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分別
梵洺足足昏迷了兩天,才被巡樓的保安發現,送進了醫院。
“情況怎麽樣?”唐多煦幾天沒睡,臉色發青,眼底血絲猙獰。他抽出一根煙,還沒摸出打火機,就接收到了衆白衣天使譴責的目光,只得退而求其次,将香煙湊到鼻子前,呼吸着煙草的氣味解乏。
“病人中度脫水,持續高燒誘發了肺炎,目前情況還算穩定。”
“能進去看看他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注意保持安靜。”
唐多煦進門,人挺好,沒缺胳膊沒少腿,比他腦補中為愛癡狂要死要活的蠢樣好多了。
他拖了張椅子,在梵洺病床前坐下。拿出手機,該打電話的打電話,該回信息的回信息,正處理着,餘光瞥見床上人的手動了動,便湊到床前,“梵洺?”
梵洺勉強半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閉上了。
唐多煦站在原地,突然悲憤得不行。他倒是想睡就睡,把爛攤子全丢給自己,跑前跑後半天,連句謝謝都沒落着!憑什麽自己要給他白幹活!他也要睡覺!
惡狠狠地抽走病人的枕頭,墊在頸下,唐多煦別扭的團在沙發上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梵洺正在護士的幫助下喝水。
唐多煦和他聊天,發現他除了比往常更為陰郁——失戀的正常反應,并沒什麽反常,遂放心将看護的重擔交給了趕來的梵家管家老查理。
臨走前,他讪笑着歸還枕頭,“傷心也傷心過了,鬧也鬧過了,好好過日子吧啊?往好的方面想,你本來不是彎的,沒了戚以沫,說不定就直回來了呢?”
梵洺冷冷挑眉,意味不明。
一個禮拜後他出了院。
手拎一個塑料袋,裝得鼓鼓囊囊,袋口紮得嚴嚴實實。管家本欲接手趁機一探究竟,偏偏梵洺板着臉,直接帶着東西進後座,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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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在別墅門前停下。
上樓沖個澡的功夫,女傭就準備好了口味清淡的飯菜——綠葉蔬菜搭配鮮嫩的百合,金黃的玉米顆粒分明,紫甘藍頭頂雪山似的奶酪,蝦仁散發着龍井的清香,顏色豐富,十分誘人。
梵洺只看了一眼:“撤了,換辣的。”
“少爺,你剛出院,要忌口,辛辣食物不利于身體健康。”老查理常年跟着梵老爺子在國外,還不怎麽适應中文,說起話來怪腔怪調。
梵洺端坐臺前,輕描淡寫道:“或者你想去英國陪爺爺?”
老查理咳了一聲。他就是老爺子派來監督梵洺的,哪能無功而返?只能屈服:“換了。”
飄着一層辣油的新菜端上臺,梵洺搖頭:“不夠。”
很快,一盆紅燦燦的炒菜出現了,梵洺嘗了一口,嘴唇霎時通紅,然而他淡道:“不夠。”
老查理感到不可思議,梵洺口味随梵母,愛清淡,小時候連糖都不喜歡。幾年不見,他居然轉性般愛上了辣菜?
後來上來的菜他都沒忍心看,觸目辣椒花椒甚是驚心。梵洺卻吃得不動聲色,即使辣得眼淚打轉,筷子也不曾停頓。
飯後他回房,老查理隔着薄薄的門扉,聽着裏面壓抑的嘔吐聲與沖水聲,不禁嘆了口氣,造孽啊。
令人頭痛的還有林泉。
拖着傷軀鬧出院,被醫生一劑鎮定劑放倒,押回病房。
醒來各種乖巧,醫院加派的兩名護工被他的表象所蒙蔽,放松了戒備,結果林泉下午就鬧失蹤。
經紀人直奔戚以沫病房,結果撲了個空,登時淚奔,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林泉要跑,是戚以沫早預料到的事。
林泉對他的死訊所表現出的悲傷與在意,戚以沫一方面覺得欣慰,這個朋友沒交錯;一方面又感到愧疚,畢竟自己重生在別人的身體裏,卻礙于種種原因不能明說,只能看着他傷心難過。
他能做的有限,但有一點很肯定,若林泉為了他出了什麽事,他絕不會原諒自己,故早早守在逃院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
于是當哼哧哼哧搬好磚頭欲爬牆的林泉往旁邊一看:“!”
戚以沫神态寧定:“帶你去個地方。”
戚以沫帶他去了地鐵站。
途中經過地攤,順手買了兩幅墨鏡,自己戴一副,塞給林泉一副。
林泉恨不得背生雙翅好飛去R市,對戚以沫愛搭不理,戚以沫用手比劃出拍照的姿勢:“你想被狗仔偷拍嗎?”
他不情不願地将太陽花造型的眼睛架上鼻梁。
兩人在地下通道一個賣藝的非主流小青年身邊停下。林泉目瞪口呆地看着戚以沫娴熟的往地上鋪了兩張撿來的報紙,笑眯眯地對一頭綠毛,畫着黑色煙熏妝的小青年道:“大哥你好,我們是新來的,十分仰慕大哥你的才藝,想近距離感受一下,您介意我們在這兒坐下嗎?”
小青年一甩劉海,鼻釘閃閃發光:“坐!”
林泉:“……”他眼神複雜地望向戚以沫,收到拍背安撫一枚。
小青年彈着吉他狼哭鬼嚎完一曲“殺馬特殺馬特,洗剪吹洗剪吹吹吹”後,揚着下巴傲道:“怎麽樣?”
戚以沫滿臉豔羨一通奉承,接着委婉的提出了幾點意見,聽得小青年不住點頭,然後順利把吉他借到手。
“喏。”
林泉指着自己鼻子:“給我?”
“雖然音質不怎麽樣,勉強湊合吧,”戚以沫幫他擺正姿勢,“心情不好就要放松。嗯,從貝多芬的病毒開始怎麽樣?”說罷不容分說用食指掃弦,小指微微高于無名指,随着節奏自然的彈動一下。
林泉陡然握住他的手,“喂。”
“嗯?”
“你手勢錯了。”
“不會吧?”吉他還是某日林泉突發奇想用逼着他學的,手勢應該是一樣的才對。
林泉信誓旦旦道:“不然你再彈一遍給我看看?”
戚以沫依言照做,林泉專注地凝視着那只掃弦的手,墨鏡下的眼蘊着淺淺的光,“……沒錯,沒錯。”
他盤腿坐在地上,試了幾個音,随即上了段即興RAP。
劣質眼鏡掩不住他尖翹的下巴,加上帶着電音的嗓子很有辨識性,他們的小角落很快吸引了一大波來往行人的關注。
“诶,彈吉他那個好像林泉啊!”
“不會吧,我在他微博上看見他在地中海度假曬太陽的照片了,怎麽可能在出現這裏?”
“別想了,先去占位,人好多……”
“我用一根水靈靈的黃瓜做賭注,他絕逼不是林泉,林泉會賣藝戴這種眼鏡擺地攤?開什麽國際玩笑!”
戚以沫半張臉藏在墨鏡下,兩只手捧着臉,忍笑道:“有人給我們錢了。”
林泉用RAP調道:“Money Money go my home,on my pocket……”
于是圍觀群衆給錢的熱情更高了。
賣藝的小青年震驚地:“大哥!神人啊!求收我做徒弟啊大哥!”
林泉是隐藏的人來瘋,興致上來接連爆幾首神曲《江南STYLE》、《最炫民族風》,聽衆們簡直誤以為進了演唱會現場,揮舞着手臂跟唱,小姑娘的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眼看整個地下通道的秩序面臨癱瘓,戚以沫用胳膊肘輕擊他的側腰:“爽了?”
林泉華麗的一輪輪指,将眼鏡甩入人群的同時,戚以沫脫下外套罩住了他的臉,趁着混亂的間隙逃出了地下鐵。
兩人狂奔到附近的公園,捂着傷處唉聲嘆氣,互相嘲笑對方的狼狽,最後一人占據休閑長椅的一端開懷大笑。
“以沫。”
戚以沫下意識扭頭,緊接着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慌亂的補救一句:“你剛剛說什麽?”
林泉眯着眼睛,眼角挑一抹緋紅,掃過來的目光風情萬種,卻讓戚以沫有種被看穿的危機感。
“我不管你是誰,有什麽目的,為什麽會出現在我身邊,我只有一點要求——來了就不許走。做不到,現在就滾。”
戚以沫沉默。
林泉別過頭看遠處,耳朵豎得筆直,他聽到衣料摩挲,遠去的腳步聲,心不由往下沉。
忿忿掃視一圈,卻見戚以沫踮着腳尖站在他身後,兩人隔着一張椅背。
戚以沫一臉正色的說着哄孩子的臺詞:“親,要拉鈎嗎?違者包變哈巴狗的哦親。”
林泉:“哼!不給好評!”
林泉的逃跑計劃就這麽在戚以沫的糖衣炮彈下陣亡了。
兩人揣着一把錢完好無損出現在醫院的時候,經紀人簡直要給戚以沫跪下了。
之前的防備土崩瓦解,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熱情地幾乎可以引燃沙漠,他跟前跟後的喊:“阿司。”
被林泉甩門:“阿司也是你叫的?老實點!”
經紀人眼淚汪汪撓門:“開門開門開門吶!我的盒飯還在裏面啊!”
兩個病患老老實實窩在病房裏養傷,終于熬到了出院的日子。
因為即将要前往R市,所以戚以沫臨走前邀請大魔王、關揚聚一聚,一眼望見兩人脖子上赤果果的吻痕,“你們……”
大魔王冷豔高貴:“說,你對我做了什麽!”
關揚皺眉:“我都說了我會負責的,你幹嘛一直揪着不放?”
大魔王調整了下坐姿,臉孔頓時扭曲了一下,關揚立刻成了紙老虎:“腰又痛了?給你加個墊子?還是揉揉?”
“還不快點?”
兩人終成眷屬,戚以沫放心了。
翌日,他和林泉一行人踏上了飛往R市的航班,陽光鋪滿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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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三天前還和作者說話的一個親戚,今天接到通知說出了車禍,沒了。生命誠可貴,乃們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嗯,下章是攻受相遇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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