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下班後，穆知瀾照例開車回家吃飯。剛一進門，紀雪就抱着玩具屁颠屁颠地跑了過來，撲到穆知瀾懷裏，要穆知瀾抱抱，還不忘喊了句：“舅媽你好慢啊，我都等了你好長好長時間。”

這段時間紀南舟年末加班，忙得腳不沾地，別說照顧孩子了，她能照顧好自己就已經是燒高香了。算是為了幫她緩解一下年末的壓力吧，紀清風答應了這段時間把紀雪帶到自己家來照顧。

穆知瀾蹲着身子抱起紀雪，紀雪把自己新買的玩具塞到了穆知瀾手裏，還問他好不好看，是舅舅新買的。

穆知瀾揉了揉紀雪的頭，剛好這個時候紀清風走過來跟他商量：“這段時間南舟太忙了，我想讓紀雪在咱家住一段時間，你看行不行？”

“好啊，”穆知瀾捏了捏紀雪的小臉蛋，“房間收拾了嗎？需不需要我們幫忙，明天我們去買點零食給小饞貓吃。”

說完還揪了一下紀雪的鼻子。

不過紀雪是誰啊，紀南舟的女兒，什麽都沒學會媽媽的伶牙俐齒倒是學了個徹底：“明明舅媽也是小饞貓，還說我！上次你還半夜偷偷起來吃酸奶了。”

“什麽時候的事？”紀清風皺了下眉，警覺地擡頭看着穆知瀾，“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穆知瀾滿臉赤紅地交代了自己有天晚上偷偷爬起來吃酸奶，鬼知道紀雪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看了全程。沒辦法穆知瀾只好把酸奶分了一點給紀雪。

說起這件事，穆知瀾還有些得意：“為了不讓你發現，我偷偷地往酸奶盒子裏面灌了牛奶！”

紀清風撓了撓頭，想了下：“不對啊，家裏牛奶沒少啊。”

“奶粉加水......”穆知瀾老實交代，他放下紀雪，殷勤地給紀清風捏肩膀，“你有沒有覺得我很聰明啊？你看後來那盒酸奶我就帶着去上班了，在路上給扔了，我覺得我做得還是滴水不漏。”

紀清風笑着點點頭，然後就去罰穆知瀾寫檢查了。至于知情不報的紀雪，則是被免去了今晚看動畫片的權利。紀清風好好地唠叨了兩個人，大晚上的不要亂吃東西，尤其是冰的東西很刺激胃部的，而且吃完之後要記得刷牙。

教訓完之後紀清風就捆上圍裙做飯去了。他一轉過身，穆知瀾和紀雪就打起來了。

“嗚嗚嗚沒有動畫片看了，”紀雪抓着穆知瀾的腿。

“誰讓你都交代了，”穆知瀾嘆了口氣，這個豬隊友啊，“你吃的酸奶還多些呢！你還不用寫檢查。”

Advertisement

“那我幫你寫檢查？”紀雪擡頭看着穆知瀾。

“你會寫字嗎？”穆知瀾低下頭揪了下她的小鼻子，抱着紀雪回屋寫檢查去了。

洋洋灑灑一千字的檢查寫完，紀清風的飯也做得差不多了。穆知瀾把檢讨交給他，又給他揉肩捶腿，希望能争取寬大處理，別的就不說了，那個動畫片還是別省了吧。

“行吧，”紀清風寬宏大量，準了晚上讓紀雪繼續看動畫片，但是下不為例，再偷吃東西兩個人一周都不許看。

紀雪開心滴跳了起來，三個人吃完晚飯，紀清風去直播，穆知瀾就抱着紀雪在客廳看動畫片。

穆知瀾的童年沒有這些東西，家裏連飯都吃不飽，更不要說動畫片了。小時候偶爾能瞅一瞅動畫片還是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裏面，不過小賣部的老板很是勢利眼，見到穆知瀾每天中午都過來看但是什麽東西都不買，就會讓穆知瀾離開。趕了幾次之後，穆知瀾就沒再厚着臉皮去看。

所以對常人來說無聊至極的動畫片，對穆知瀾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也是因為童年的缺失，他要比紀清風和紀南舟更寵愛紀雪一點。紀南舟對女兒很是嚴格，脾氣耐性也差些，有時候母女兩人吵起來就是針尖對麥芒。紀清風要稍微溫柔一點，大部分時候都會順着紀雪，但唯獨原則問題不可退讓。

但只有穆知瀾是全心全意地寵着這個孩子，還是無底線的那種寵。要吃的給吃的，要玩具給玩具，甚至毫不在意紀雪對自己指手畫腳。穆知瀾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在穆知瀾直播的時候，抱着紀雪一起看動畫片。

有時候動畫片演到悲情的地方，紀清風出門倒水，就看到一大一小哭得眼淚汪汪。紀雪就算了，穆知瀾也哭。紀清風總是給紀雪一個親親，在給穆知瀾一個親親。

江知秋給穆知瀾發了一晚上的消息，穆知瀾都沒有回複。他現在可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了，江知秋也懶得留他。伸手把手機撈過來發了條消息給陶亭，問他下班之後要不要去河邊走一走。他提的要求，陶亭自然沒有拒絕。

兩個人開車直到港口，這個海港有些年頭了。與其說海港的歷史與該城市的歷史一樣長，倒不如說城市就是依據着海港建立的。這裏原先是整個城市商業最繁華的地方，但這些年經濟結構調整，城市中心往南遷徙，空運陸運分擔了海運的職責，港口也就慢慢地變成了一處風景。如今在這裏很少見到貨運輪船了，取而代之的事成排的酒吧，冰淇淋商店和一些網紅咖啡廳。最矚目的是港口正中心一小塊凸出去的地界上建立的摩天輪。

到了晚上，燈光亮起。黑夜被附近商業街的燈光點綴如同光帶，而摩天輪就是這條光帶上，璀璨的金環。

涼風習習，陶亭很喜歡來這裏，他喜歡靜谧的夜與不滅的燈。只是今晚時機不好，當空有皓月，夜便沒那麽黑了。他和江知秋并排走在路上，聊起最近的新聞和八卦。陶亭無意間提起自己小時候喜歡過的一位歌劇女演員，後來嫁給了一個華人富商。英年早婚，很是可惜。生了個孩子身體走樣，便沒有再登臺過。

江知秋越聽越覺得這個故事有些許的耳熟，問了陶亭那個女演員是不是叫Krista。

“對。”

“哦，是挺可惜的，”江知秋順着陶亭的話吐槽，“生了我這麽個兒子。”

“嗯，”陡然一聽這話，陶亭沒什麽反應，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嗯？你是Krista的兒子？”

“對啊，我小時候被她懲罰背了好幾章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現在想想都覺得要瘋掉了，”江知秋感慨自己有一個歌舞劇演員的媽媽有多不容易。

陶亭卻擡頭望着他，依稀記得Krista最出名的片段，便是羅密歐與朱麗葉裏，兩人在窗臺告白：“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在窗臺告白的那裏嗎？”

“對，就是那段，”這段話算是刻在了江知秋的記憶深處，随便想想就能夠脫口而出，“姑娘，憑着這一輪皎潔的月光，我發誓——”

“它是變化無常的，每個月都有陰晴圓缺，指着它起誓，也許你的愛情也會像它一樣無常。”陶亭習慣地接下了朱麗葉的臺詞。

“那我指着什麽發誓呢？”江知秋停下腳步，看着陶亭的臉，月色撩人，他偏愛這樣的夜。就算黑暗深邃，但仍有素冷的光輝閃爍。

“不必起誓，或者你願意的話，就憑着你優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會相信你的。”

“出自我真心的愛情，我發誓......”在這樣靜谧的夜晚裏聊這樣的片段，确實有些奇怪，江知秋撓了撓臉，“當初我媽讓我背這一段，打了我好幾板子，她希望我能體會愛情，但是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為什麽？”

“如果你有一個能整出私生子的父親，你大概就會明白我為什麽不想體會愛了，”江知秋感嘆了一句，雖然現在和穆知瀾關系很好，但小時候第一次知道父親有私生子時，江知秋可是氣得開着摩托上了高速公路。然後被交警攔下，罰錢又寫檢查，還要Krista和江移玉一起過來接兒子。

江知秋會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抗拒愛與承諾，因為我從來沒見過，我曾經覺得愛是詩人的謊言。但是，我遇到了穆知瀾，是他用行動告訴了我，天長地久與不變的誓言，是這個世界上真實存在的東西。”

“我突然開始相信，Krista曾經說過的話，你可以離婚，你甚至可以沒有婚姻，你可以孤身一人，但你不能不體會愛情，因為那是人類，那是生靈最美好的情感，”江知秋稍微伸手，拿小指頭勾住陶亭的掌心，“我想試一試去愛一個人.....不對，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一個人了。”

陶亭卻用整個手掌心，包住了江知秋的手指。

兩個人心頭都是一顫，明明最親密的身體接觸都已經有了，卻還是會因為這樣簡單的觸摸而心動不已。

“穆知瀾應該不會回來住了吧，我可以一直在你家裏住下去嗎？”

江知秋點了點頭。

他也終于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的愛人。

他們牽着手往前走。

清輝灑落，月滿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