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死有餘辜
“是你們貪圖龍的血液，龍的力量。”永琳低沉道。
“不，那只是一場意外罷了。”中間的一人低聲笑着：“歷史會這麽書寫下去。”
“即便它曾經不是，在很久之後，它也必定會成意外，甚至會演變為‘偉大的龍神願意犧牲自己拯救人類’。”左側的人冷冷道。
“這就是事實！你還想知道什麽？”最後一人道。
“它們結局。”永琳壓抑着心頭的不快，繼續問道。
“當年，我們設計讓它們喝下毒酒，中毒不治，其中一條蜃龍當場昏厥不醒，被鎮壓在神山之下，另一條蜃龍掙紮着最後一絲力氣逃走。較為弱小的白龍淪為囚籠裏的牲畜，被封死在山下，日日夜夜供應着血液，培育着神樹，另一條一走就是三百年，但它也遭遇了重創，或許一早就死了。”三人同時冷笑：“利用它的血液培育出來的果實，你們也很清楚。”
“天照果……”永琳早已猜到，她咬着貝齒，冷笑不已：“好一個上天的饋贈，天賜的神樹，都是包裝着華貴外衣的可笑謊言！”
“呵……你可別忘了，若不是這天照果，你也未必會出生！”中間一人漠然回道：“我們是為了種族的延續而這麽做，作為別天神族後裔的你也逃不了這份罪責。即便這種做法真的錯了！你也沒資格站在任何角度上抨擊和評判我們的對錯！”
“種族的延續？”永琳目光冰冷徹骨：“為了種族的延續，你們就用最為卑劣的手段将施以援手的蜃龍毒倒，将它當做牲畜般蓄養；為了種族的延續，你們就可以不顧良知，沒日沒夜的汲取着它的血液培育‘神樹’，用充滿血腥味道的果實延長壽命；為了種族的延續，你們就能夠厚顏無恥、卑劣至極的更改歷史記錄，将一切埋葬在時光裏，是不是？”
她冷笑的拍起掌來：“好一個冠冕堂皇，好一個微言大義！”
見到八意永琳絕美面頰上的嘲弄之色，縱然這群老家夥活了不知多久，也依舊挂不住臉面，他們平日位高權重，豈能忍受被小輩戲弄嘲笑。
中間一人拍案而起，叱道：“八意永琳，你不識好歹！莫以為你是高木神最後的血裔，我就不敢殺你！”
“你當然敢！你們還有什麽不敢的？”永琳正襟危坐，據理不懼，冷冷的盯着他，淺色紋理的眼瞳猶如銳利的刀劍般直指對方心口，竟是逼迫的對方不敢直視。
未來的月之賢者已初具威嚴，她一句一頓道：“你說你們是為了延續種族！那為何不去尋求其他兇獸之血，既然知曉血脈是根本問題所在，伊邪納岐成功容納龍血，未必你們也可以，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有了天照果，不是麽！你們到底為什麽苦苦追求龍血！”
三人沉默不言，滿面陰冷。
面對着他們的沉默，永琳的神情愈發嘲弄，她不急不緩道：“不想回答，那就由我來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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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發的麗人起身，不再行跪拜禮，話語輕柔若鴻毛：“因為伊邪納岐成功的容納了龍血，獲得了遠超常人的壽命，獲得了強悍霸道的力量，而你們羨慕不已，無法再滿足這愈發老朽幹枯的身軀，想要将那生命之源牢牢掌控在手裏！在你們看來，龍血唾手可得，不是麽？”
她輕輕嗤笑：“一句話說到底，是因為你們動了貪念！”
“貪念！”右側一人辯駁着斥道：“你可知道，不論我們如何苦苦哀求，它們就是吝啬着不肯再多賜予哪怕一滴血液！明明它們擁有那麽多，卻不舍得給予多一點！這公平麽！這合理麽！”
八意永琳聞言，嘴角揚起的角度愈發明顯：“有趣的說法……你是說，你們苦苦哀求，它們卻不肯給予，所以才不得已而為之？”
“哼！有什麽不對！”
“那我請問，你們是它們的什麽，跟它們什麽關系，它們有什麽必要拯救你們！”永琳問的對方手足無措，他踟蹰支吾許久也答不上來。
“既然能賜予伊邪納岐，為何我們不行！”另一人冷冷反問。
“好一個‘為什麽我們不行’！”永琳鼓着手掌，每一次響聲都像是扇耳光一般響亮，她說：“白谛曾經告訴我一個故事，我說給你們聽聽——有一個乞丐，有一個富翁，富翁看着乞丐可憐，施舍了一百元給他，可乞丐不僅不感激，反而撇了撇嘴說‘一百塊連一星期的飯都不夠吃，你這麽有錢，再給我一百吧，這樣我這個星期就不會餓死了’，富翁覺得很不舒服，回絕了他的要求，這卻迎來乞丐的破口大罵，罵他‘為富不仁’。”
她字字清晰，說的三人面沉如水。
“梳理一下這個故事，富翁明明給予了乞丐一百元，卻反被唾罵，善意沒能得到感激，反而換來了惡念，你說這到底是誰錯了？”永琳諷刺道：“難道你們也想說，是這個富翁為富不仁麽？不，這是這個乞丐太過于貪婪，太過于內心醜陋！”
“我們可不是乞丐！”忍受不住永琳的指桑罵槐，左側那人低吼：“我們是為了高天原！”
“是啊，乞丐不也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麽，哦……也許他也有其他同伴要養活，但結果大差不差，只是從一個乞丐變成一群乞丐罷了。知道為什麽富翁會拒絕乞丐的要求麽，雖然他的确非常富有，這點對他而言的确不算什麽。”她收斂了諷刺的笑容，冷漠道：“因為前一次是善意的施舍，而後一次卻是道德上的綁架。”
“這就是乞丐和富翁的不同了，前者習慣了被施舍，認為富有的人都應該給予他幫助，他甚至已經懶得去致謝，後者可以發自本心去幫助另一人，卻不會被強迫的給予施舍，因為這并不是義務！在我看來，那個乞丐就應該餓死在街頭上！他甚至……不配活下來！”
“夠了！不論你怎麽談論對錯，歷史也不會改變！”對峙上完全敗北的三人終于撕破了面具，露出猙獰獠牙，色厲內荏的低吼道：“八意永琳！你擊破神山的結界，未來百年你将會被關在禁閉室內，直至你懂得尊敬過去發生的歷史之後才有資格出來！”
“篡改了歷史，也改變不了事實……你們會遭受報應的，它已經來了。”永琳不動聲色的看了看身後緊縮的大門：“如果說蜃龍是騰雲駕霧的水系龍族，那它們的到來必将會帶來雲霧。方才來時，高天原已經起霧了，那就是逃走的那一條蜃龍前來複仇了。”
“哼……你以為我們會怕它麽？”中間那人冷笑。
“如果是三百年前，它的全盛時期，我們的确不是對手，可現在……它回來也只是送死罷了！”左側那人接着冷笑道。
“我們吸收的是最為精純的龍血，而伊邪納岐更是強過我們數倍，有他鎮守在神山裏，蜃龍過去也只是自尋死路，三百年的等待沒有白費！”右側那人大聲笑道。
“你們打算屠龍？！”永琳心頭一驚。
“沒錯，這早就已經被決定了……區區一條虛弱的蜃龍是無法滿足我等的，如果伊邪納岐成功屠殺了那條蜃龍，獲得了它的全部力量，就能從人類蛻變為龍！這樣的進化方案同樣能夠反饋在我等身上！無限的生命和巨大的力量就在眼前。”中間那人踏前一步，凝視着八意永琳的眼睛：“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确都是一群貪婪自私的人，為了自我……可以不擇手段！”
三人摘下黑色的鬥篷，露出布滿鱗片的面頰，狹長的腦袋，金色的獸瞳……攝入太多龍血的他們早已經無法維持人類的形态，與伊邪納岐相同，處于半龍化。
八意永琳望着三人，攤開掌心，微型的八卦陣法散發着輕微白光，銀發飄揚，她冰冷道：“你認為，我會坐以待斃麽？”
多說不宜，一言不合……就動手！
霎時間，房間成為了戰場，激蕩的氣流震蕩着大氣，四周席卷膨脹，戰火一觸即發。
……
與此同時，在神山的洞窟裏。
通過萬象書錄，白谛以第三視角了解了一切的過往歷史，觸目驚心，震撼的心難以平靜。
這時再度看見眼前的蜃龍，他絲毫不覺得它可怕，反而感同身受，能理解它內心的痛苦、難過、悲憤、恐懼以及哀恸。
他走近幾步，在蜃龍警惕、憎惡、恐懼的目光裏，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它脖頸下的傷疤。
身體的疤痕可以愈合，可心中的創傷卻始終殘留。
白谛觸摸着它的皮膚，一片冰涼，他能回憶起這條期初抱有善意卻被背叛的蜃龍究竟遭受了多少次的刀斧之刑，共計一萬三千一百七十二次。
每一道傷口都重複着愈合，直至現在，最深的幾道傷口甚至已經壞死，不在流血，這些傷痕正是那群貪婪之人喪心病狂的真實寫照。
白谛迎着蜃龍的視線，顫着聲問道。
“疼嗎？”
蜃龍緊閉的眼眸忽的睜開，金色瞳孔裏倒映着白谛的臉頰，它望着白谛，仿佛看了整整一個世紀似得漫長……龍族比起人類更加具有靈性，它能聽懂白谛的語言，可這樣的話語，在這暗無天日的世界裏，已經足足三百年沒有聽到過了……唯一見到過的人類都是獰笑着切開它的脖子，放血、放血還有放血……
這樣帶着心疼語氣的問話，它有多久……沒聽到過了呢？
滴答——血液都幹涸的蜃龍垂下腦袋，在白谛輕輕的撫慰下，眼淚如決堤般崩潰，湧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