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甜點和意義

布萊爾早就該在亞撒出現的時候就意識到, 亞撒的到來會對他本就不寬裕的私人時間産生多大的影響。

看，就算埃德蒙和卡萊爾去書房談工作了，他還得站在這裏給亞撒準備下午茶。

要知道, 他最開始是被當做少将的助理培養的，只需要負責少将的日常工作，偶爾還能去科研處享受一下衆星捧月的“藥劑天才”的待遇, 可現在, 除了這些，他又多了随時随地作代駕、私人偵探的任務，現在又多了一個“少将夫人的禦用甜點師”。

天知道, 他有多讨厭吃甜點！

“布萊爾先生，這些事情我來就可以了。”達裏恩對于布萊爾搶了自己工作的行為非常不滿，當然，他也沒有要掩藏這份不滿情緒的意思, “請放下你手中的甜點, 然後乖乖去桌邊等着, 謝謝你的配合。”

布萊爾重重地把手中的三層銀色甜點架子放在桌臺上，拿起一把銀叉子開始切小蛋糕，回過頭磨着後槽牙，非常“平靜”地說：“達裏恩，別以為這是我想做的, 要不是少将……”

“抱歉，布萊爾先生。”

廚房門口響起亞撒帶着歉意的聲音，達裏恩和布萊爾雙雙一愣, 回過頭就看見亞撒正扶着門框站在那裏：“如果不是我自己不會做甜點，我絕對不會麻煩你們的。”

他頓了頓，又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有興趣加入你們，至于布萊爾先生，聽說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下午你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我會替你轉告埃德蒙先生的。”

布萊爾十分幹脆的扔了手裏的銀叉子，上前握住了亞撒的手，眼中都是小星星：“謝謝格雷爾先生，下次你和少将辦事的時候我絕不打擾。”

這是怎樣善良而又通情達理的人！

啊！

天使！

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布萊爾在心中戴上了象征天使的金色光圈，亞撒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微笑着道：“布萊爾先生，請不要随便觸碰我，謝謝。”

……于是，布萊爾捧着差點被掰斷的手指心滿意足的翹班回家睡大覺去了。

“小少爺，你不用親自動手的。”達裏恩不是很認同的看着已經自己卷起袖子開始和面準備做松果蛋糕的亞撒，“少将看見了會怪罪下來的。”

“不會的，埃德蒙先生是個很好的人。”亞撒拿過一邊的擀面棍子，舉起來看了看，“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看見華國的擀面棍兒。”

達裏恩道：“這是周春風老先生放在這裏的，他很喜歡自己做一種名為饅頭的白色糕點，吃起來味道很……”他的話還沒說完，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破風聲，什麽東西朝着亞撒飛了過去，他一手抄起擀面棍兒當做棒球棍把那東西擊飛了出去！

“……好。”達裏恩反應慢了半拍，慢悠悠的把還沒說完的話補全，亞撒還在警惕的盯着門口，達裏恩早就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他嘆了口氣，轉身朝着門口道：“米爾斯先生，請不要随意在元帥府開槍，謝謝。”

“米爾斯？”亞撒放下手中的擀面棍兒，狐疑地看着門口。

米爾斯.埃德羅悠哉悠哉地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中還把玩着一把小巧，形狀奇特的小型槍//械：“科研處新研究出來的小玩意兒，看着輕巧，使用起來還算可以，多虧了你的配合，格雷爾，你總是能帶給我驚喜，這讓我很期待下次。”

“不會再有下次了，米爾斯先生。”亞撒有些郁悶，他看着擀面棍兒上的彈孔，以及深深嵌在裏面的子彈，“有你這樣當老師的嗎？”

“怎麽沒有？”米爾斯從盤子裏拿了一顆白色的方糖扔進嘴裏，懶懶地靠在桌邊，“我當年就是這麽被訓練出來的，要不是我的腺體受損，現在怎麽也得混個中将。”

“請原諒我的冒昧，我能問一下，”亞撒放棄了擀面棍兒，在達裏恩的幫助下，他得到了幾顆看上去很奇怪的紅色雞蛋，他将雞蛋打在一個幹淨的白色瓷碗中，只留下蛋清，用打蛋器打散，雖然這裏的一切對于他而言還不是很熟悉，但幸虧該有的工具還是有的，“米爾斯先生的腺體，為什麽會受傷嗎？”

米爾斯看着蛋清在他手下變得清透，沒有說話，達裏恩看了看米爾斯的臉色，見他和常态沒有什麽不同，這才斟酌着為亞撒解釋道：“埃德羅先生曾經也是一名英勇的帝國戰士。”

“這麽說，是戰争？”亞撒手下一頓，把蛋清和面團糅合在一起，達裏恩好奇的看着他的動作，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會把這兩樣東西混合在一起，亞撒會做出什麽來，他很好奇。

米爾斯擡起頭，神色中夾雜着一絲迷茫：“是戰争嗎？是戰争嗎？戰争因何而起？是仇恨？是争奪？還是守護？就算是你，格雷爾，如果有一天，你也上了戰場，你會為了什麽而戰？”

當年他也和亞撒差不多年紀，心中只有一番熱血，在那個什麽都不怕的年紀，他擁有一切所能擁有的，也失去一切所能失去的。

然而，戰争過後，他拖着一身的傷，看着滿目瘡痍的帝國，和滿臉愁容的帝國公民，一時竟分不清他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有勇氣站在硝煙紛飛之中，與槍林彈雨做伴，看着同伴在身邊死去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所以他才在戰後放棄了卡萊爾的挽留，毅然加入了科研處。

門外，卡萊爾和埃德蒙剛剛結束一場秘密的談話，剛從樓上下來，就聽見了米爾斯的話，卡萊爾也有些好奇，雖然不知道這番交談從何而起，但他很想聽聽亞撒的回答。

亞撒低着頭，把手下的面團用達裏恩遞給他的模具捏成貓貓頭的樣子，一個個的擺放在烤盤裏，聞言手下一頓，勾起了唇角，輕聲道：“我可以選擇做個偉者，為了帝國而奮鬥，為了公民去冒險，我也可以選擇做個俗人，只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去拼搏，去拼命，這兩種選擇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因為不論你選擇哪一種，都是有意義的。”

“意義這種東西，本身就沒有意義。”米爾斯打斷了他，聲音裏帶着顫抖，“每個人窮其一生所追随的都是自私的産物，做偉人，為了名望和榮耀，為了虛妄和贊賞，終究會背叛家人，做俗人，到底不是大義。”

亞撒擡起頭看着他：“不，每個人都是平凡的，一件事怎麽能要求它兩全其美呢？而且，我想，你已經有了你自己的答案，不是嗎？米爾斯先生？”

米爾斯怔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答案嗎？

他想，聽過亞撒這番話後，他的确有了答案。

“留下來吃點東西吧，米爾斯先生。”達裏恩為兩人端來茶水，轉身想要出去看看，就看見自家元帥和少将正在廚房門口站的筆直，“元帥……”

埃德蒙示意他不要驚動裏面的人，順便把卡萊爾也給拽走了。

“拽我做什麽？”卡萊爾還想繼續聽聽裏面有什麽動靜，被埃德蒙拉走還挺郁悶。

埃德蒙回頭看他一眼：“亞撒在做甜點，你不想吃嗎？”

卡萊爾瞪他一眼：“沒大沒小的，我兒媳婦做的我怎麽不能吃了？”

“我是他的伴侶，你是什麽？”

卡萊爾氣結：“……我是你老爹！”

……

米爾斯把新研究出的那把槍送給了亞撒，在亞撒驚訝的要拒絕之前，他按住了亞撒的手：“這把槍，是仿造陸将軍的配槍制作的，雖然性能上不如原件，但是我想，這作為訂婚禮物應該很合适。”

他低着頭走下元帥府的臺階，米爾斯是偷溜出來的，一想到回去之後又是一大堆的實驗報告就頭疼，不知怎麽的，突然開始想念從前在軍隊裏時的肆意時光。

他想，亞撒這個孩子，就是為了這個世界而生的，回想起他今天交給亞撒的袋子，他眼神變得淩厲堅決起來，有些人，不是他看不慣，而是一旦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就必須死。

“米爾斯！米爾斯先生！”

有人叫着米爾斯的名字，他用手擋住陽光看過去，就見不遠處停着一臺科研處專用光子摩托，一個高大的男人跨在摩托車上，摘下了頭上的頭盔，朝着米爾斯笑的一臉傻氣。

“米爾斯先生，你總算出來了，我已經在這裏等了好一會兒了。”戈梅斯跨下車，沖上前來一把把他抱了起來，也不管米爾斯的掙紮，硬是抱着他轉了好幾圈才把他放在摩托車後座上，“我們回去吧，米爾斯先生，我買了你喜歡吃的咕咕肉。”

米爾斯看着眼前寬厚結實的BETA的後背，猛地伸手拍了他一下：“居然敢把科研處的私用車開出來，你就不怕克萊蘭那個老家夥回頭告你狀！”

在戈梅斯連聲保證絕沒有下次的聲音裏，他看着這個眼中心裏都是他的男孩兒，他想，他已經找到了他能用一生去為之奮鬥的人了。

在他們身後，亞撒端着剛剛烤好的貓貓頭雞蛋糕敲響了埃德蒙的書房門。

門在他身後合上，陽光透過窗戶在房門上灑下一片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