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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爺劇烈咳嗽,仿佛肺都要咳出來了,賈環見勢不好,連忙上前幫着捶背,沒想剛近身,三王爺便不咳了,一把擒住他手腕往懷裏一拉,抱坐到腿上灌酒,似笑非笑的喝罵道,“壞小子,你怎這樣壞?看我不罰你!”

賈環不是躲不開,卻為了讓他出氣,着實咽下幾大口烈酒,平日裏蒼白到病态的肌膚透出健康的紅暈,漆黑的眼瞳波光潋滟,神态婉轉,叫三王爺看得一愣。

賈環順勢反撲,将他壓倒在炕上塞了幾口魚腥草。兩人你來我往,好一番嬉笑玩鬧,最後菜吃得七零八落,酒亦灌下不少,雙雙陷入微醺狀态。

看見三王爺滿是酒氣菜漬的皇子朝服,蕭澤嘴角直抽,喚來兩個丫頭替兩人更衣,然後小心翼翼扶着躺下。自己拿着朝服去洗衣房洗刷,再用火籠烤幹。這裏畢竟不是王府,如此重要的東西他不放心交給旁人。

他一個大男人實在幹不來浣洗這種事,好在半路遇上啞巴兄妹,三個人輕輕将衣服揉搓幹淨,叫小吉祥架上火籠放在趙姨娘房裏蒸。

諸事料理妥當,蕭澤不放心主子,輕手輕腳的入屋,見兩人睡态安然,半邊臂膀露在外邊還不自知,怕他們着涼,近前兩步想要掖掖被角。

他指尖剛觸及被面,卻猛然被一只瑩白纖細的手牢牢扣住命脈,力道十分兇狠,再緊一分便會立時斃命。蕭澤心下大駭,連忙擡頭看去,卻見環三爺不知什麽時候已睜開眼睛,一雙瞳仁充斥着陰煞血氣,哪有之前半點醉态?

看清來人面孔,他暗紅的雙眼慢慢恢複迷蒙狀态,放開脈門倒頭又睡。

蕭澤揉揉已然青紫的手腕,心有餘悸的忖道:我的娘哎,吓死個人了!不管是睡着的環三爺還是喝醉的環三爺,殺性不但沒有消減,反而更強烈了!這簡直沒有弱點嘛這!他究竟遇見過多少次暗殺才練就了這種本事?如此看來,王夫人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她很會調教人!怪不得主子與三爺同榻的時候就睡得格外香甜,卻是因為在三爺身太有安全感的緣故。

心裏胡思亂想着,他輕聲細語的念叨,“三爺,我是蕭澤啊三爺,我見你們被子沒蓋好,給你們掖掖。你可千萬悠着點啊,別對我動殺手!我這是好意!”

賈環不耐煩的翻了個身。

蕭澤搗騰了半天才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将被子拉上,瞥見環三爺伸入枕下無意識握緊一把匕首,仿佛下一刻便會揮過來隔斷自己喉管,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屁滾尿流的跑了,竄到院子中間的空地,見四周站的都是王府帶來的侍衛,這才大喘口氣。

與此同時,環哥兒救了晉親王,且與王爺關系特別親厚的消息早已傳得滿府皆知,侍書打聽清楚了,憂心忡忡回到院裏。

探春正坐在炕上繡花,雖然力持鎮定,可連番打結的繡線卻暴露了她忐忑不安的心情。

“如何?”見侍書掀簾子進來,她放下繡活兒,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聽下仆說兩人嬉笑玩鬧好不親熱,看樣子竟似親兄弟一般。現如今晉親王已經醉了,與環哥兒一同躺下,想是等酒醒了才走。”侍書輕聲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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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了?晉親王竟然喝醉了?”探春無意識的念叨。她對這位姐夫也有幾分了解,是諸皇子中脾氣最溫和的,卻也是最難以親近的,平日裏風光霁月,謙謙君子,何曾有半分放縱失态之處?卻沒想到他竟能在賈環院子裏喝醉,且安心的睡下。這足夠證明他待賈環的不同。

想到這裏,探春心亂如麻,又問,“太太那裏怎麽樣了?”

侍書面色更差了幾分,戰戰兢兢回道,“太太已被押入祠堂,只等王大人來了便休回府去。”

探春只覺一痛,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拽緊了繡繃子,被上面的銀針紮破了掌心,豆大的血珠緩緩滲出,将之前繡的白梅染成了不祥的紅色。

侍書忙取來藥膏幫她塗了,憂心忡忡開口,“小姐,咱們該怎麽辦?你之前對趙姨娘環哥兒說了那樣絕情的話,他兩會不會記恨于你?會不會跟你生了間隙?太太已經倒了,你的婚事還得靠趙姨娘跟環哥兒……”

“胡說八道,太太怎會倒?你忘了?王大人簡在帝心,前日裏剛升調九省統制,奉旨巡邊,乃響當當的封疆大吏,莫說晉親王,就是太子來了也要給三分顏面。有他在,太太絕不會倒!老祖宗精着呢,她不會讓老爺休了太太,只是借機替賈家謀些好處罷了。老爺在工部員外郎任上待了那麽多年,早該往上升一升了。”探春胸有成竹的道。

“可是,就算不休了太太,她日後恐也管不了事了。”侍書依然不放心。

探春搖頭失笑,心情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傻丫頭,太太不管事那便是鳳嫂子管,這跟太太自己管有何區別?我還是得站在太太這邊,省得別人說我牆頭草,勢利眼。”話落理了理鬓角,笑道,“不過姨娘和環哥兒那裏,我也會想辦法和緩和緩,他們日後可是我最大的助力,不能丢開手。姨娘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需我幾句好話哄哄,幾個小物件送送,她便高興了。至于環哥兒,他最是聽姨娘的話,把姨娘安撫了,他自然不成問題。”

侍書聽了只覺一陣心寒,暗道你還向着太太?那可是意欲殺害你娘親兄弟的兇手啊!你怎以為自己一邊向着太太一邊讨好他兩就能擺平呢?你怕別人說你牆頭草勢利眼,就不怕別人說你數典忘祖,不孝不悌嗎?

但她也知道探春剛愎自用,這些話想當然是說不得的,故而嘴上誇幾句‘小姐聰慧’便裝作歡歡喜喜的下去了。

王子騰剛升了官,正要奉旨巡邊,不想臨出發的時候收到這麽糟心一消息,鐵青着臉叩響賈府大門,入內後直接便去賈環院子裏拜見晉親王。這位王爺驚才絕豔,處事圓滑,上有皇帝寵愛,中有太子信任,下有朝臣贊譽,與諸位皇子的關系也非常親厚,哦,當然要排除孤鬼五王爺。是故,王子騰不得不小心對待。

“王大人待會兒再來吧,主子喝醉了,這會兒睡的正香。”蕭澤将他攔下。

王子騰心內驚詫,面上卻半分不顯,笑道,“是下官叨擾了。待下官見過老太君,處置了那蠢婦再來王爺跟前告罪!”話落略一點頭,往正院行去。

賈母與他如何讨價還價暫且不提,只知半個時辰後,王子騰臉色稍緩,由下仆引入祠堂,卻見王夫人已被剝掉一身錦衣華服,鬓發散亂容色憔悴的跪在祖宗牌位前。

“你還有臉見賈家的列祖列宗?把供奉先祖,供養後人的祭田都給賣了,你好大的膽子!”王子騰剛消下去的心火又開始熊熊燃燒。一個主母,背着全家把祖宗根基都出賣了,要不是自己勢大,賈家招惹不起,莫說休妻,恐一根繩子便勒死了她!一想到老太君那些話,他臉上便火辣辣的疼,再一想到自己未出嫁的幾個女兒,恨不能一個窩心腿踹過去,思及這事好歹被壓下,這才硬生生忍住。

“大哥,你總算來了大哥!”王夫人膝行上前,抱住王子騰大腿哭訴,“我這不是沒辦法嗎?賈環那野種得了勢,賈府哪還有寶玉的立足之地?再說元春嫁入王府,四下裏都需打點,我實在拿不出銀子,這才把主意打到祭田頭上,想着等日後攢夠了銀兩再贖回來……”

王子騰冷笑打斷她的話,“有老太君在,你還怕賈環壓過寶玉?以前絕不可能,眼下你把老太君得罪死了,可就說不定了。你這是挖坑反把自己埋了啊,我怎就沒發現你這樣蠢呢?你若能打小便去母留子把賈環抱過來養,好好對待他,叫他們兄弟和睦,于寶玉不也是一大助力?你偏要往死裏打壓!他日前救了晉親王一命,憑着這偌大恩情,叫親王扶正元春也不是難事,你偏要自作聰明!好好一盤棋被你下成了自尋死路,自困圍城!愚蠢!愚蠢至極!”

王夫人聽了這番話腸子都悔青了,暗恨自己沉不住氣,啼哭道,“那大哥我該怎麽辦呢?難道真等着被休?王家還要不要臉了?”

“你還知道要臉?放眼整個大慶,就沒有你這樣挖夫家根基,恨不得夫家早日敗落的媳婦!王家的臉面早被你丢光了!若這事傳出去,王家的女兒還有誰家敢娶?你簡直混帳!”王子騰厲聲喝罵。

王夫人又羞又愧,又急又怕,捂着臉嚎啕大哭。

王子騰撫着胸口,等情緒穩定了才冷冷開口,“日後你便在這佛堂裏安心念經吧,寶玉畢竟是我外甥,我會叫鳳丫頭幫着照看。至于賈環,你且放心,我必不會讓他越過寶玉去。有晉親王護着又怎樣?難不成還護一輩子?總有他倒黴的時候!”話落甩袖而去。

王夫人對着他的背影砰砰磕頭。

王子騰行至賈環院子時已收起憤怒的表情,換上謙卑的笑容,再次求見晉親王。

蕭澤叫他稍等,自己入屋查看,卻見炕上兩人齊齊睜開雙眼。

“王子騰來了?”三王爺拿起朝服,慢吞吞往身上披,蕭澤點頭應是,快步上前伺候。

賈環也要爬出被窩換衣,卻被三王爺摁回去,柔聲道,“你繼續睡。王子騰這人心機深沉,手段狠辣,護短記仇。別看他面上裝得豁達,心裏指不定已記了你一筆。在你還未完全強大之前,千萬莫與他正面對上。我出去把他打發了,你假作熟睡便好。”

賈環一想也是,心安理得的躺下了。

“下官見過晉親王!”見三王爺一個人出來,王子騰連忙躬身行禮,一疊聲兒的告罪。

三王爺含笑聽着,見他從王家先祖談及賈氏先祖,又言及教養出這等女兒如何如何令先祖蒙羞,令聖上失望,實際上卻是在提醒自己,他王家乃開國元勳,他乃皇帝寵臣,他家的女兒與別家不同,哪怕皇子,也是不能随意處置的。

三王爺心中郁怒,面上卻半點不顯,擺手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既誠心悔過,潛心修佛,本王便不予追究了。”

“王爺大人大量,下官感激不盡!不知環哥兒在哪裏,下官想親自替舍妹賠罪。”王子騰試探道。

“他喝多了,不知今夕何夕,恐到了明早才能醒。賠罪的事兒便算了吧,他一介白身,如何當得起你九省統制的賠罪?你這是要折煞他啊!”三王爺嘴角帶笑,目中卻含霜。

王子騰見狀心中微凜,把賈環這號人物暗暗記下,與三王爺閑談片刻,這才躬身告退。

三王爺轉回內間,冷笑道,“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找金陵王。哼,王家好大的口氣,竟就稱王了,連皇子龍孫都不看在眼裏,膽敢暗中威脅于我!”

賈環早已穿戴妥當,正歪在炕上喝茶,見狀又添了一把火,“你這話沒說全,應該是這樣: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怎樣,聽着是不是很霸氣?”

三王爺尋思一會兒,知道這是在暗喻四大家族權勢滔天,不由冷笑道,“霸氣,簡直比皇家還要霸氣!”

賈環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你以後比他們霸氣多了!你一句話,他們抄家的抄家,掉腦袋的掉腦袋,絕玩不過你!”

三王爺哈哈大笑,将少年摟入懷中好一番揉搓。這人怎能如此招人喜歡呢!

蕭澤額角抽搐,再次默默豎起大拇指,心道:環三爺你能!一句話把四大家族都黑了,一句話又把盛怒中的王爺哄笑了,你太能了!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三王爺撫平衣襟,作勢要走,賈環用腳背勾住他腿肚子,曼聲道,“怎麽?這就走了?”

“難不成你還留我過夜?”三王爺笑得溫文爾雅。

“你是不是忘了給我什麽東西?”賈環挑眉。

“什麽東西?”三王爺同樣挑眉。

“好家夥,還跟我裝傻!”賈環冷笑,一把攀住他脖頸,将他摁倒在炕上,騎着他緊實的腰腹一通亂摸。

三王爺笑得停不下來,忙掐住他蜂腰求饒,“好環兒,快別撓了,我這就給你!癢!”話落一個翻身将少年反壓住,去撓他咯吱窩。

眼見天都黑了,再鬧下去今晚就不用走了。蕭澤不得不咳嗽兩聲。

三王爺依依不舍的罷手,從亵衣袖管的暗袋內掏出一個陳舊的荷包,笑道,“快收好了,五萬兩金票分文不少。”

賈環接過,立即打開一張張清點。

三王爺忍俊不禁,摸摸他腦袋道,“小財迷,你且數着,我先回了,反正也不指望你能送我一程。”走到門邊轉頭,提高音量提醒,“明日我在府中設宴款待,你一定要來。晌午我派人去接你。”

賈環不耐煩的揮手。

三王爺一徑笑着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見很多大大抱怨五王爺戲份輕,我劇透一下,這篇文分三部分,前部三王爺戲份重,中部五王爺戲份重,後部兩攻争風吃醋,戲份一樣重。五王爺的确很渣很變态,但他渣不過環兒,變态也變不過環兒,所以別看他現在牛逼,後面被虐的慘兮兮,當然,三王爺同樣被虐的很慘。兩個攻一個是小清新,一個是重口味,都是我的最愛!我一個也無法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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