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46·驚魂

這段小插曲過後,衆人又投入了緊張的拍攝工作。

戚以沫細細觀摩着微生午在鏡頭前的一舉一動,就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神态之專注,看得梵洺暗惱不已。

心裏清楚這只是戚以沫的習慣——通過觀察對戲演員的舉止神态,尋找自身與之相配的一個點,然後将那個點擴大成面,塑造成立體的、有血有肉的、最适合劇本背景的角色。可梵洺還是很郁卒,如同捉住妻子當面同別的男人眉目傳情的丈夫,被背叛的感覺充斥着他的每一條神經。

有種人,生起氣來不動聲色,卻鮮明得讓人難以忽視。

戚以沫根本不用看,光感受空氣中傳來的無形的壓力,以及衆人猝然降低八度的竊竊私語聲,就知道老祖宗不高興了。

隐約猜到原因,卻懶得解釋,自顧自看他們演戲。

片刻後,眼角餘光處人影一閃,梵洺沉着臉走了出去。

這一走,就是十多天。

雖然天天定時定點叫人送冰、點心過來,中午晚餐安排得妥妥當當,戚以沫對面的客房也沒退,但人再也沒露過面。

某次無意聽到客房清潔人員談論,戚以沫才知道,對面那間客房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當時他正在削梨子,聞言刀子一錯,只差一步就功德圓滿的梨子皮瞬間斷了,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他面無表情地将梨子皮扔進紙簍,反手握刀将雪梨大卸八塊,甜美的汁液随着他“哧”地分屍聲飚出來,濺在一米之隔的微生午臉上。

在他房裏蹭吃蹭喝的微生午:“我去,濺我一臉……你這麽兇殘的分法是為哪般?”

戚以沫冷笑:“為了照顧多出來的那張嘴。”

微生午識趣地閉嘴,端着裝梨片的小碟子灰溜溜地回房間了。

戚以沫白天和微生午對了一天戲,累得不行,剛挨上枕頭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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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自己穿着铠甲,身處兵荒馬亂之中,微生午在重重禁軍的保護下,不停說着什麽。戚以沫反應過來,他在念劉徹的臺詞。難道他們在拍戲?這個念頭剛浮上心頭,就見梵洺撥開人群走了過來,神色不豫,薄唇抿成一條線:“跟我走。”

“別鬧,我在拍戲。”

梵洺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跟我走吧。”

戚以沫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甩開他的手,沖身後道:“導演,麻煩把這位先生請出去。”

然而身後空蕩蕩的,慌忙向前看,宮殿不見了,演員們也不見了。除了他和梵洺,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天地僅餘一片空白。

他們懸浮在這片寂靜無垠的空間裏。

良久,才聽梵洺魔魇般的喃喃道:“我哪裏不好?別人有的,我都給你。別人沒有的,我也會給你,為什麽不跟着我呢?你不愛我了嗎?”

戚以沫嗤了一聲,“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愛你?”

在兩人如膠似漆、最動情的那段時光,他也僅僅只說過一回:“我喜歡你。”不經意發現梵洺在銀樓訂做戒指的單據,打算在兩人結婚時勉為其難回答他一次,後來卻喪失了說這句話的機會和意義。

現在再來問他愛不愛他,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梵洺悲傷地看他片刻,退後一步,一扇漆黑的大門緩緩浮現在腳下,他猝不及防摔進了敞開的門裏。

真實的失重感,一下子令他從夢中驚醒。

抹了把額上的虛汗,他眨了眨眼睛,一個人忙碌的背影一點點在視網膜上成像。

厚重的窗簾将一切光線阻擋在外面,室內非常昏暗,地上一盞綠油油的小夜燈,盡職盡責的發出微弱的光芒。

“幾點了?”

剛睡醒,他的嗓子帶着點沙啞。

那道背影僵了僵,随即瑪奇朵的聲音響起:“才五點多,你再睡一下好了。”

“今天怎麽這麽早?”戚以沫問。

從瑪奇朵成為他的專用經紀人後,他的三餐一向是瑪奇朵負責的。進入《漢武舊夢》劇組之後,瑪奇朵更是直接将早餐送進他房裏,美其名曰拍戲辛苦,與其趕去劇組吃早餐不如把時間用來睡覺。于是通常是瑪奇朵把早餐放好,叫他起床,洗臉刷牙之後就可以坐在桌前享用熱騰騰的早飯。

平常都是八點左右才來啊……

瑪奇朵道:“……嗯,今天醒得早,出門逛了逛,發現小吃挺多就買了點。再睡一會兒吧,等等我叫你。”

戚以沫含糊應了一聲。他其實尚未清醒,翻身摟過一只枕頭,合上眼簾,睡意漸漸來襲。酒店賓館鋪着長毛地毯,人在屋裏走動,除了衣料的悉索聲,食盒底部觸上桌面的輕響,聽不見半點噪音。

時間概念在安谧的氛圍裏,開始模糊不清。

也許是過了一分鐘,也許更久。

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腳邊的床墊微微下陷,隐約有一雙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他擱在被子外的腳踝,輕巧地塞進被窩裏。門鎖響了一下,旋即一室俱寂。

準七點,瑪奇朵将他從床上轟起來,趕鴨子上架般趕去衛生間洗漱。

自己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監督他吃早飯。

戚以沫劃拉着百合粥,突然道:“你不是下去買早點了嗎?怎麽沒有油條、茶葉蛋或者雞蛋煎餅?”

瑪奇朵道:“請你不要懷疑我的專業素質,那些損害健康的三無食品,我是堅決不會讓它們出現在你面前的。”

戚以沫悶悶不樂的撥弄着紅通通的聖女果,每天都是一粥兩蔬菜谷物泡奶和水果,盡管粥類蔬菜一直在變花樣,但看見它們的固定搭配組合就心生煩躁。

瑪奇朵瞧他表情,意味不明地喟嘆一聲,變魔術似的從飯盒最底層抽出一屜蝦餃拼小籠包。

“冷了,你還要吃嗎?”

戚以沫用瞬間明亮得簡直可以做【珍視明】廣告的雙眸就該問題做了完美的回答。

用完早餐兩人去片場。

戚以沫發現司機變了,兩個助理不知去向。

對此瑪奇朵的官方回答是:“他們辭職了,據說是這一行太危險,不如回家種田。公司很快會派新助理過來。”

戚以沫:“……”

上午多少要比中午涼快,于是洛施齊要求衆人拿出最好的狀态來,争取用上午的時間盡可能多的趕掉今天的進度。

首當其沖的是戚以沫,他來得早,實力也不錯,很少吃NG。今天要挑韓嫣最著名的“苦饑寒、逐金丸”的劇情,唯一的難點是要騎馬過長安城。

在武術指導講解動作要領過後,他提出了上馬試試的請求。

沒等其他人說話,瑪奇朵第一個跳了出來:“不行,必須用替身!他從來沒騎過馬,萬一出了事我怎麽跟……交代!”

她非常擔心,要知道,從馬上摔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圈子不時有藝人落馬,摔斷胳膊腿還是老天保佑,內髒受傷是常有的事,更別提那幾個人因此落下殘疾的藝人,不得不拿着公司的微薄的撫恤金,含恨退出娛樂圈。

戚以沫努力安撫:“沒事,我騎上去試試,不行就下來。”他上輩子騎過馬,因此馬技還不錯,馭馬在瑪奇朵面前轉了兩圈,便打消了她的大半擔憂。

洛施齊見狀,不再遲疑,指揮道:“各組人員就位,ACTION——”

清晨。

一隊人馬自遙遠的宮門處馳來。

打頭一人白衣鮮亮,一鞭抽上馬臀,駿馬長嘶,撒開馬蹄飛奔而去,一隊侍衛緊随其後,揚起滾滾煙塵。

馬蹄聲喚醒了沉睡的長安城。

小童、乞兒們成群結隊,追随其後。每當韓嫣瞄準鳥雀拉開彈弓,他們便一哄而上,争相向金制彈丸墜落的地方拔足飛奔,最後甚至為了搶奪金丸扭打起來。每當這時,韓嫣便會向不同的方向接連彈出金丸,掐架的孩子們便又一哄兒散開。

望着眼前亂糟糟的景象,韓嫣粲然一笑。

寬袍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青年神采若飛,昳麗的眉目噙着暢快的笑意,在馬上馳騁的身影,是那樣飛揚不羁!

……

洛施齊打響指:“好極了!”

他的助理遠遠朝演員們揮了揮小旗子,表示這幕過了。

侍衛們紛紛勒停馬匹。

戚以沫卻仿佛沒看到似的,單人匹馬,快速朝反方向沖去。

瑪奇朵察覺出不對勁,當機立斷問劇組的人借了個揚聲器,追着他的方向喊:“司愔,拍完了,快回來!”

然而戚以沫沒有回頭。他緊握缰繩,雙腿努力夾|緊馬腹,整個人随着馬的起伏而上下晃動,只能騰出一只手搖了搖,甚至連手勢都來不及打。

瑪奇朵焦急道:“什麽意思?”

“他的馬被人做了手腳,停不下來了。”說話的是個男人,長相斯文,可惜額角一道粉色長疤,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他懷裏抱着一個小正太,正睜着一雙大眼睛四處看。望見瑪奇朵,便樂淘淘的咧開嘴:“姐姐抱抱!”

瑪奇朵認識這對父子。小正太叫寶寶,是小韓嫣的扮演者,非常可愛,戚以沫喜歡得緊,經常抱着四處玩,還給買了很多玩具,甚至想認寶寶做幹兒子,可惜都被寶寶少言寡語沒什麽存在感的父親拒絕了。現在這個男人篤定地說出這番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知道是誰動的手腳?

“別用懷疑的眼光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他邊說邊把孩子放在地上,“寶寶,你乖乖的不要亂跑……爸爸去救哥哥,馬上就回來。”

說罷,不等其他人反應,大步流星走到侍衛隊前,目光一掃,鎖定一匹雄壯的駿馬,眼也不眨地将上面百八十斤的大活人扯了下去,利落翻上馬。

“駕——”

呆滞的衆人:“……”

洛施齊最先反應過來,啪的把墨鏡摔在地上:“胡鬧!小黃,我不管是租馬的還是選馬的還是牽過馬的……只要是碰過那匹馬的人,統統給我控制起來!敢在我眼皮底下陰人,反了天了!攝影,給我繼續拍,全部拍下來!”

話音未落,只聽一陣驚呼。

瑪奇朵看着人立的駿馬,和馬上搖搖欲墜的戚以沫,兩眼一翻,就快暈厥過去。

戚以沫感覺糟糕透頂。

那馬先是跟瘋了一樣滿場跑,怎麽都停不下來,現在又不知受了什麽刺激,上騰下跌的要将他甩下去。戚以沫不得已,只能放棄缰繩,雙手死死抱住馬脖子,雙腿使勁夾住馬腹,整個人恨不得黏在馬背上。饒是如此,仍幾次險險被甩出去。

他咬着後槽牙想:不能松手,按這個情勢,甩出去絕對沒命。

可人總有力竭時。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漸漸變得酸軟,腿因為用力過度,好死不死的抽筋起來。疼痛猶如閃電,剎那蔓延過整個身軀。

可胯|下瘋馬猶自暴烈不休,又一次加速跑、驟停、人立,戚以沫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被淩空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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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大波誤會向主角發動了攻擊——BY大喪失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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