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安王歸京 (1)

蕭成平日裏不大管府中事, 可一旦出了事, 他便立即用他平日裏的冷酷手段, 管教起了蕭家上下。

自老夫人急病一發,府中人便再不得輕易出府了,一應生活必需, 都是蕭成的心腹前往采購。

府中登時緊張起來。

蕭詠蘭這才發現——她出不去了。

完了。

這下是真的完了。

她連傳話與李二姑娘都做不到!

先前她與李二姑娘約好,這邊她動手,一旦蕭老夫人病重的消息傳出去,李二姑娘便立即動手, 在外頭散布蕭七桐克死老夫人的傳言。屆時,就算安王趕回來也無濟于事了。克死祖母,可是大事。任誰來, 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可如今……

如今能不能栽贓到蕭七桐的頭上去都是個問題, 若是那邊不知情, 已然放出克死祖母的消息,只怕……只怕反倒會将衆人的注意力引過來。

蕭詠蘭這時候倒是難得聰明了一回。

只可惜,這時候聰明也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蕭詠蘭緊張地攥住了身上單薄的衣衫,臉色愈見慘白,似乎要昏倒在地。

董姨娘不知曉發生了何事,只當她被這樣的陣仗吓住了,便同丫鬟婆子們, 扶着蕭詠蘭回房裏去了。

之後蕭詠蘭擁着被子如何瑟瑟發抖, 便不細表了。

正如蕭詠蘭猜測的這樣, 事情幾乎陷入了最糟糕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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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姑娘在聽聞那蕭老夫人突發急病, 連夜請了大夫來瞧,如今生死不知的時候,當即便被喜悅沖昏了頭腦。

這李二姑娘是個有大圖謀的。

她很清楚李家必須依靠項家方才能得以存活,項詩鳶能得到權勢地位,她方才同樣能擁有權勢地位。

蕭七桐……

必須得死。

李二姑娘咬了咬牙,面上卻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随後她喚來了自己的貼身丫鬟:“還記得之前我如何囑咐你的嗎?”

“奴婢記得。”那丫鬟點頭。

“去吧。”

丫鬟又點了下頭,随即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當日京中便有了傳聞,說是那蕭家老夫人怕是熬不過這一回了,要問為什麽,只怕是因着那蕭家五姑娘天生邪命,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蕭老夫人便成這樣了。想想前頭的繼夫人……

更有甚者,暗暗傳道,好端端的,一個身負惡名,又剛遭退婚的病恹恹的女孩兒,怎麽就得了安王殿下的青睐?莫不是這蕭五姑娘會什麽巫蠱邪術?

只是這流言還不等傳開,京外倒是來了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

那登州知州盧友道,行事昏聩,竟将安王得罪了個徹底,惹得安王大怒,如今安王已經返京而來。

而皇上此時也下了令,讓盧友道立即進京。

衆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這盧友道是如何得罪了安王?要知曉安王脾氣向來不錯,并不與人交惡。

當然,除了這樣的言論外,衆人更感嘆的,還是皇上對安王十年如一日的寵愛。

眼瞧着諸位王爺都已經及冠,更有建王已經入朝辦事。

衆人對太子之位由誰來坐,實在興趣高得很。

遠遠要高過那蕭家的老太太如何如何。

于是一時間,蕭老夫人病重的消息反倒被沖淡了,衆人都繃緊了精神,等着安王歸來。

*******

登州。

上輩子盧友道束手就擒,那是因為他,包括那時的江舜,其實都沒能猜到宣正帝的打算。

于是盧友道真當自己只是有行事不妥的地方,得罪了江舜。

等入了京,一切都遲了。

而這次江舜有意拿住他的把柄,盧友道能做到知州的位置上,自然不是蠢貨,他有所覺之後,便暗自派了官兵,企圖拿住江舜,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江舜同樣早就留有一手。

登州城門下。

燈火通明,刀劍聲起。

一陣馬蹄聲近,穿着盔甲的将軍來到了盧友道的跟前。

“盧知州這是欲謀害安王殿下嗎?”那将軍冷聲喝道,不等盧友道作辯解,他便緊跟着道:“拿下!”

盧友道是個文官,哪裏敵得過這些士兵。

三兩個士兵一擁而上,當即便拿下了盧友道,繩子往他身上一捆,同時他的嘴也被牢牢堵上了,再不能有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江舜這才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來。

那将軍跪在他的跟前,口呼:“安王殿下。”語氣恭敬。

旁的人見他都這般姿态,自然面對江舜時,便更覺得這位安王喜怒不形于色、深不可測了。

只怕京中傳聞,只不過是講了安王的其中一面罷了,安王的真正手段,便也只有他們見着了!

意識到這點後,他們心頭更覺發冷,恨不得找什麽東西縫上自己的眼皮,堵上自己的耳朵,這樣便不會洩露安王的事出去了,也就不會丢性命了……

江舜掃過他們:“收拾了,準備回京吧。出來也有些時日了。”

“是。”

盧友道奮力掙紮着,卻怎麽也掙紮不開,臉色都漲成了通紅的顏色。

他擡頭朝江舜看去。

這會兒盧友道才清晰無比地從這位安王殿下眼中,窺見了幾分冷色。

盧友道心裏一個激靈,他死死咬着牙。

什麽世無雙的溫潤公子!

什麽瞎了眼的癡情種!

都不過是他披在外頭,用來惑人眼球的東西!

不知那位已經入朝的建王,比之安王又誰高誰低?

盧友道滿懷惡意地想。

江舜根本就不在意盧友道面上展露出的惡意。

他轉身上馬車。

将軍一揮手,衆人便就這樣趁夜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而登州原本一直受到盧友道壓制,而郁郁不得志的副手,得到了暫代知州職務的命令。這人自然歡喜不已,當即便接手了登州一衆事宜。

衆人行了一夜,方才尋了地方安營歇息。

幾個侍衛圍在江舜身邊聊着閑話。

顧利突然道:“可惜了……” 顧利年紀小,這會兒說起話來,卻一副大人的口吻。

江舜便分了點目光給他,問:“哪裏可惜了?”

“屬下瞧話本上,總這麽寫,裏頭的男主人若是受了傷回去,必然讓小娘子好一陣心疼,之後感情便更好了……主子英明神武,哪怕那盧友道這樣兇惡,也毫發無損。只是可惜了,主子沒有一個讓五姑娘心疼的機會……”

顧剛在旁邊冷冷地翻了個白眼:“淨出馊主意!”

顧剛在衆人□□夫最好,他們都敬其為領頭者,這會兒見顧剛出聲,顧利便讪讪笑了下,不敢再講什麽話本故事了。

江舜垂着目光。

他手裏放了一卷書,這會兒正在散漫地翻動那卷書。

只是翻了兩頁,他突然道:“接着講來聽聽,本王倒不曾瞧過什麽話本。”

顧利聞言,更來了精神,便接着往下講了。

“上回屬下看的那個話本裏頭,那個有錢的公子哥兒,和貧寒人家的姑娘……”

其餘侍衛對視一眼,都覺得腦袋有些暈乎。

王爺還真聽起來了?

話本有什麽好聽的?

他們又哪裏知曉,江舜對如何哄女孩兒,實在知之甚少。想着将來總不能虧待了蕭七桐去,于是便覺得那話本裏頭應當能學些什麽罷。

這邊聽了一個故事,又一個故事。

江舜終于忍不住挑了下眉,道:“這些個故事裏頭的男人,怎麽不管是窮苦書生,還是有錢的小公子,怎麽都盡是愛了一個還有一個?”

這便是哄女孩兒的法子?

若他這樣……

不知為何,江舜總覺得蕭七桐總會立即收拾包袱走人,決計不給他留半點面子。

由從前的傳言,便可窺出一點她的性情。尤其接觸之後,她的性情便表現得更明顯了。

她性情熱烈,與外表瞧上去全然不相符,斷容忍不得旁人的輕侮。

顧利呆了下,道:“将來殿下不也是要三妻四妾的麽?”

這世上哪個男人不是這樣呢?

也只有那些窮苦人家,實在沒錢娶媳婦,于是能有一個都不錯了。

江舜沉默了一下:“本王有一個蕭五便可了。”

衆人都驚在了當場。

他們知曉安王殿下對那位蕭五姑娘極為看重,只是沒想到會看重到這等地步。

江舜實在見過了太多的女人,她們擁有各色的容貌。

但那又如何?

空有一張臉皮卻沒有與之相配的內裏。

他從不自诩君子,但他既然當初與蕭七桐約定好了,自然便不會弄些什麽姬妾回來,給蕭七桐添堵。

說起來,也再沒有第二個人,如蕭七桐這樣給他驚喜了。

若說原本只是想着,蕭七桐為他守住這個位置,不讓旁人鑽了空子,而他則照顧起蕭七桐,讓她不再受欺侮。

到了現在,江舜心頭已經隐約動過,何不如就這樣照顧她下去的念頭。

左右再沒有這樣合心意的女孩兒了。

顧利突然笑道:“屬下便說,主子是個正直君子啊!不如主子假裝受了傷,回去讓五姑娘瞧吧……”

顧利這麽一打岔,便登時将江舜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

顧剛剛又想說,這什麽馊主意。但話脫口之前,他忍不住看了看江舜。他怎麽覺得主子會認真聽顧利胡說八道呢?

顧剛正想着,便聽這廂江舜低聲道:“嗯,有理。”

顧剛:……

這還是以前的主子嗎?

江舜收起了手裏的書,交給了身邊的小太監。

随後便起身去歇息了。

于是侍衛們也忙起身,守在了營帳外。

小太監伺候了江舜洗漱。

江舜睡下,腦子裏卻清醒極了。

也不知顧衛将寶石送到她手中去了麽?

也不知蕭詠蘭都使了什麽法子。

江舜擡手揉了揉額頭。

還得想個法子,讓皇太妃再也不敢伸手才行……

江舜想到這裏,便閉上了眼。

只是閉眼時,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絲冷光。

******

“嘭——”

那屏風叫皇太妃生生推倒在了地上。

屏風底下還跪了個人,那人叫她砸了個當頭,卻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安王馬上要回來了!蕭老夫人還沒死!你們幾個又沉不住氣往外散了消息,如今卻半點影響力也無……李家上下都是蠢貨麽?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皇太妃厲聲斥道。

話音未落。

外頭突地傳來聲音,說是項皇後來問安。

皇太妃面上這才有了點喜色。

到底是她項家的女兒,心下還是偏着項家的。

“快,請皇後進來。”

皇太妃恢複了往常的神色,轉身往位置旁走去。

自然有宮人去收拾那地上的爛攤子。

項皇後踏進門來,掃了一眼地上匍匐的宮人,擡起眼看向皇太妃,口吻卻不如皇太妃想象中的那樣親近,反而更見冷漠了幾分:“皇太妃,此時收手尚來得及。”

皇太妃哪裏會想到,她開口竟是這樣一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當時就變了臉,冷笑道:“我項家怎麽培養出你這麽個東西!畏首畏尾,猶豫不決!難怪一把年紀,卻無所出,空頂個皇後的殼子,淑妃都比你風光!”

項皇後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不過她到底遮掩住了自己的神情,只是手指暗暗掐緊了,其用力之大,可見她這會兒叫皇太妃這一句“無所出”,給正正捅到了心窩子,捅得有多疼。

項皇後是個極能隐忍的人。

否則她早就做不成今日這皇後了。

只是她也有旁人觸碰不得的逆鱗,那便是無所出。

項皇後淡淡道:“本宮也是為皇太妃着想。本宮與太妃都是嫁入了皇室的人,又如何能再談項家才是家?太妃如今的家是這裏,是皇宮。”

說罷,項皇後便轉身走了。

皇太妃臉色大變,順手砸了個玩意兒出去,在門邊登時碎了一地。

項皇後離開了皇太妃的住處,模樣卻反倒愈加的平靜了。

她今日前來,本就不是抱着勸服皇太妃的想法來的。

皇太妃是什麽性子,她比誰都要清楚,越是勸,只會越是讓她堅定心頭的想法。皇太妃已經決心一條道走到黑了。

她有什麽法子呢?

項皇後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便只有讓皇上注意到皇太妃這裏來了。

如此,她頂多稍受些牽連。

可若是等安王歸來,屆時請皇上查下去,那後果便極為可怕了。

皇上提前有所覺,此事便尚可以捂住。而等安王為蕭五做主,那便捂不住了。巫蠱之事,是可抄家滅族的大罪。她項家企圖這樣栽贓,弄不好整個項家都沒了。

……

皇太妃全然不知曉項皇後的心思,在項皇後走後,她便怒火中燒,反倒更堅定了心思,一定要将這蕭五弄死。

想來想去,她便喚了貼身的嬷嬷來。

“不如就此坐實,她對安王施以巫蠱之術的事。聽聞那盧友道此次得罪安王,是因為送了人給安王那裏去,安王一心只有未婚妻,便大發雷霆。”皇太妃露出一個輕蔑的神色,“堂堂好男兒,卻為了這麽一個女人,連一方大員都要這樣對待,這不正是叫人蒙蔽了雙眼嗎?”

那嬷嬷點頭稱是:“殿下從前是極為聰穎的人物,自從遇見了那蕭五姑娘,卻變得不像是自己,凡是都只管率性而為了……可不正是中了她的邪術麽?”

皇太妃聽了這段附和的話,頓時心頭舒坦了不少。

她微微笑道:“便讓李家将功補過吧。”

她到底也不蠢,這些事是不會牽連她那便越好。屆時就算當真查出來,而蕭五也僥幸躲過一死,最後遭罪的也只是李家罷了。

一個棋子麽,既然想要榮華富貴,那就同樣也得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

安王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傳聞,在京中傳得更熱烈了。

那些猜測盧友道究竟為何觸怒了安王的人,這會兒聽了這樣的傳言,頓覺心情複雜無比。

先前那些什麽蕭五姑娘克蕭老夫人的傳言,更沒有人敢往外傳了。安王眼瞧着便要回來了,誰還敢傳這些話?莫不是特地等着安王來整治自己嗎?

這傳聞就連蕭家上下,連帶臨陽侯府都聽聞了。

原本寧小侯爺是難得抽出空閑的時間,陪着妹妹出來散心,誰曉得這樣的時候,卻恰好聽見一些人低聲議論安王的事。

那些說起此事的人,眼底滿是敬服。

“安王殿下出身皇室,卻半點沒有驕縱之态,反倒對這個還未過門的未婚妻百般尊重。這位盧大人想要賣個好,送來姬妾,卻不曾想到咱們安王殿下有君子之風,全然不喜歡這樣的行徑!”

他們敬服安王這樣的地位,卻還能只鐘情一女子。

當然,他們更敬服的還是安王不為女色所動,不輕易受那登州知州的讨好,實在對了不少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客的胃口。

一時間滿口都是對安王殿下的敬佩誇贊。

這些話都悉數落在了寧小侯爺的耳朵裏。

鴻欣郡主有些擔憂地拽了拽兄長的袖子:“哥哥,我想去前頭瞧瞧……”

“那便去吧。”寧小侯爺應了聲,瞧上去并沒有什麽不妥,但鴻欣郡主卻敏銳地覺得,兄長的情緒無端低落了一分。

鴻欣郡主抿了抿唇。

一個是剛結交的好友,一個是敬愛的兄長。

她如今也只能先為七桐姐姐高興了。

至少,至少安王殿下待她是極好的,如此,臨陽侯府曾經犯下的過錯,也就可以稍作減輕了。

等再往前行,陸陸續續卻依舊能聽見幾句議論聲。

尤其是那些酸秀才們,嗓門極大,像是恨不得向天下說明,安王是個何等品性高潔的君子!

寧小侯爺的臉色便一點點的敗了下去。

鴻欣郡主有些無措地道:“哥哥,不如我們回去歇息吧,左右今日也逛累了。”

寧小侯爺卻抿緊了唇,搖了搖頭:“走罷,是躲不過的,不如幹脆進去坐着仔細聽聽。”

他也正想知道,這安王殿下比較起他來,又是如何對她的。

對她好不好……

又究竟有多好……

鴻欣郡主擡眼偷偷打量了一下兄長,見兄長面上并沒有多少激烈的情緒,這才放下心來,想着就這樣讓兄長徹底死心也好。

日後京城裏頭有關這樣的傳聞,只怕只會多不會少。

她隐約還記得,上回七桐姐姐說起過,安王殿下還會往蕭家送東西呢,什麽吃的喝的玩的,就連平日裏吃食用的碗碟,都是安王特地令人送去的。

若是日後再有好事者,将這些傳開,兄長一樣會覺得難受的。

寧小侯爺當先便邁步走了進去。

鴻欣郡主緊随其後。

因着帶了女眷的緣故,他們便徑直去了裏間,裏間有屏風隔開,如此即可聽見外頭的議論聲,也可保住裏間的**。

待到落座,便又聽下頭突然有人壓低了聲音,道:“也不知這蕭五姑娘究竟生得何等模樣,安王殿下生得豐神俊美,外頭都傳這蕭五姑娘面如夜叉,可安王真能瞧得上一個夜叉女?”

“似乎有說這蕭五姑娘不僅不醜,相反還美麗得很呢。”

“恐怕并非如此,尋常人家的女孩兒傳出面醜的名聲,那些人家怕女兒嫁不出去,豈不應該上趕着澄清麽?可這蕭家都眼睜睜瞧着臨陽侯府悔婚退親了,也沒見澄清一二。可見這蕭五姑娘必然是個夜叉女!”

“興許是吧,安王殿下不同于常人,見過的美人也無數,定然重的不是這女子的容貌,而是才華了。”

“可也沒聽說蕭五姑娘有什麽才名啊,反倒是惡名有着不少,近來不還有人傳她克病了蕭老夫人嗎?”

“聽他們胡言,這蕭五姑娘分明叫安宜皇貴妃接進宮去小住了,又如何能克死祖母呢?……”

鴻欣郡主有些氣憤地咬了咬唇,只是她生來性子軟和天真,這會兒就算是生氣,也說不出什麽有力度的話來,只能斥道:“他們怎能這樣議論她?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一耳朵聽來的東西,怎麽能作準呢?”

話說完,鴻欣郡主突然又想起來,自己和兄長從前不也是聽了外頭的流言,便也真以為蕭家五姑娘是如此嗎?

鴻欣郡主面上一紅,登時又覺羞愧又覺得氣憤。

寧小侯爺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這些人算什麽東西?又焉敢這樣議論她?她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兒,又怎能如物品一樣叫這些人來評頭論足?

她又怎會面如夜叉?

又怎會配不上安王?

寧小侯爺閉了閉眼,只聽得耳邊一聲脆響,回過神來,卻發現手中握着的酒杯叫他捏碎了。

他近來總在軍中出入,練了一身功夫,手指手掌上都是繭,與他俊逸的外表顯得格格不入。

這會兒這杯子碎了,那碎片都未能将他手掌割破,只是酒水滑膩地流了一手,讓寧小侯爺原本就不大好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了。

“蕭老夫人病了是怎麽一回事?”寧小侯爺問。

這事鴻欣郡主倒是聽說了些,于是便道:“聽說是突然急病發作了,如今全靠宮裏請的太醫吊着性命。”

鴻欣郡主皺了下眉:“說到底,這都是七桐姐姐的祖母,他們又怎能揣測她克死了蕭老夫人呢?從前那程夫人身亡,不過是意外罷了。難道以後誰家死了人,都怪罪她麽?”

寧小侯爺眉頭緊皺,樓下依舊在議論,但這會兒那些話已經入不了他的耳了。

安王是如何對她好的,他不想聽,也聽不下去。

他這會兒想的是,為何好端端的,京裏又掀起了這樣的傳聞?他以為,從宣正帝賜婚時開始,便再不敢有人傳這樣的話了。

是誰這樣大的膽子?

還是說早有預謀?

奈何寧小侯爺在這方面實在沒什麽天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怎麽一回事。

他陡然起身道:“鴻欣,我們回府去。”

鴻欣郡主自然不會反對,當即點頭道:“我跟着哥哥便是了。”

于是兩人很快離開了酒樓,回到了臨陽侯府。

而一回到府中,寧小侯爺便叫來小厮問了:“母親可在歇息?”

那小厮點頭。

“去傳話,便說我來向母親問安。”

小厮應聲去了。

寧小侯爺也邁動着步子,朝着老王妃住的院兒裏去了。

而鴻欣郡主猜不到兄長要做什麽,心下又好奇得緊,于是也跟了上去。

老王妃才睡醒,她由人伺候着坐了起來,擡眼看向外頭的寧小侯爺,問:“今個兒怎麽來了?”

自從那次,她與寧小侯爺商談過後,寧小侯爺便極少回府了,大多日子都宿在軍營,就算是回來,也只是匆匆吃上一頓飯,歇上一晚便又走了。

今兒特地來請安,便實在顯得有些難得了。

寧小侯爺原本有些躊躇,可想到這樣的事,大抵只有母親更精通些,于是他還是強忍着鼓噪的心緒,将外頭的傳言都說與老王妃聽了。

老王妃在聽見“蕭五姑娘”四個字的時候,眉頭稍微動了動,但她并沒有打斷兒子的話,而是神色平靜地等着寧小侯爺說完。

随後她方才出聲,道:“此事背後複雜,弄清楚是要下手沒太大的意義。”

聽見這句話,寧小侯爺的心不自覺地一緊。

沒有意義?

那怎麽辦?難道就這樣任由那些流言亂飛嗎?他們都恨不得在蕭七桐的頭上蓋個章,說她便是那擅長蠱惑人心、給人下邪術詛咒的巫女了!

鴻欣郡主已經呆在了一邊:“原來,原來有人故意要害七桐姐姐嗎?”

老王妃瞧了一眼她,突地又出聲道:“那次她來府上玩,淋了雨,你從我這裏找了套衣裳給她,是也不是?”

鴻欣郡主忙點頭。

老王妃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她擡眼瞧了瞧外頭的天色,道:“正巧,怕是明天要下雨,明日你邀單家姑娘來府上玩玩。”

鴻欣郡主一頭霧水,全然不明白,怎麽話轉到了這上面來。方才不是還在說七桐姐姐的事麽?怎麽又讓她去邀請單嬌靈?這樣的時候,又哪裏有心思去玩?

寧小侯爺皺起眉,倒是露出了些許若有所思的神情。

老王妃又嘆了口氣,道:“鴻欣,你且想想,她與你兄長之前有過婚約,而如今已經是安王的未婚妻。她來了府上,玩了一遭,出門時卻換了身衣裳。咱們知曉是你邀了她來玩,又是因着下雨淋濕,她身子弱,怕她受涼,你才尋了我的衣裳給她穿……可旁人又如何知曉呢?”

鴻欣郡主瞪大了眼:“難不成他們想要借此污蔑她?”

“防人之心不可無。”老王妃淡淡道:“這世上的惡人,遠比想象中要多。”

******

挨了皇太妃的訓斥,這會兒李家也已經急了。

不成功便成仁。

此事若是敗了,他們定然讨不了好。可此事若能一鼓作氣,圓滿解決,那好處自然滾滾而來。

李夫人這會兒有些埋怨李二姑娘。

“那蕭詠蘭便是個蠢貨,你怎麽能這樣倚重于她!”

李二姑娘也有些不服氣,此事瞧着本該順風順水,只怪那安宜皇貴妃實在糊塗,如同瞎了眼一般,竟将那蕭七桐當個寶貝,總招進宮裏去陪伴。恰好便撞在了這一日……

不過也沒關系。

李二姑娘定了定神,道:“誰說這施展邪術,便一定要在中術者的身邊呢?我聽那蕭詠蘭說,寧小侯爺分明退了蕭七桐的親,可蕭七桐卻還往臨陽侯府去玩。說是鴻欣郡主相邀,可從前鬧得那樣不愉快,當真是鴻欣郡主邀她去嗎?蕭詠蘭還說有一回,蕭七桐回府時,衣裳都換了一身。”

李夫人叫這段話給驚着了。

“此事當真?”

李二姑娘點頭:“當真!蕭詠蘭說,那套衣裳如今應當還在蕭七桐那裏呢。那臨陽侯府上的用料與蕭家的用料是全然不同的,屆時一抓一個準兒。真真人贓并獲!”

李夫人撇了下嘴,神色有些蔑視,甚至是有些鄙夷,她道:“她不是同那寧小侯爺解除了婚約麽?怎麽還這樣親近臨陽侯府?”

“所以呀。”李二姑娘笑了下,“一個解除了婚約的前未婚夫,都依舊能對她有情。安王殿下也突然對她着迷非常。這不正是說明她擅長邪術的有力證據嗎?”

李夫人想了一會兒:“我兒說的是。”

李二姑娘又笑了笑,道:“娘放心吧,此事交給我來辦,這一次沒了蕭詠蘭,定然能辦得極為妥帖!”

李二姑娘自幼便是要強的性格,加上她比她大哥還要聰明,手段還要花樣百出,因而得了李夫人的喜愛,李夫人但凡有什麽謀算,都不會瞞過女兒。這會兒李夫人對李二姑娘也有信心得很。

蕭七桐……

不過一個病秧子。

躲得過一回,可躲不過二回!

*****

蕭七桐從鳳鸾宮中小憩醒來,宮女們伺候着她洗漱,又用了些甜點。

這些宮女似乎更敬畏她了。

蕭七桐的目光閃了閃,從她們的動作中分辨了出來。

為什麽?

蕭七桐覺得不是因着,上回項皇後下狠手處置了那個宮女的緣故。

而應當有別的原因。

正想着呢,便聽見外頭有宮女道:“姑娘可起身了?皇後娘娘等姑娘過去說話呢。”

蕭七桐便放下了手邊的食物,立即動身往那邊去了。

待入了殿中,當即有太監搬了椅子來讓蕭七桐坐下。

項皇後笑道:“安王還未抵達京城,但他手底下的人卻已經抵達了京城,還帶了些東西來給你,方才已經送到鳳鸾宮來了。”

蕭七桐微微驚訝。

江舜要回來了?

這都還惦記着給她帶東西?

這回是什麽?

宮女捧着匣子走到她的跟前,蕭七桐打開來一瞧。

旁邊的人都好奇得很,都不由得小心伸長了脖子,企圖瞧上兩眼。

這一瞧,宮人們便更覺得震驚了。

安王殿下送來的這都是什麽東西?瞧着黑乎乎的。

蕭七桐上輩子卻是見識了不少東西,當見到這匣子寶石的時候,蕭七桐的雙眼便亮了。

“黑寶石。”她随意取了一個拿起來把玩,轉頭看向項皇後,道:“此物可安神靜心。”

說着,蕭七桐将那一顆寶石,遞到了項皇後的面前:“今兒臣女便借花獻佛,獻一顆給娘娘。”

項皇後原本對這東西沒什麽興致。

但因着是江舜命人送回來,便有了不一樣的味道。再見蕭七桐說此物安神靜心,又特地遞到了她的面前。項皇後自然不會拒絕。

項皇後笑着讓嬷嬷收好了。

蕭七桐便想着今日把這匣子寶石多分些出去。

總不能讓外頭盡是罵她的,宮裏頭也盡是罵她的吧。總得結個善緣的。

左右都是拿江舜的東西借花獻佛,她半點也不心疼。

正想着除了安宜皇貴妃,還有誰要分些外,小太監邁入殿內,躬身道:“皇後娘娘,皇上傳蕭五姑娘過去說說話。”

蕭七桐耳朵動了動。

皇上傳她去?

回想起每回宣正帝見着她的時候,都得賠上一大筆錢,蕭七桐都覺得為他心疼。

項皇後笑了下:“去吧,早去早回,還能陪本宮用飯。”

說這話時,項皇後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蕭七桐覺得項皇後眉眼間的神色顯得要更輕松些了。

蕭七桐轉身跟着那太監出去了。

看來項皇後早就猜到宣正帝會召她前往了。

會是為了什麽事?

總不至是來懲罰她的罷?

蕭七桐眨眨眼,心頭雖然閃過了種種念頭,但她面上的神色卻實在輕松得很。

轉眼入了殿內。

宣正帝正在批改公文,并未注意到她。

但也許是宣正帝早有吩咐,一旁的太監忙彎腰提醒了宣正帝。

宣正帝這才擡頭朝她看來。

目光不怒自威。

宣正帝沒有故意讓她站着,裝看不見的意思。

既然沒有給下馬威,那今日便不是喚她來懲罰的了。

蕭七桐神色自如地微微屈身,算是請安。

宣正帝将她打量一番,面上神色瞧不出什麽來。

他挪開目光,落在面前的公文上,道:“近來在宮中住得可好?”

“謝皇上關心,臣女住得十分舒适。”

話剛說完,只聽得又有太監道:“皇上,皇太妃來了。”

“請太妃進來。”

蕭七桐挑了挑眉,心下隐約有了一點猜測,可是想想又覺得實在不大可能。

那頭太監很快引着皇太妃進來了。

皇太妃今日穿得素淡,剛一進門,便口中高聲道:“皇上,我有一事要與皇上說,還請皇上屏退左右……”

這話說到一半,在她看見了蕭七桐的身影時,陡然卡住了。

宣正帝這才不慌不忙地道:“太妃有什麽要緊的事,便在此地與朕說了罷。”

皇太妃臉色發青。

她死死盯着蕭七桐,手指上的護甲都刺進了掌心。

蕭七桐怎麽會在這裏?

今兒她可是打算來委婉提醒皇上,這蕭五會妖邪之術的!

皇太妃又哪裏知道,從那日項皇後從她宮中出來,宣正帝便察覺不對勁,于是注意到了她這太妃宮了。

“太妃?”宣正帝催促了一聲。

瞧着他眉眼間竟有一絲不耐。

皇太妃又掐了掐手掌。

已經走到這裏來了,便不可能再往回走了,外頭李家已經在辦事了,宮裏這一環是必不可少的,誰叫項皇後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不肯為她辦事呢。

皇太妃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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