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此時,搶救室內,劉桂芳就像是發了瘋一樣的拔下手上的挂針,而後更是将身旁的測試儀器全部推倒在了地上,口中還喃喃自語的說着為什麽要救她。

她紅着一雙眼睛,拿着長達一米八的挂水柱,伸手就朝那些護士們捅了過去。

“鎮靜劑,快,鎮靜劑……”身後的那名年輕醫生見罷,連忙讓護士拿來了鎮靜劑,可劉桂芳根本不讓人近身,又怎麽可能讓那醫生靠近。

“你們都出去吧,我來和她談談。”我朝江楠和一旁的那名醫生看了一眼,而後低聲說道。

江楠有些擔憂的看着我,但卻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朝那醫生點了點頭,拿出證件後,這才帶着這群護士及醫生離開了病房。

或許是能夠感同身受的緣故吧,我能理解劉桂芳此時的憤怒和委屈,但在這種暴怒的情緒過後,事實終歸是事實,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去改變。

“你別過來。”劉桂芳見周邊衆人都離開了病房,情緒顯然已經沒有剛剛那麽高昂,但當她見我遲遲沒有退出房門後,手上的挂水柱,依舊還是朝我這個方向抵着。

我緩緩地朝劉桂芳身前挪去,随後繞開了劉桂芳,順手就将身邊的窗戶打開,而後便慵懶的伸了個懶腰,轉身朝着劉桂芳說道:“劉姐,這裏是一樓,雖說你還懷着孕,但如果只是翻窗的話,你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

劉桂芳聽罷,頓時愣了愣,連忙警惕的朝我說道:“你什麽意思?”

我笑了笑,道:“你的遭遇我感同身受,也理解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什麽公平可言,丈夫的背叛,家暴,周遭人的冷眼旁觀,指指點點,對此,我很遺憾沒能幫上你,但現在,這個房間就只有你和我兩個人,只要你拿起你手上的東西在我頭上來一下,你就可以輕而易舉的離開這裏,離開這裏之後,記住了,不要用身份證,坐車就去坐那些不用身份證的黑車,這樣,你跑到哪裏,都不會有人知道。”

“你……”

“別你你我我的了,想要走,就只有現在,等到警方勘察現場完畢之後,你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我閃身給劉桂芳讓開了一條道,順手指了指一旁被打開的窗戶,輕聲說道。

話說到這裏,我又朝劉桂芳看了一眼,繼續說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你現在是孕期,刑法中有明确規定犯罪時不滿十八周歲的人和懷孕的婦女,不适用死刑,也就是說,如果你現在認罪,并告訴我們事實的真相,頂多也是個無期,如果你在裏面表現的好的話還能減刑,至少,不用到處颠沛流離,你可以,但你的孩子呢?到了生産期,孩子怎麽生?孩子要上學,戶口怎麽上,這些問題你考慮過嗎?”

對于我的這些提問,劉桂芳顯得有些焦慮,那一雙從來沒有停止過流淚的眼睛更是充斥着無奈,她一手拿着挂水柱,一手卻摸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目光之中更是夾帶着一絲柔情。

“劉姐,你要走我不攔你,但是我想告訴你,我的父母在我八歲的時候死了,你知道嗎?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人生裏除了孤獨,就是孤獨,被欺負了,跌倒了,我從不流一滴眼淚,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哭了,也沒有人能抱抱我,沒有人能安慰我,我只能對着那冰冷的墓碑發呆,告訴那兩個不會說話的人我有多痛苦,你想讓你的孩子也這樣嗎?你活着,至少他知道,他還有一個母親在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眶滿是淚水,腦袋裏環繞的,都是我一個人卷縮在角落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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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那一份痛苦,比被刺一百刀更痛。

“砰”的一聲脆響,劉桂芳哭着放開了手上的挂水柱,而後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痛哭流涕。

見那根挂水柱落在地上,我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我當然不會放走劉桂芳,畢竟職責所在,但生而為人,我同情劉桂芳的遭遇,更同情她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如果劉桂芳真的還是想要選擇死,誰都不能阻止,那麽她的孩子,将會是這一場悲劇的最大受害者。

我默默地放下醫生離開病房時拿來的鎮靜劑,并将劉桂芳重新扶回了床鋪之上,低聲說道:“劉姐,至少你能将孩子生下來,至少,日後你還有機會看着孩子長大,聽他親口喊你一聲媽媽,對麽?”

劉桂芳輕撫着自己的小腹,眼淚更是如泉眼般奔湧而出。

我輕輕地呼了口氣,随即笑了笑,将江楠和醫生全都叫了過來,并讓那名醫生繼續為劉桂芳檢查身子。

畢竟現在她不是一個人,肚子裏面還有個孩子,剛剛情緒波動又那麽大,還是稍微檢查一下的好。

走出病房的時候,我看見張晉正穿着一身制服跟江楠說着什麽。

“李隊讓你去詢問沈母。”

一番簡潔的話語讓我不得不佩服張晉的語言組織能力,他每說一句話,我總有一種惜字如金的感覺。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記得把我外套洗好,明天還我。”江楠看了我一眼,轉身就朝我揮了揮手,意味深長的說道。

“哎,你還沒跟我說你來醫院幹什麽呢?是哪裏不舒服?”我連忙朝江楠問道。

“你會知道的。”

說完這句話,江楠側身就朝拐角彎了過去。

“走吧。”張晉也沒搭理我,帶着我就來到了位于十九樓之上的心外科,在了解沈母病情之後,我們得到了醫生的許可,這才緩緩地走進了沈母的病房。

此時的她正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臉頰兩旁的淚痕似乎告訴我,張晉已經将她老伴的事全數告訴了這位中年喪夫的老人。

“阿姨,今天來,我是想問您一些事,當然,現在的情況我也知道我不太适合過來,只不過……”我站在沈母的面前,表情異常嚴肅,的确,查案也要講究人情,她的女兒和丈夫都在同一時間死去,再怎麽樣,也得讓老人緩兩天。

只是這個案件還有很多蹊跷的地方,如果我們不能查出沈若當年為什麽會突然失蹤,而和沈若有着親密接觸的秦強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那些死嬰,真的是江孜偷的?

這一系列的答案,如果沒有能夠得到正解,要想查沈若死亡的真相,我就要繞很多彎路。

正當我準備耐心接受老人家的指責或冷漠的對待時,出乎我意料的是,老人家竟緩緩地轉過了頭,拉着我的手淚眼婆娑的說道:“我說,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但是葉警官,你一定要幫我找到殺死我女兒和我丈夫的兇手……”

我拉着老人的手,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阿姨,您放心。”

沈母滿眼是淚的看着一旁窗外的天空,緩緩地說道:“在我們隔壁家發現的那個女人,叫江孜,是小若最要好的朋友。”

聽到這裏,我雖說已多少猜到了江孜的身份,心中卻還是一個咯噔。

緊接着,沈母告訴我,三年之前的冬至,他和沈父來到城裏準備一家人一起過個節,可當他們兩人買完菜,打開沈若家的房門時,卻聽見沈若正和江孜在争論。

“争論?争論什麽?”我打斷問道。

後者想了想,輕聲說道:“好像是在說什麽嬰兒不嬰兒的事情,哦,還有,小若說,江孜搶了她最愛的男人,現在死在自己最心愛的人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之後房間裏面就沒有人再說話了……”

“那她們吵的時候,你們為什麽不進去?”

沈母搖了搖頭,道:“其實一開始我們就想推門進去勸的,可小若把門反鎖了,不管我們怎麽喊,她都不開門,直到半個多小時之後,小若滿身是血的打開門,跟我們說,她殺了人了。”

老人說到這裏,頓時一臉悔恨的拍打着床鋪,滿臉是淚的說道:“我想報警的,可是老伴不讓,我們就這麽一個女兒,還是老來得子,她要是進去了,誰給我們養老送終呢?”

“所以,你們就将計就計,讓沈若在大衆視野內消失,而這個曾經和沈若大吵一架的女人也就此失蹤,在大衆眼中,一定是江孜對沈若做了什麽,因為當時是沈若舉報的江孜,她沒有殺害江孜的動機,所以,只要找不到人,警方拿你們也沒有任何辦法,對麽?”我看着沈母的雙眼,輕聲問道。

“葉警官,你說的沒錯,只是這個主意不是我們想的,是小若想的,小若說,江孜死了,她就不能再出現了,所以我們兩個合計了一下,把鄉下僅剩的一套房子賣了,再用小若朋友的關系,把我們對面那空了很久的房子買下來,好讓她有個暫時歇腳的地方,就在幾天前吧,小若說,等她賺到錢了,就帶着我們出國,可誰成想……”說到這裏,沈母又開始痛哭了起來。

我從旁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了沈母,而後又低聲問道:“您剛剛說,沈若在和江孜對峙的時候說過她搶了自己最心愛的男人?那您知道,這個男人是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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