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激将

章建國算是個狠角色，當日為了讓章天幸替自己頂罪，提前就把唯一的路障周海娟送進了療養院，還派人盯着她，不允許探望和出院。為的就是怕周海娟給章天幸報信傳話，阻礙章建國的事情。

這顯然是打着章天幸不怎麽情願替罪來的後手，關鍵時刻，還能威脅一下章天幸。

可沒想到，章天幸下午進去，晚上就死了。痛快得這招棋一點用處都沒有，如今就廢在了這裏。林勇從章天佑那兒幫忙打聽出了這地方，馮春就一直想來看看，可覺得太紮眼，所以等到了今天。

很快到了東洋療養院，馮春直接打電話給了個人，不一時，便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着護工的衣服，從裏面出來了。一瞧見他們的穿着，這人就皺了眉，“這樣子怎麽行，哪裏像是幹活的。”

他沖着馮春說，“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們可別牽連我。”

馮春就問他，“那你說怎麽辦？”

“兩個人四百，”他瞧了瞧馮春的車，最終伸出了四個手指頭，“我給你們弄身衣服去。”

馮春倒也不以為意，點頭說，“成。”

沒多久，護工又從裏面出來，帶出來兩套衣服，都肥肥大大的，林勇穿正好，馮春套着冬衣穿，還在裏面晃蕩，不過這也顧不得了，換好衣服他們就從側門進去，留下了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保镖。

北京這地方寸土寸金，可即便如此，這療養院也也看不出任何擁擠來，環境好的跟電視上播的一樣，林勇吐槽，“章建國還挺舍得錢。”馮春就笑，“這是面子，萬一有人查，怎麽辦？”

很快，他們就進了一棟三層別墅，為了防止人探望，章建國給周海娟的房子，都是整棟的，連個鄰居都沒有。而帶着他們進來的護工，就是周海娟的護工，劉磊。因為章建國禁止別人探望，馮春才讓林勇打聽了人後，找了這麽條路，神不知鬼不覺。

他拿鑰匙開了門，帶着他們進了這小別墅。

出人意料的是，裏面竟是空蕩蕩的，除了沙發和茶幾，還有個液晶電視，連幅挂畫都沒有，四牆雪白落地，好似剛裝修好就進來了。

劉磊順口解釋，“都讓她砸了。她現在應該在外面閑逛，一點鐘回來睡午覺，你們等等吧。”他說完，也不管他們，自己就拿着飯缸出去了，出門前交代，“別亂跑，我去吃飯。”

等着劉磊不在了，馮春才站起來，在客廳轉了一圈，又上了二樓，這房間給周海娟完全是浪費，她壓根就用不了，馮春連打開了幾間屋子，都是空的，只在最中間那間向陽的裏面，看到了擺設。

裏面也簡單，跟周海娟平日裏愛的奢華風不同，就是普通的用具，床，棉被，床頭櫃，衣櫃，椅子。唯一不同的是，床頭櫃上終于擺了件私人物品——一個鏡框。馮春走了進去，拿起來看了看，便又不屑的放下。

裏面是張他們四人的合照，大概是十五年前的，章天幸還是個正太模樣。這張照片，馮春在章家瞧見過，那時候是挂在牆上的，周海娟居然拿了過來。只是，又有什麽用呢，這上面的人，已經有一半不在了，剩下的兩個人，則早已分了心。

他逛了一圈，又下樓坐下等着，不多久，指針到了一點的時候，門就響了。

周海娟冷這張臉走了進來，馮春就坐在沙發上看着她，這個女人比第一次他見她，并沒有老邁，卻讓人感覺到了滄桑，應該是失去了精氣神。她那雙僅僅憑着瞪就能讓馮春止步的眼睛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眼袋巨大，顯得特別無神的眼睛。

好在，并不麻木。

第一眼看到屋裏有人的時候，她便警覺起來，瞪着眼睛問，“誰？”随後，她就看到了馮春，失聲道，“你怎麽在這兒？你來幹什麽？”她的聲音裏，夾雜着怒氣，就跟看仇人一樣。她甚至還四處想要找東西來砸他，不過，這裏已經砸光了。

所以，周海娟只能指着門口讓他滾，“這裏不歡迎你。”

馮春卻并不在意，沖着她說，“你進來後，還沒人來看過你吧。外面的事情你一概不知吧，若是把我趕走了，你怕是要蒙在鼓裏一輩子不知道。多可憐。”他充滿誘惑的問，“你真不想知道，章建國為什麽要把你送到這裏？沒了你，章天幸是怎麽被對待的。”

一句話，周海娟的臉色已經充滿了疑問。想必她也不解，既然已經關在了家裏，為什麽又要把她弄出來，她一直很聽話，她其實是想挽回章建國的，對于周海娟來說，她自認為知道章建國的一切喜好，她只是在等機會而已。

可關到這裏，便一切全廢了。

她不由問，“為什麽？”

“因為他想找個替罪羊。”馮春直截了當。“他需要章天幸，來頂替他的殺人罪，讓自己好好的活着。”

這個消息無疑太殘忍了點，周海娟猛然聽到，便狠狠的盯住了他，大聲的斥責他道，“你放屁，天幸是他的兒子。”

“你們這麽大聲，不也說明你沒底氣嗎？”馮春反問她，“更何況，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說完，就從口袋裏套出了一張報紙，放在了茶幾上，冷淡的說，“章天幸已經在二十天前，在公安局跳樓自殺了。你還不知道吧，案子已經結了。這是報道。”

馮春說這些的時候，就盯着周海娟。他其實一直想看看，周海娟和章建國傷心難過恨不得去死的模樣。章天愛去的時候，他沒見到，這一次，卻終于看見了。

周海娟先是怔了，随後就跟瘋了一樣，撲了過來，抓起那張報紙。章家可是豪門，如何能指名道姓的報道，上面只有一條短短的消息，捕風捉影的說是有人跳樓，據傳姓章，已經徹底死亡。

周海娟盯着那塊豆腐塊看了許久，最終将那報紙一把就撕了扔了，惡狠狠地說，“你少來騙我。”

馮春也不在意，只是跟她說，“信不信由你，我只是看你可憐，告訴你個真相。當然，我能告訴你的還有很多，譬如，章天幸當天是在周瑜明的別墅裏，被趙州帶走的，說是他爸爸要見他。章天幸以為章建國原諒他了，特別的興奮，立刻跟着走了，去了章氏。他們在上面談了一段時間，章天幸就被警察帶回了公安局，這時候，不過是下午。”

周海娟的身體在顫抖，卻并沒有打斷馮春，馮春知道，她在聽，她只是不敢承認，“當天晚上，章天幸便跳了樓當場死亡。都說他是畏罪自殺，包括牢裏的刺殺我的兇手方明也指認是他指使自己殺人的，案子很快了結，如今，章建國洗脫了罪名，已經高枕無憂了。不過，周瑜明和章建國最近竟然合作了，他倆多年相互看不上眼，平時見面都不愛搭理對方，你能說為什麽嗎？”

“我哪裏知道？”馮春問，周海娟扯着嗓子答。她站了起來，想要來推搡馮春，“我不聽，你才是兇手，天愛就是被你害死的。我要殺了你。”

林勇很快就攔在了她面前，抓住了她的手，她還在努力的掙紮，馮春見此，更是不留情面，說道，“可你是否知道，章天幸死亡的時候，有人看到了天臺上的事情。他并不是一個人跳下去的，他是被推下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

周海娟的掙紮随着這句話越來越小，馮春接着說，“當然，章建國只是想送他替自己死，不會這麽着急，你說，第二個想要他命的人是誰呢？是誰等不及讓他判刑，是誰怕他判個死緩十幾年後還能出來？”

此時，周海娟的眼睛已經恨不得噴出火來，馮春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知道孔菲這個人嗎？她也是章建國的情人，可并不是新情人。她在二十二年前，就跟了章建國，對，就是你做章建國小三的時候。并且，她生了個兒子，叫做章天佑。”

馮春看到了周海娟眼中的不敢置信，他很喜歡這種折磨周海娟的感覺，不是他變态，是他想要讓她也嘗嘗，心愛男人叛變的感覺。他慢慢的告訴她，“你以為你住在譚巧雲旁邊，已經很猖狂，可你是否知道，她也就住在離你不遠，你們甚至可能見過面，聊過天，卻不知道，是一個丈夫。”

“而且，你們都有野心，都試圖上位。只不過，你的手狠一些，她則沉得住氣一些。你上位後，她便聰明的帶着兒子去了美國，這些年，一直由趙州出面撫養。而這個孩子，也十分争氣，常春藤學校的高材生，專攻金融。你看，他們從未放棄，一直在等機會回來。然後，你們給了他這個機會。”

“對，”馮春停住了腳，站在周海娟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說，“他回來了。以章晨的身份，他回來了。”

“不可能！”周海娟不敢置信的嘶喊。她使勁的拍打着林勇，想要脫離他的掌控，可都是徒勞的，她只能跟條離水的魚兒一樣，不停的翻滾折騰，可越折騰，就越累越窒息，最終嗷嗷的大哭起來，她還喊着，“不可能。”

馮春蹲了下來，就蹲在她的面前，将一個手機放在了她前面，“而且，你知不知道，孔菲已經幾天前在美國回來了。如今，他們又是一家三口的世界了。呵，”他評價，“你真是眼光太差了，居然看中了章建國那個禽獸。啧啧，你看，你以為他愛你，可你和你的兒女，又算個什麽。”

他站了起來，“手機我留下了，你盡可能求證，裏面有段視頻，是當時章天幸落下時拍的，你可以看看。如果你想出去，找劉磊就好，他可收了我不少錢。若我是你，兒女都沒了，那個混蛋還活得好好的，我會恨不得生吃了他的。”

他說完，就給林勇一個眼色，讓林勇放開了已經癱軟的周海娟，跟着他往外走，周海娟卻猛然問了一句，“你是誰？你為什麽要一直對付章家，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你是誰？”

馮春的腳步停了停，但也只是停了停，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已經狼狽的壓根看不出是貴婦人的女人，沒回答，帶着林勇，轉頭離開了。

他為什麽要讓他們解脫？馮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