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翻車之禍(中)
醫院夥食做得相當随便,不但溫故沒碰,連仲世煌也只吃了兩口。好在沒多久耿頌平就送上熱騰騰的碳烤大餅,一人一個抓着啃。
耿頌平看得心酸:“堂堂淩天集團大少爺,居然頂着一頭包躺在病床上啃大餅啃得這麽香。”
仲世煌嘴角抽了抽:“挺正常的一件事,怎麽到你嘴裏這麽膈應人呢?”
耿頌平道:“你小時候,碗裏少一塊肉都不肯吃飯,看看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被他這麽一說,仲世煌也覺得奇怪。這大餅還是糖做的餡,換以前,那是餓死了也不願吃一口的,怎麽今天這麽香?
他瞄了溫故一眼,溫故兩只白爪子抓着餅,專心致志地啃啃啃,一顆小平頭上上下下地颠動,完全不見早前那一口半口的忸怩樣,頓時覺得這餅雖然是糖餡的,但就是香啊。
仲世煌看溫故的眼神讓耿頌平很陌生,那淡淡的寵溺讓他淡淡的蛋疼。但想到兩個人剛剛死裏逃生,建立革命友情也很正常,就釋然了。
他說:“剛才你表哥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在趕來的路上,問我醫院的地址和病房號碼,還讓我別告訴你,給你個驚喜。”他用“你表哥”來替代劉漢思的名字,顯然是不認同他忙裏添亂的行為。
仲世煌道:“他不是胃疼?”
耿頌平道:“我看是腦抽。”
仲世煌瞪了他一眼。
從小到大,耿頌平和劉漢思就合不來,三人從不在一塊玩,有時候還暗地裏拔河,拼命拿好東西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仲世煌目光瞟到溫故身上,溫故吃完大餅正擦嘴。
說起來,現在又加了個趙樹青。在冷寂的夜為哭泣的他煮雞蛋,在生死關頭抓住他的手,雖然吸引注意力的方法很另類,但效果杠杠的。像現在,耿頌平還站在這裏,自己胳膊腿都疼着,最需要的是睡眠,可眼睛忍不住地往旁邊看。
仲世煌都覺得自己有毛病。
溫故回頭看他:“怎麽了?”
“……你嘴角粘着餅末。”仲世煌盯着他的嘴唇,眼神深邃,聲音暗啞。
溫故擡手擦了擦,沒擦到什麽。
仲世煌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擡起手……
“小心!”耿頌平在千鈞一發之際,接住差點從床上掉下來的仲世煌。
溫故:“……”什麽情況?
仲世煌:“……”兩張床怎麽離得這麽遠?!
耿頌平:“……”一定是他太累眼花,兩個男人之間怎麽可能會泛起粉紅泡泡?
吃飽喝足,仲世煌和耿頌平終于提起正事。
“那個人怎麽樣了?”仲世煌聲音低沉,每個音節都透着股冷冷的殺氣。
溫故驚訝地看他。他見過仲世煌很多面,嗷嗷哭的,哇哇叫的,哈哈笑的,卻沒見過這樣冷酷的。
仲世煌察覺他的錯愕,扯了扯嘴唇,神色稍緩。
耿頌平道:“酒精超标,他一口咬定自己是醉駕,撞車是失誤。我調查過他的背景,暫時只知道他叫胡勝才,本地人,在一家木材加工廠當司機。那輛車就是他們廠廠長的,這次是去鑼鼓村送東西給廠長的母親。”
仲世煌道:“和姓陳的有沒有關系?”
耿頌平道:“陳發是Y縣人,這幾年只來過Z鎮兩次,都是探望兒子,應該沒有關系。”陳發就是造成仲國強和劉曉玲車禍身亡的司機。
仲世煌沉吟:“那謀殺案呢?”
耿頌平道:“已經确認後山就是案發現場,陳發被扭斷脖子致死,手法十分幹淨利落,雙方沒有過多糾纏。其他還在查。”
仲世煌思索片刻,突然道:“這兩件事會不會有聯系?胡勝才會不會是殺陳發的兇手?”
耿頌平道:“兇手手法幹淨利落,需要極強的心理素質、技巧和力氣,如果胡勝才是兇手,那他的背景一定非同尋常。”
“看他撞車的瘋狂勁就知道他在殺人方面有很強的心理素質。”
“當時他喝了酒,酒壯慫人膽。”
仲世煌道:“那孩子有消息嗎?”
“還沒有。”
“繼續查。”
劉漢思八點多才趕到,一手提着十四寸小行李箱,一手抓着大衣,行色匆忙,一進病房就帶裏一陣冷風。
仲世煌猛然醒過來,皺眉看了看坐在另一張床上,捧着書看的溫故,慢慢坐起來,喝了口水道:“表哥,怎麽這麽晚還趕過來?”
劉漢思放下箱子,整個撲倒病床上,伸手去摸仲世煌的額頭。
仲世煌身體往後讓了讓,哭笑不得:“我是出車禍,不是發燒。”
劉漢思讪讪地收回手:“好端端的怎麽會出車禍?你知不知道我收到消息之後快急瘋了!”
看着他焦急的神色,仲世煌放緩口氣:“我沒事。”
劉漢思道:“人抓到沒有?”
仲世煌不想多說,淡然道:“司機酒駕,當場就去警局了。”
劉漢思嘀咕道:“怎麽這麽倒黴,你也是,姨父姨媽也是。”
仲世煌眸光沉了沉,眼角看到溫故看過來,身體連忙往劉漢思的反方向挪了挪:“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劉漢思抓住他的手,“你受了傷,我心痛得要死。”
這樣的肉麻兮兮的話,他和劉漢思以前沒少說。他們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長年累月見不到面,通過一條電話線互相調侃是常事,可是想到溫故在旁邊看着他,仲世煌就莫名心虛。
他又朝旁邊看了一眼,見溫故仍聚精會神地看書,突然有點不是滋味,好似自己的一切都引不起對方的興趣。
“樹青。”他提高嗓門。
溫故扭頭看他。
仲世煌本想讓他給劉漢思倒杯水,但對着那雙純淨的眼睛,心裏的喜愛如噴泉一般噗噗噗地冒出來,話到嘴邊就變成:“你渴不渴?讓表哥給你倒杯水。”
劉漢思:“……”
溫故:“……”
即使被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仲世煌依舊面不改色:“受傷的人要多喝水。表哥,你不介意吧?”
劉漢思能說什麽?只能強笑着倒了兩杯水。
喝完水,仲世煌立刻借口他舟車勞頓一路辛苦,叫來保镖把他送附近的賓館去了。
劉漢思雖然不滿,卻也找不到借口留下,只好暗暗決定明天早點過來。
可惜仲世煌沒有給他機會。第二天一大早,仲世煌就帶着溫故和耿頌平坐直升飛機回去了,不過他沒忘了留紙條和保镖給劉漢思,大力贊揚當地碳烤大餅的味道,極力推薦他多留幾天,吃好玩好。
劉漢思拿着紙條,氣得渾身發抖,捏着手機,臉色像霓虹燈一樣變來變去,最後歸為寂靜。
仲世煌一回龍城,就被請入醫院從頭到腳檢查了個徹底。有仲敦善監督,他不敢糊弄,乖乖地聽醫生的囑咐,一項一項地配合。等所有流程走完,他才發現自己快一天沒見溫故了,找耿頌平問,耿頌平說他在家裏休養。
仲世煌道:“怎麽不給他也做個全身檢查?”
耿頌平道:“我叫了,他不肯。”
仲世煌道:“他不肯就不做?怎麽不見你對我也這麽放縱?”
耿頌平道:“他沒爺爺管着。”
“……”仲世煌道,“讓他過來做個檢查,就說是我說的,不肯就扣他薪水。”
耿頌平瞠目結舌道:“聽說他薪水是我發的。”
“你薪水是我發的。”
耿頌平:“……”還真是。仲世煌這筆生意是他最大的收入來源。
仲世煌送仲敦善回古色古香的大宅院後打算回家,但仲敦善不放心他回去一個人,讓他留在老宅養傷。他态度強硬,仲世煌只能妥協,讓耿頌平通知溫故去家裏收拾換洗的衣服過來。
溫故對現代服裝搭配并沒有什麽概念,就一套套地往裏裝,想起仲世煌平時最常穿的是皮鞋,又塞了兩雙進去。
耿頌平沒忘仲世煌之前的交代,先把溫故送進醫院,再去送行李。
仲世煌拿到行李,表情既無奈又好笑,這麽大個箱子,裏面竟然全是西裝和襯衫,一件休閑服都沒有,想到自己這幾天要穿着熨燙得筆挺的正裝養病,他就覺得腰板疼,只好讓耿頌平去商場買幾套。
溫故的健康報告又過一天才出來,同樣沒什麽大事,不過仲世煌還是給他放了個假。
同時,Z鎮終于傳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那孩子的養母聽說孩子的親生父親陳發不明不白地死在山上,開口說曾經有個自稱姓胡的中年男人來探望孩子,還帶來了一萬塊錢。徐正偉拿胡勝才照片給她,她确認是同一個人。
壞消息是那個酒駕撞車的司機胡勝才在拘留所自殺。
仲世煌人在百裏之外,不能親自跟進,急得額頭都長了顆痘痘。但經過這次事故,仲敦善對他一舉一動看得很緊,別說再讓他跑去Z鎮,連搬回公寓都不行。
仲世煌知道上次的事情對仲敦善打擊很大,一個字都不敢反駁,乖乖地呆在老宅子裏休養。這些也就算了,最難熬的是——他已經兩天沒見溫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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