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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是不可能快樂。

蘇薇隐約感到，今天可能就是她直播生涯中的滑鐵盧。

“白皙，清透，自然，沒有距離感，不會顯得上妝痕跡很重，”蘇薇親切地捏起冷思晴的下巴，“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冷思晴被迫點頭：“對，你說的都對。”

【盡力了，盡力了，撈回金主爸爸了。】

【我仿佛在看一場無聲的博弈，冷汗都出來了。】

【好一場驚心動魄的話術對決。】

蘇薇聳了聳鼻子，繼續撲粉。

“我們日常上底妝啊，不用把瑕疵遮的那麽死，過猶不及，底妝最重要的作用呢，是均勻膚色，再加一點提亮，有一點小的痘痘沒遮住反而更自然。”

上完底妝，蘇薇輕輕掃了一層散粉，增加妝面的持久度。

“下面就是眼妝的部分了，”蘇薇說，“因為思晴的氣質是比較清冷的，所以我會避開珠光的産品，以大地色系為主……”

她說到一半，發現冷思晴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

“你……睡着了嗎？”

冷思晴掀起一條眼縫：“你不是要畫眼妝嗎？”

“我話還沒說完呢，”蘇薇跺腳，“我們聊天為主化妝為輔！”

冷思晴睜開眼睛：“哦。”

【史上最難溝通女嘉賓。】

【打錢@公司，這還不給加班費嗎！薇薇太難了，又要化妝又要找話題！】

【隔行如隔山啊，美妝圈和電競圈之間橫跨着一條太平洋。】

蘇薇拿起一個小刷子在冷思晴眼下點了點。

“思晴的睫毛很密，內眼線可以省掉，你們可以像我一樣，拿一個刷頭比較扁的刷子沾深棕色的眼影來畫外眼線。”

她擡了擡冷思晴的下巴：“閉眼。”

冷思晴：“可是你剛剛不是讓我……”

蘇薇：“嗯？”

冷思晴：“算了。”

冷思晴從善如流地閉上眼睛，決定當一個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蘇薇一邊講解步驟，一邊畫眼妝。冷思晴就不停地睜眼閉眼，閉眼睜眼。

眼妝畫完，效果立竿見影，冷思晴的眼睛一下子變得又明亮又清澈，彈幕裏開始雞籠警告。

【姐姐娶我，我可以！】

【乍一看很淩厲，細一看很多情。】

【天啦又A又美，VIVI的巧手可以上保險了~】

“眉毛的話，我準備畫一個平眉。”

蘇薇先用眉筆勾勒出一個大體的輪廓，然後用眉粉去填色。

“我不想讓思晴看起來攻擊性太強，平眉可以很好的起到軟化效果。”

她轉向鏡頭認真地說：“就像女孩子一定要會保護自己，要有堅硬的外殼，可是不要生長出尖銳的長刺去傷害別人。”

本來蘇薇板起臉來的樣子很唬人，偏偏這個時候冷思晴擲地有聲地重重“嗯”了一下，凝重的氣氛中突然摻雜進一絲搞笑。

空氣一瞬間凍結了。

冷思晴察覺到蘇薇遲遲沒有下一部動作，遲疑地瞄了瞄她的臉色，又瞅了瞅彈幕。

“為什麽你們要發‘哈哈哈’？我認為她講的挺對。”

【對，你們說的都對，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笑。】

【突然覺得你們組一個相聲組合或許不錯。】

【反到了極致，反而相性挺合？】

冷思晴疑惑不解，重新将頭轉向了蘇薇。

“我說錯話了？”

蘇薇遞給她一個微笑：“你都沒說話，怎麽會錯。”

冷思晴虛心請教：“你希望我說點什麽？”

蘇薇笑而不語。

冷思晴困惑地歪了下頭。

【A.給你個微笑，你自己體會。】

【B.給你個微笑，你自己閉嘴。】

【C.你、完、了。】

蘇薇拖長了語調，慢悠悠地說：“接下來，我們打腮紅哦。”

冷思晴說：“不用打陰影修容嗎？”

蘇薇：“哎呀，你還知道修容。”

冷思晴：“我看過你的視頻。”

蘇薇說：“你的臉型很好，鼻子也挺直，所以在一個自然的妝容裏面，就不用再去修容了。”

冷思晴禮貌地說：“謝謝。”

蘇薇臉頰一鼓，做了個生氣的表情，而後朝鏡頭道：“我替你們說了，有被冒犯到。”

【哈哈哈，主播太可愛了。】

【頂鍋蓋說一句，兩位小姐姐好像沒頭腦和不高興（溜之~）】

【明明是傻白甜和高白直。】

打完腮紅，蘇薇把高光的步驟也省去了，直接進入唇部。

冷思晴見她拿出了三管口紅，汲取前半段的經驗教訓，主動開口。

“我喜歡中間那管的顏色，就它吧。”

蘇薇笑道：“你真會開玩笑，我不是讓你選妃的，它們都會用上。”

冷思晴徹底跟不上她的思維了。

“我只有一張嘴，為什麽要用三種顏色？”

蘇薇聽了，笑得更厲害了，前仰後合地誇她講段子的時機太好了。

冷思晴：？？？

蘇薇好不容易笑完，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淚水，繼續本職工作。

“我來教大家用疊塗方法，創造專屬于你的，獨一無二的唇色。”

冷思晴：“……”

唇線之外竟然還有疊塗？

美妝的世界，太深奧。

一場直播下來，兩個小時過去了。

蘇薇說得口幹舌燥，站得腰酸背痛。

冷思晴很過意不去，她之前做的功課一點沒使出來，全程被動，拖了後腿。

“不好意思，”冷思晴低聲說，“沒幫上你。”

蘇薇不在意地擺擺手：“前半截我差點想給你畫成如花，不過你那個口紅的笑話講的好呀，力挽狂瀾了。”

冷思晴不懂：“口紅的笑話？”

蘇薇拍桌：“‘我只有一張嘴，為什麽要用三種顏色。’媽呀，想想就好笑，哈哈哈哈哈。”

冷思晴無力地辯駁：“我沒開玩笑。”

蘇薇：“哈哈哈！你還逗我！”

冷思晴：“……走吧，我送你回家。”

兩個人收拾完，鑽進車裏，已經十一點過半，冷思晴循着導航的聲音，把車開回了蘇薇樓下。

冷思晴說：“我送你上去吧。”

“謝謝，”蘇薇拎起行李箱的把手，“今天算了，很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下次我請你喝茶。”

冷思晴看着她潇灑轉身，躊躇了一秒，到底是勇敢地叫住了她。

“等等！”

蘇薇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回過頭。

“我、我、我……”

冷思晴面上泛起一抹異色，緊張地搓了搓手指，磕磕巴巴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太可疑了！

蘇薇吞了吞口水，跟着紅起臉來，小鹿在胸膛亂轉。

怎麽回事，現在的場景，是不是電視劇裏的告白橋段啊！

她喜歡的會不會快了點？我要不要接受啊？跟女孩子交往我沒有經驗呀，網上能買到參考書嗎？

蘇薇的腦海裏思緒千回百轉，當她開始羅列約會清單時，冷思晴終于組織好語言了。

冷思晴以一股豁出去的口吻拜托道：“你能幫我把妝卸了嗎？”

蘇薇脫口答應：“我同意！”

冷思晴如釋重負：“麻煩你了，我家沒有卸妝水。”

蘇薇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說：“就這？”

冷思晴看着她：“不然還能有什麽事？”

蘇薇幹笑兩聲：“沒事，沒事，你上來吧。”

冷思晴不是第一次拜訪朋友家裏，但她是第一次見到那麽精致的房間。

甫一進門，她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屋子裏的東西多而不亂，海一樣多的化妝品整整齊齊地擺在置物架上，按照類型品牌收納妥當。

冷思晴換了室內拖鞋，挨着沙發上的□□熊坐定，兩腿并攏，兩手放在膝上，背脊筆直，如同幼稚園小朋友一般乖乖仰着頭。

蘇薇拿了卸妝棉出來，一見她這樣，忍不住直笑。

“你也太拘謹了吧。”

冷思晴稍稍挪了挪腳後跟：“你游戲賬號注冊好了嗎，沒有的話，我小號送你玩吧，全皮膚。”

蘇薇不知道“全皮膚”三個字的意義有多重，只當她小號多，便點頭道：“好啊，我喜歡換裝游戲。”

冷思晴解釋道：“皮膚有屬性加成。”

蘇薇說：“啊，那不能換裝嗎？”

冷思晴：“……能換。”

蘇薇展開卸妝棉：“吓我一跳，我就說嘛，我也是玩過游戲的。”

冷思晴痛定思痛，決定閉眼，閉嘴。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