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聲“師兄”,似乎一筆勾銷了他們兩年沒有聯絡過的生疏。
律風沒辦法冷漠對待殷以喬。
他握着手機,止不住伸手摁住眉骨,為自己沒有定力愁眉苦臉。
“我有事回國,順便路過今澄市,你請我吃宵夜吧。”
殷以喬的聲音清晰溫柔的傳來,還帶着“我只是随便路過,你也不用有負擔的随便盡一下地主之誼”的意思。
合情合理得令人難以拒絕。
好像他們真的只是普普通通師兄弟,闊別多年敘敘舊。
律風毫不意外殷以喬會知道今澄市。
自從林一齊告訴他,老師見過了騰龍集團孟副總,知道了越江橋,他就隐約覺得,殷以喬會來。
然而,律風視線掠過屏幕,狠心說道:“我在加班……”
“這麽忙?”殷以喬的語氣有些詫異,“九點還在加班,項目很急嗎?明天呢?”
“明天……”律風呼吸一滞,硬氣回答,“明天我要出差!”
通話變得沉默。
律風知道自己在逃避,殷以喬也知道他在逃避。
律風煩躁地皺起臉,暗罵自己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不是好人,最好殷以喬趕緊對他失望絕望,拉黑電話,永不相見!
最終,在律風沉默掙紮糾結裏,妥協的依舊是殷以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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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既然你明天還要出差,今天記得早點回去休息。太晚了。”
他的話裏夾雜着無奈的嘆息,“等你有空,我們再聯系。”
殷以喬挂斷電話,立刻又撥了一通。
“萊恩特,請你聯系一下全心建築設計公司,以騰龍集團的名字,約一下越江橋項目相關人員,明天聚餐。”
他頓了頓,肯定道:“對,我想見律風。”
第二天,錢旭陽踩着點到辦公室打卡實習,卻發現律風仍舊坐在原位,姿勢都跟昨天一模一樣!
他驚了,“……你昨晚沒回家?!”
“嗯?”
律風皺着眉,視線不耐煩地瞥他一眼,冷漠回答,“當然回去了,我剛來。”
律風這個“剛來”,不過是區區早上五點走到設計院門口,在門衛“加班王者恐怖如斯”的眼神裏,通過門禁,到達辦公室而已。
沒辦法,昨晚一個電話,攪亂他平靜的心情。
雖然想着“我要加班我愛工作”,但是殷以喬一句“早點回去休息”,瞬間勾起了身體裏的困倦疲憊和懶散。
結果,他披着夜色回家,沒睡幾小時,又醒了過來躺在床上發呆。
手機一亮,淩晨四點。
不如上班。
律風發現了,殷以喬的話充滿魔力,他會不由自主地傾聽、服從。
因為,他不想殷以喬對他失望。
然而,他放棄建築設計,選擇回國造橋,已經注定了會讓殷以喬失望。
律風記得清清楚楚,他在C.E建築事務所實習的時候,殷以喬滿懷期待的說:“我們設計一個陳列室吧,以後把我們兩個人獲的獎全都放進去,免得到處占地方。”
那時候,律風還沒有畢業,更沒有一個完整的設計作品。
殷以喬卻說得信誓旦旦,認為律風會成為超越他的真正天才,和他一起成為建築界獎項常客。
思緒越纏越亂。
律風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在速寫本上,描起了雜亂的線條。
他煩躁的放開筆,重新點開烏雀山大橋方案,用工作喚回注意力。
建築模型慢慢加載。
律風想,感情這種複雜的東西,果然是事業道路上的阻礙,希望殷以喬早點忙完回英國,不要再管他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
律風牽絆于私人感情,在辦公室其他人看來,完完全全是在認真思索烏雀山大橋這個曠世難題。
他的表情比昨天更加嚴肅,也比昨天更加專注。
一會兒看模型,一會兒抄筆記。
錢旭陽好奇的走過去晃蕩晃蕩,發現律風竟然在速寫本上寫滿了數據,還有簡單的橋梁結構速寫。
“他在做什麽?”鐘珂不好打擾專注的律工,就問閑來無事的錢旭陽。
錢旭陽走回座位,難以置信的回答道:“抄設計方案……他抄這個做什麽?”
鐘珂小聲猜測,“可能是想記錄一下烏雀山大橋各個方案的優缺點。”
錢旭陽作為現代人,覺得律風沒事找事,多此一舉。
方案資料,檔案裏裝訂得清清楚楚,複印就是了。
設計模型,電腦裏預覽也一目了然,截個圖就行了。
他說:“都是英國回來的人了,他沒有平板、手機嗎?”
鐘珂感受到關系戶對律風的不屑,哪怕她也覺得電子産品保存設計方案更方便,但她仍是撇撇嘴反駁道:“萬一沒電呢?”
錢旭陽想說怎麽可能。
視線一瞥,就能看出鐘珂對她不滿。
于是,也就不再争論到底手寫手繪方便,還是電子化方便。
反正,別叫他也沒事找事就行。
鐘珂忙工作,錢旭陽玩手機順便看資料。
三個人安安靜靜坐在辦公室裏,上班時間過去了兩小時,同辦公室的設計師也沒來。
橋梁分院一向繁忙,不同設計師忙碌于不同的項目。
出差、上工地、開會都是常有的事,偶爾偷個懶,睡個懶覺,大家都能理解,所以基本沒有嚴格的上班時間。
律風也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集中精神,迅速了解了烏雀山大橋每個方案的優劣和架橋點。
但是第五個方案的資料裏,律風發現了幾張與方案格格不入的手繪設計圖。
如果不是它們被好好的裝訂在了檔案裏,律風都要懷疑,這幾張紙是哪位開會走神的設計師,随手在草稿紙上,用橫線豎線曲線,畫出的一個龇牙咧嘴笑臉了。
“鐘珂,這是什麽?誰畫的?”
律風擡起頭來,揚了揚手上的資料,求助忙碌的鐘老師。
鐘珂走過來,見到這幾張設計圖,神情變得茫然。
“啊,這個啊……”
她仔細端詳着設計圖,驚訝的說:“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個草圖是誰畫的,我去年接手整理烏雀山項目資料的時候,這幾張圖就已經裝訂在第五個方案後面了。”
第五個方案是橫跨烏雀山的上承式拱橋設計,直直的跨越峽谷,造型格外簡單。
可律風發現的設計草圖,橋面筆直,梁部曲線下凸,完全是另外一種橋梁結構。
鐘珂指着橋梁向下凸出的立柱,說道:“你看,這個草圖畫的是懸帶橋吧?懸帶橋這種已經被淘汰了的橋種,不可能建在烏雀山上的。”
“懸帶橋?”律風難得露出困惑,盯着那幾張草圖問道,“這也是一種橋梁結構嗎?”
他一問,鐘珂眼睛都亮了。
前天她聽到律風說自己是建築設計專業,不是道橋專業就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懸索橋、斜拉橋、連續梁橋、拱橋,律風說得頭頭是道,還能列舉出知名橋梁進行對比分析。
比專業還專業。
非科班的設計師都這麽厲害,她一個A大道橋研究生簡直無地自容。
她想不到,居然還有律工不懂的知識盲區!
科班生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鐘珂精神奕奕的說:“你不知道懸帶橋?我跟你說!”
懸帶橋作為一種獨特的橋種,全世界都沒有幾座。
國內唯一一座淘金橋,建成不到三十年,就因為年久失修倒塌了,完全不符合橋梁設計使用年限100年至120年的标準,所以國院的橋梁論文裏,也沒有提到過這樣冷僻的橋型。
因此,律風也沒有研究它的機會。
但是,道橋專業學生可太熟悉這種橋了。
老師最愛用淘金橋舉例,講述懸帶橋的奇特與工程師的優秀,希望學生們能夠借此懂得,敢想敢做敢設計,才是橋梁設計師該有的魄力。
鐘珂模仿着老師的語氣,對淘金橋侃侃而談,律風專心補課。
于是,當那些不需要趕工項目的設計師,晃晃悠悠走出電梯間,立刻見到敞開的辦公室大門裏,端坐着傳說中昨天加班的律風。
昨天加班的人,來得比他們上班的還早。
而且,昨日重現,往事再來。
鐘珂居然又在跟律風談什麽省材省料,什麽施工方便,什麽國際先進水平,簡直是不可思議。
這會不需要錢旭陽來問好,他們都不由自主地靠過去,聽一聽,烏雀山大橋是不是有什麽新進展了!
“聊什麽啊?哦,懸帶橋啊,律工你沒聽說過?”
“這個橋厲害啊,之前在網上火得不得了,我們都專門去看過。”
“我讀過自錨上承式懸帶橋的論文,裏面有些理念現在看來已經過時了,但是在那個年代,有這種想法和嘗試的勇氣真的不得了。當年的工程師都是自學成才,還能把橋給建成了,确實了不起。”
鐘珂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群人好奇的湊過來,又開始聊天。
話題從烏雀山大橋方案,走向了網紅橋面與工程師八卦了。
“行了,都幾點了,還不去上班!”
鐘珂重新開始趕人,準備還律風一片清淨。
然而,律風拿起手上資料,問道:“等等,我請想問一下,你們知不知道這幾張草圖是誰畫的?”
熱衷閑聊的設計師,不少人都參與過烏雀山大橋這個項目。
他們湊過來看手上的草圖,一張一張地翻過去。
這些手繪設計圖他們确實在資料裏見過,曾經還嘻嘻哈哈調侃了一番,怎麽有個懸帶橋。
但是,畫設計圖的是誰,他們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老周你見過嗎?”
“沒有,這是第五個方案吧,這不是謝宇你們參與的方案嗎?”
叫謝宇的設計師,年紀看起來四五十歲,比其他人都要蒼老一些。
他剛才還笑嘻嘻的聊懸帶橋,此時卻神情嚴肅地翻看這幾張手繪設計圖。
律風見他的表情,看得出他知道什麽。
可是,等謝宇翻完圖,他遲疑的說道:“這個……還是問吳院最清楚吧。”
他的語調低沉,似乎這幾張圖牽涉了什麽諱莫如深的內幕。
律風還沒開口追問,身邊的同事熱情地煽風點火。
“怎麽又要問吳院啊,謝宇,有什麽不能說的?”
“對,你既然知道是誰畫的,就直說呗。搞不好律工去跟對方溝通溝通,就出新方案了!”
他們打着律風的旗號,想聽內幕的心情呼之欲出。
明明是自己想知道,搞得好像是為國為民為大義,一點兒也不八卦。
然而,謝宇表情為難,笑得勉強。
他看向律風,說:“這幾張圖純粹是因為方案三、方案四受到地震影響,設計師随便畫來開拓思路的。烏雀山建不了懸帶橋,所以我們後續才沒有更進一步的研究。你知道是誰畫的,也沒什麽用。”
“可是……”
他想知道的,是這位設計師為什麽明知懸帶橋不可能在烏雀山建成,還畫出了這幾張設計圖。
是因為懸帶橋給了設計師靈感,還是說烏雀山大橋可以從懸帶橋的設計理念裏找到新的突破口。
律風還沒說出他的想法,人群後面就傳來一聲問。
“都在呢?”
他們轉頭一看,吳贏啓和馮主任走進辦公室,徑直向他們走來。
吳贏啓一直在其他橋梁項目裏帶隊,如果不是為了律風,也不會三天兩頭回橋梁院來。
他剛回來,就見員工們圍着律風,熱烈的讨論。
而錢旭陽離他們遠遠的,完全無法融入這個集體。
吳贏啓臉色稍緩。
果然,他們橋梁分院的人,還是喜歡有真才實學的設計師。
“看得怎麽樣?”吳贏啓随口問了問律風。
誰知道,律風馬上拿起手上的設計圖,一點兒想要客客氣氣回答領導問題的意思都沒有。
“吳院,麻煩你看一看這幾張設計圖。這是誰畫的?”
他的直接,超出了謝宇預期。
謝宇神色不定的盯着吳院,唯恐律風的要求,惹得吳院不高興。
吳贏啓略微皺眉,接過了那份資料。
幾張陳舊的手繪設計圖,清晰的留下了筆觸,當它擺得端端正正的時候,像極了現在手機軟件裏呲牙大笑的表情。
他臉色有些蒼白,語氣仍是平靜的說道:“哦,這幾張圖是吳華同志畫的。”
吳院一說畫這圖的人叫吳華,周圍的氣氛頓時沉寂下來。
剛才只有謝宇臉色忐忑,現在,輪到其他人露出原來如此、難怪這樣的詫異神情。
但律風無法理解他們的變化,仍是追問:“我能見見他嗎?”
吳贏啓聞言愣了愣,笑道:“你見不到他了,他走了。”
習慣了嘻嘻哈哈的設計師,聽到吳院這句輕松的回答,瞬間覺得沉重。
他們咳咳咳哎哎哎的咳嗽、嘆息,掩飾着律風想要見吳華一面帶來的尴尬。
可惜,律風卻沒能領會這句話的委婉,更不懂得大家怎麽突然凝重起來。
他意識到,吳華應當是一位特殊的員工。
特殊到吳贏啓說他走了,大家不僅沒有争前恐後的說說吳華的情況,還沉默尴尬的表示着“我們都認識吳華,但是關于他的離職,我們什麽都不能說”。
即使如此,律風仍是固執追問:“既然這樣,我能不能要一個他的聯系方式,我想問問他,為什麽會畫這幾張設計圖。”
他盡量語氣顯得誠懇。
誰知,吳贏啓卻苦笑了一聲,“你沒明白。”
吳贏啓趕緊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他走了,不是說他離職或者退休,是去世了。”
也許只有在方言表述存在差異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律風在國外留學,不是很懂得他們這些人委婉的說法。
“吳華同志是我父親,也是院裏的老工程師。他退休前就在負責烏雀山大橋的項目,退休之後,一直記挂着烏雀山大橋,院裏就返聘了他,繼續負責烏雀山大橋的項目。前兩年,我們建成了曲水灣大橋,工程技術又有了突破,本以為可以借此機會推進一下烏雀山大橋,可惜……來了場大地震。”
整個辦公室,只有吳贏啓顯得輕松自然。
也許是最親近的人,最能釋懷。
他惋惜的不是吳華的去世,而是惋惜烏雀山的地震。
他說:“當時烏雀山地震的問題,導致項目研究遇到了瓶頸,我們一直找不到解決辦法,所以他就随手畫了這幾張懸帶橋的設計,啓發一下我們的思想,叫我們不要灰心喪氣,再去烏雀山走走,看看能不能設計出新的方案。”
“但是……”
“那時候烏雀山大橋的項目基本宣布暫停,我又被安排去了其他項目。他就一個人乘車去了烏雀山,結果路上遇到車禍,沒能救回來。”
吳贏啓将手上的資料放在桌面,盯着那幾筆清楚的“笑臉”充滿懷念。
“這幾張設計圖啊,本身沒什麽意義。”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吭聲。
律風也因為吳贏啓的講述,沉默的陷入深思。
他以為,這幾張設計圖能夠裝進烏雀山大橋設計方案,必然有它獨到的地方。
可他沒有想到,這更像是出于紀念的目的,将這幾張沒有意義的設計圖紙,裝訂進無法建成的大橋裏。
錢旭陽坐在旁邊,安安靜靜聽完。
即使他從他爸那兒已經聽說過了吳華和吳贏啓父子檔的故事,也不免感慨這座大橋真的害人不淺。
兩代橋梁工程師都解決不了烏雀山大橋的問題,律風這麽一個家夥憑什麽解決?
他視線得意的瞟過律風,發現律風的表情果然很凝重。
吳贏啓感受到他們的壓抑,反而笑出聲來。
“幹什麽這麽安靜?吳華同志在國院幹了一輩子,早就有心理準備。”
謝宇打破沉默,說:“我們這是惋惜啊……”
“惋惜烏雀山大橋建不成還行,惋惜吳華同志就沒必要了。”
吳贏啓嘆息一聲,“他老人家去世都快七十三歲了,葬禮都是喜喪。我們還是多鍛煉鍛煉身體,争取能活得比他命長吧。”
沉悶的氣氛,突然被他這句感慨打破。
七十三歲啊,一群瘋狂加班天天怕死天天熬夜的設計師一想,頓時就不難過了。
“也是哈,我現在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退休。”
“過幾天我得去做個全身體檢,老是腰痛頭痛脖子痛,我覺得自己都快死了。”
周圍的輕輕松松,謝宇也能出聲誇誇吳老師身體健康、精神矍铄,號召起大家向吳老師學習。
氣氛終于重新活躍,吳贏啓也松了一口氣。
他勾起笑意,拍了拍那幾張設計圖。
“律風,我今天都在院裏,應該沒有比我更了解烏雀山大橋的人了。你還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
在他親切友好的視線裏,律風說道:“吳院,我想去趟烏雀山。”
“嗯?”吳贏啓不解的眨眨眼,“烏雀山的數據,檔案室裏都有。更新的數據,我可以安排烏雀山的測量員發回來,無論你是要建模型還是寫論文,這些資料完全夠用了,沒必要去一趟烏雀山。”
浪費時間。
律風非常堅持,“數據是數據,跟實地調研完全不同。我想親眼看看每一個方案在烏雀山的實際落位點,還有整個烏雀山的現狀。”
謝宇聽了,有些讪讪。
他參與烏雀山大橋這麽多年,經常去烏雀山那個荒郊野嶺。
律風這樣模樣清秀的年輕人,進山就像挖煤,搞不好吹得皮開肉綻出來,嫌棄工作太累太辛苦,想不開就跑了。
出于對優秀人才的照顧,他勸說道:“烏雀山沒什麽好看的,都是山林山崖大峽谷,你看測量發回來的地形圖也是一樣的。”
吳贏啓沒有出聲阻止,說明他也贊同謝宇的觀點。
律風卻并不領情,“如果一樣,吳老師也不會七十三歲高齡,還堅持去烏雀山了。”
這話說得周圍的設計師驚訝無比。
只見律風翻看着那幾張手繪草圖,像在解讀吳華在線條裏留下來的信息。
“吳老師是優秀的橋梁工程師,他懂得的知識、畫過的圖紙、建設的橋梁遠超我的認知。但是,這麽一位了解橋梁、了解烏雀山的設計師,在遇到瓶頸的時候,依然想要去現場看看。”
律風知道,沒有開工的烏雀山什麽都不會有。
只有山林樹木,岩石峽谷,還有一條繞開烏雀山山脈的高速路,沉默的講述着橋梁設計師耗費十二年徒勞無功的過去。
然而,經驗比他豐富幾百倍的設計師,即使獨自一人,也要乘着車,千裏迢迢的前往那裏,就代表着很多東西沒法透過數據、地形圖感受到。
他必須親自到那兒了,才會有新的解決辦法。
律風的語調平靜,直視着吳贏啓。
“設計圖上的懸帶橋,也許對解決烏雀山的問題沒有什麽幫助,但不代表這幾張設計圖毫無意義。”
他的眼神認真,說得格外肯定,“因為,吳老師畫出它們,是想告訴看到它們的人——”
“去烏雀山。”
室內安靜得能聽到落針的聲音。
他們每一個人都翻看過烏雀山的資料,偶爾會掠過這幾張潦草的“笑臉”,詫異一下怎麽資料裏會有這種玩笑一般的懸帶橋草稿。
可他們都沒有想過:
這圖是誰畫的,又想告訴他們些什麽。
終于,吳贏啓笑着打破了平靜。
“行,我給你聯系烏雀山那邊的測量員,讓他們給你指指路。”
在旁圍觀的錢旭陽想,這家夥真是沒事搞事,閑得發慌了才會跑去深山野林喂蚊子,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誰知,鐘珂聽了吳贏啓的話眼睛一亮,跟風喊道:“吳院,我也想去!”
錢旭陽:我去!
感嘆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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