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凱墨隴醒來時下意識地伸手往身邊一攬,卻撈了個空,他眉頭一皺睜開眼,陽光透過窗簾漏進來一線,正好照在他清明的眼睛上,床邊空落落的一片。

門外有趿着拖鞋走來走去的動靜,在他翻身坐起時那動靜停了,他跟着停住動作,望着卧室門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終于聽見賀蘭霸又邁開腳步,同時在外面喊了一嗓子:“衣服穿規矩了再起來!順便把床單取下來!”

凱墨隴光着身子坐在白色的被褥裏,打量了一下亂得好像被颠了個個兒的床鋪,一臉啼笑皆非的表情,然後“嘩啦”掀了被子起身。

賀蘭霸聽見凱墨隴開門走出來的聲音,稍微了鎮定了一下才轉過身,凱墨隴穿着一件略緊的白襯衫走出來,一手撈着床單,白色的床單拖曳在他腳跟,從陽臺湧進的陽光照得他身上白晃晃的一片,那造型看起來俨然居家男神,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的草食男,當然前提是除去床單上重口的痕跡。凱墨隴看看手裏的床單,又看看賀蘭霸,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賀蘭霸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生硬地指了指廚房:“扔洗衣機裏。”

凱墨隴就進了廚房,賀蘭霸在洗手間裏,看着洗手臺上的牙刷牙膏和嘩啦啦流得歡快的水,都忘了要幹嘛,直到水流忽然變小,隔壁廚房傳來滴滴兩聲,繼而是汩汩的湧水聲。卧槽!賀蘭霸連忙拐去廚房,果不其然,凱墨隴竟然在開洗衣機洗床單!

凱墨隴背靠着餐桌,抱着手臂盯着轉來轉去的滾筒,也像在走神。

賀蘭霸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人,但他覺得既然昨天晚上他沒有斬釘截鐵地拒絕凱墨隴,這個時候就不能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但要讓他豪邁地說一聲“沒事,別放在心上,我也有爽到”,他也沒那麽粗的神經。于是宅男編劇抓了抓鳥窩頭,斟酌了一下語言:“這事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是有一點嚴重,但也不是特別嚴重……”

凱墨隴反應遲緩地朝他轉過頭,一雙草食男獨有的深邃如水的眼睛幽靜地看着他。

凱墨隴身上穿着他的廉價襯衫,這襯衫是寬松型,穿在凱墨隴身上妥妥的變成了性感貼身型,雖然袖口紐扣處還有線頭沒拔掉,但是穿在凱墨隴身上就是有一種連線頭都是慵懶優雅的注腳的感覺。凱墨隴沒戴潛水表,手腕上幹幹淨淨,長褲也沒有穿皮帶,身體只有廉價但柔軟的布料包裹,好像一下子褪去了所有尖銳冰冷高大上的武裝,幹淨如赤子。

賀蘭霸徹底忘記了這人昨晚在床上魔鬼附身的一面,居然覺得這個樣子的凱墨隴讓人有點不忍心,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以凱墨隴的性格,心裏不曉得有多難受,他走到洗衣機前,重新設置了一下:“這是半自動的老洗衣機了,你那設置得不對。”

我也不多說了,就不說了吧。雖然他做了這樣的事,但我也有一部分責任,最好大家能心照不宣地忘了這碼事。

他設置完洗衣機轉身正要步出廚房,凱墨隴的聲音在身後遲疑着響起:“昨晚的事……”

賀蘭霸眼角一陣猛抽:心照不宣!心照不宣你懂麽?!

大概是讀懂了他背影散發的小宇宙的意思,凱墨隴住嘴了。賀蘭霸去洗手間時凱墨隴也走出廚房,站在洗手間外,遲疑了片刻道:“我去酒店。”

賀蘭霸假裝準備洗澡,聽了凱墨隴的話點點頭,關上了洗手間的門,然後靠在洗手臺唉聲嘆氣,澡早就洗過了,他只是想找個理由讓凱墨隴離開一會兒。雖然一不小心被男人上了,但是他也不至于到要崩潰的地步,可要就這麽跟凱墨隴接着對坐着吃早飯,他的膽子還沒有那麽肥。不過倒沒想到凱墨隴會主動提出搬去酒店,經過昨天混亂的一夜,那個體貼的凱墨隴又回來了。

賀蘭霸坐在浴缸邊呆滞了許久,直到外面傳來拉杆箱輪子滑動的聲音,繼而是大門關上的響聲,賀蘭霸才松了口氣,扶着疲憊酸痛的腰身拉開洗手間的門,然後頓時就傻了——

凱墨隴就站在洗手間門外。

賀蘭霸太過吃驚,扶在腰上的手都忘了放下來。

“我本來打算走,”柔情似水的草食男站在門外,一臉俨然要下跪求婚的鄭重,“但是想想還是應該說清楚。”

賀蘭霸只覺得鏡片都要開始流汗了,你到底還想說什麽啊,你不懂什麽叫默契嗎?!

“我會這麽做,”凱墨隴說,喉結扯了一下,“是因為我喜歡你。”

賀蘭霸張大嘴,以為自己聽到了天方夜譚。他翻來覆去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這個喜歡是什麽意思,皺眉道:“……你是說你覺得我在床上好使,你(特麽)是這個意思嗎?”

凱墨隴搖頭,他搖頭的動作像講臺上的教授,仿佛在嚴肅地否定一個命題:“我們試着交往吧,我是認真的。”

賀蘭霸受不了地扶着額頭沉了一口氣,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喝醉了就喝醉了,這麽簡單的事你有必要把它複雜化嗎?”

“當然有,”凱墨隴說,“因為我希望下一次我不用喝醉也能和你做愛。”

賀蘭霸豁然看向他,目瞪口呆。他活了二十四年真是沒見過有人能将這麽沒節操的話說得這麽坦蕩又磊落的,他瞪着凱墨隴,腦子裏一團亂麻,想回敬一句“你這算是食髓知味了”,又被凱墨隴那凝重得近乎深情的目光打敗了,以他對凱墨隴的了解,對方不可能因為睡了一覺就提出和他交往。可是他真的想不出自己身上有哪個閃光點能讓凱墨隴說出喜歡兩個字。

“你喜歡我不梳頭?”賀蘭霸懷着難道凱墨隴有什麽特殊的愛好的複雜心情問,又擡起自己的腳丫子,“還是喜歡我的人字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問題問得太不禮貌,凱墨隴的神情艱難地凝固着,好像在糾結要往哪種表情轉變,末了他生硬地一沉聲:“是,我喜歡。”

賀蘭霸目視凱墨隴朝他走近:“我喜歡你一天到晚宅在家裏不修邊幅,喜歡你三天不洗頭,喜歡你卷着褲腳到處跑,我喜歡你厚得起圈的眼鏡,喜歡你洗澡時在洗手間裏唱歌,喜歡你躺在床上邊抽煙邊想劇情,讓煙灰掉滿嘴……”

“凱……”賀蘭霸朝後退了一步。

“我不覺得我的理智成熟到可以對喜歡你這件事給出理由。”凱墨隴将賀蘭霸抵在牆上,兩只手撐在牆邊,将宅男編劇禁锢在中間,“我覺得你也是喜歡我的,至少是對我有好感的,”這麽說的時候賀蘭霸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凱墨隴敏感地捕捉到這個信號,眯縫起眼,“不用否認。”

賀蘭霸再次被詭異的氣場震住,就這麽任由凱墨隴摘掉他的眼鏡,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像是最後的設防也被打破。

凱墨隴湊近來,深邃的瞳仁裏仿佛有火星噗地閃了一下,賀蘭霸依稀看見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凱墨隴的眼睛裏,有一種仿佛心魄都被攝入那雙眼睛的錯覺,在他怔忪間,凱墨隴眼簾微微垂下,又不自覺地做了一個舔嘴唇的動作,這個無意識的習慣動作再加上下垂的視線,賀蘭霸立刻察覺到凱墨隴目光的落腳點,高度警戒地緊閉住嘴。

凱墨隴眼神晃了一下,似乎被這個防禦動作搞得有點心傷:“你怕我吻你?”

賀蘭霸端着一口氣不說話,心說老子不是怕,但老子也沒道理讓你得逞。

“為什麽怕?”凱墨隴不退反進,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到連光都擠不進幾縷,凱墨隴的眼光不停在對方禁閉的嘴唇上打着轉,“我還沒有正經吻過你吧……”

賀蘭霸後背緊貼着牆,他聽出凱墨隴的聲音是飄忽不自控的。

“你不開口,我就吻到你開口為止。”果然下一秒凱墨隴的嘴唇就湊上來,輕壓在他嘴唇上,“你最好閉緊一點,張開嘴,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賀蘭霸不得不咬緊後槽牙。凱墨隴微偏着頭,輕柔地吮吻着他的嘴唇,輾轉反側,來回厮磨,賀蘭霸感到凱墨隴撐在牆上的手一點點往下滑,最後收回來按在他的肩膀上,那一下張開手指用力握住的感覺竟讓他禁不住戰栗了一下。

賀蘭霸以為自己能頂得住,凱墨隴卻張開嘴,以一種近乎情色的方式大口含住他的嘴唇吮吻。賀蘭霸頭一回體會到原來接吻不用舌頭也可以如此黏濕,凱墨隴張開的嘴唇一寸寸從他臉頰吻到下颚,好似沙漠中幹渴的旅人大口汲着甘露。

抓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壓抑不住地收緊,襯衫皺成了一團,賀蘭霸被抓得一陣肉疼,但更戰栗的還是那黏濕的吻,他感覺自己好像要被凱墨隴吞下去了……喘不過氣,再不張開嘴吸一口氣他得背過氣去了……

松開嘴唇的那一刻凱墨隴笑了,他松開了鉗制着他肩膀的手指,嘴對着嘴,眼對這眼對他說:“從今天起,我是你的了。”

賀蘭霸傻了吧唧貼牆站着,目視凱墨隴從他襯衣的口袋裏摸出黑框鏡,體貼地為他戴上,宅男編劇瞪着清晰起來的混血美男,心中大罵卧了個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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