。
活帶魚師兄的光在視線裏圈出一片白,塵埃也化為了片片跳躍的光點,她明明站在背光處,還是被熱度灼燒了眼皮,出現了片刻的晃神。
他上前了一步,站到了房屋陰影裏,那股眩暈感才慢慢消失,耳邊煮沸的雞湯咕嚕咕嚕響着,五感漸漸恢複。
紀圓揉了揉眼睛,又來了啊,這哥們兒不是劍癡嗎,怎麽成天往外跑啊,不練劍了啊?
她迎出去,臉上挂着招牌笑容,“早啊許師兄。”口氣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
許鏡清點頭,嗅到雞湯的香味,指尖不自覺磨挲着,面上卻不顯。
知道他辟谷,紀圓就不請他吃飯了,靠在門框邊,“今天好像沒什麽事做,下午也沒有安排,白師兄昨天被打了,我待會兒給他送雞湯去。”
許鏡清沉默,垂下長長的睫羽,點點頭,神情顯得落寞。
紀圓敏銳察覺到了什麽,歪了歪頭,“要喝茶嗎?”
他快速搖了兩下頭,嘟囔了一句什麽,就急急忙忙地轉身走了。
“唉?”
怎麽還委屈上呢,昨天不是挺威風的嗎?又是受什麽刺激了?還是我說錯話了?看着他背影像飛鳥一樣快速消失,紀圓搖頭,不懂,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許鏡清捂着胸口跑得飛快,強憋着胸肺裏的一股腥甜,眉頭深皺着,一直跑到沒人的地方才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他捂着胸口大喘,眼皮一陣陣跳得厲害,背靠着一棵大樹緩緩滑到地上。
門派裏他未曾涉足的地方很多,最熟悉的是無悔崖下的山洞,之後是練劍的寒松林,歇息的竹屋靜室和師尊的居所。
可這是哪兒?他擡起頭,慌不擇路之下竟跑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樹林中,記憶裏好像沒有出現過啊。
許久之後他站起身,看着腳邊那灘暗紅的血跡,有點心虛地四處望了望,像做錯事的小孩,又像埋粑粑的貓咪,趕緊扒拉扒拉旁邊的落葉蓋住,又不放心地跺了兩腳跺緊實。
直至走出這片排列得茂密有序的樹林,看着外面拉着柴火來往的弟子,許鏡清方才想起,這好像是蟾木院的林場,昨天才來過的。
今天确實是沒什麽事做,階不用掃,柴不用劈,托許鏡清的福,她一下有了大把的空閑。
雞湯炖好,又在後院的背陰處挑了兩個泡菜壇子裝進芥子袋,還有糖啊果子啥的,紀圓又往內門去了。
白照南好像還沒開始戀就失戀了,紀圓過去的時候他坐在輪椅上曬太陽,眼圈有點發紅,好像剛哭過。
“哎呦呦,今天怎麽回事啊。”怎麽一個個都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紀圓扯了個小板凳坐在他面前,盛了一碗雞湯,吹涼了送到他嘴邊,“喝吧少爺,田螺姑娘報恩來了。”她受傷的那段時間白照南也是這樣照顧她的。
他只是腿斷了,手沒斷,一聲不吭接過碗,自己喝。
紀圓也不跟他犟,坐在一旁舒展雙手雙腿,伸了個懶腰。
熱氣又将眼眶熏蒸得濕潤,食物是慰藉人心最好的良藥,白照南捧着碗,深吸了幾口氣,那模樣委屈到不行。紀圓都沒眼看,為了給他保留一點尊嚴,站起身說要去給掌門送泡菜,待會再回來看他。
幾位內門弟子的居所都各自散落在紫竹林裏,紀圓繞了一小段路,想去看看葉靈予,還沒走近就聽見二長老中氣十足的呵斥聲。
屋門緊閉着,葉靈予跪在地上,二長老問她,信呢,她梗着脖子說沒了,扔了。
二長老又問她為什麽要打人,她倒是幹脆,說當時脾氣上來了,沒管那麽多想打就打了,話音沒落沾了水的鞭子就啪地一聲抽在背上。
“你怎麽就是改不了你這個狗脾氣!練了幾十年的軟劍還是這個狗脾氣!”
二長老氣得渾身發抖,坐在椅子上指着她罵,問她是不是成心想氣死人,葉靈予咬着牙說不是。
她背上被抽了幾十鞭,卻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樣,也不哭,也不求饒,對自己做的事不辯解,說你想打就打了,如果打了心裏能舒服點的話。
二長老氣得頭頂冒煙,倒不是氣她害自己虧了一大筆錢,就是氣她這個□□桶脾氣,永遠記不住教訓。
罵她打她,她都認,乖覺得很,問錯了沒有也承認錯了,之後呢?還犯。
反正就是我錯了,我不對,我該打,我下次還犯。
這個徒弟是雲靜燃在山下的平安城裏撿來的,她狗崽子似的在大街上橫沖直撞,摸走了他的長老玉佩,結果一把就被人揪住後領提了起來。
她頑劣得很,被抓包了一點也不害怕,右手拿着一根竹條沖人劈頭就打來,嘴裏還往人臉上吐口水。
雲靜燃堂堂太初仙門二長老,竟也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搞得好狼狽,但握住她手腕的一瞬間,雲靜燃驚奇的發現她體內竟有一道晦澀的劍意。
他臉上的口水都顧不得擦,扭着她的手腕把人提溜到河邊,指着一塊大石頭說讓她用竹條把石頭劈開,劈得開就放她走,還可以給她靈石吃飯。
那時候的葉靈予已經十二歲了,就是一個又髒又臭的小叫花子,常年混跡街頭巷尾,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騷話,吊兒郎當站在那摳鼻屎,說:“你這老頭,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雲靜燃又好氣又好笑,那時候的葉靈予還帶了點精明狡黠,跟現在相比要可愛得多。
她知道面前這個老頭厲害惹不起,嘴裏叽裏咕嚕沒好話,卻還是非常認真的屏息凝神,用自己平日裏跟野孩子打架積攢的實戰經驗,融彙了那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劍意,握緊了竹條,朝着那塊石頭狠狠劈下。
人腦袋大的圓潤鵝卵石被劈成了碎塊,她跳起來歡呼一聲,得意一抹鼻子,扔了竹條髒兮兮的小爪子伸到雲靜燃面前,“拿錢來!”
誰知道這老頭還真就看上她了,問願不願意跟他走,要收她當徒弟,給她新衣服穿,給她熱乎飯吃,還要教她真正的劍法。
葉靈予說去就去誰怕誰啊,她葉靈予不是吓大的好嗎,平安城裏打聽打聽,誰不知道她的威名?
雲靜燃告訴她,相比其他的五行術法,學劍是非常辛苦的事情,還要受許多的傷,問她怕不怕。
小丫頭片子豪邁揮揮手,說現在有房子住,有飯吃有衣穿,吃點苦而已,她葉靈予什麽苦沒吃過,灑灑水啦。
事實證明,她确實是個修劍的好料子,天資卓越,有股韌性,不怕疼不怕累。
尤其是不怕疼這一點,一如現在,她跪在雲靜燃面前,血潤濕了背,眉頭都不皺一下。
再打下去有什麽用,雲靜燃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了。說現在你在門派裏橫着走,惹了事有師父頂着,以後師父死了呢,誰給你擦屁股?誰給你善後?狗脾氣什麽時候能改?
葉靈予急了啊,她說師父我這麽大個人了,知道怎麽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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