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曾經, 律風本能地抗拒去談論這些。

因為他害怕在殷以喬的臉上,看到和別人相似的神情。

他聽過太多點評,那些熟悉的中國話, 闡述着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想法。

“傻子才會被故事感動。”

“沒有回報的付出毫無意義。”

“這完全是道德綁架。”

當他跟身邊的留學生格格不入的時候, 他就會變得沉默。

也許是利斯圖書館給了他勇氣,又或者是烏雀山大橋令他感到驕傲。

律風勾起淺淡笑意, 坦然的說道:“師兄,當我意識到自己的思想變得如此狹隘的時候,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狹隘得心裏只想祖國變得更好, 而不是像其他建築師一樣,願意藝術在世界遍地開花。

殷以喬眼神暗藏詫異。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想法——

為國奉獻, 一腔熱血。

在五星紅旗升起來時, 為它感到無比驕傲,仿佛全世界的文明都不及它十分之一美麗。

恨不得為它獻上此生最寶貴的東西。

然而,大部分擁有這樣想法的人, 又會在某個清晨,面對現實, 繼續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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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從沒想過, 律風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小風。”殷以喬的聲音低沉,溫柔裏夾雜着別的什麽情緒, “我沒有想過阻止你熱愛國家,如果你告訴我,希望你的畢業設計留在中國大地上,我絕對不會反對。”

他的話,全然沒有讓律風感到詫異。

律風只是笑出聲。

“我在設計圖書館的時候,考慮的就是英國的自然風景和文化, 它是最适合英國的設計。”

他抓了抓頭發,習慣了殷以喬的遷就,也清楚殷以喬對自己的縱容。

“我知道自己告訴你,希望這座圖書館建在哪裏,你肯定會竭盡全力幫我完成。”

“可是……”律風的眉眼早就沒有當年的迷茫。

他清晰的說道:“建築師是為了創造藝術而存在的職業,他們不應該被私人情感左右,更不應該受限于國籍。任何優秀的建築,都是全世界的瑰寶。”

律風談起這些容易變得激動。

他說出的話,在夜風裏微微揚起突兀的聲音,迫使他降低音調。

“師兄,很多話我不想跟你說,因為我知道你總會遷就我。”

無論在英國還是中國。

律風永遠忘不掉殷以喬。

這個男人,有時将他當做一個孩子,有時将他當做一個搭檔。

有時深愛得令他無法克制心中隐藏的熱血,恨不得留在英國和殷以喬共度一生。

真正愛着彼此的人,會在無形中互相影響。

殷以喬影響了他單純執着的狹隘。

他影響了殷以喬對于建築的包容廣博。

但是,他最愛的,仍是堅持自我,站在建築殿堂之上被全世界矚目的殷以喬。

而不是願意為他妥協的建築師。

“師兄,我确實沒有辦法像朋友或者普通師兄弟一樣坦然面對你。”

律風闡述愛意的聲音,輕輕消失在夜色中,帶着他曾經說分手時相同的冷漠。

“可我不願意因為感情的事情,就讓我們兩個人同時失去了原則。”

“所以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觀景臺空曠靜谧,律風匆匆離開,只留下殷以喬沉默的凝視他的背影。

殷以喬終于知道了律風的真實心意。

卻又焦躁茫然地不知道怎麽去理清思緒。

因為,律風說的對。

他願意為律風改變自己冷漠嚴苛的脾氣,也願意為律風去改變一座建築的設計。

他們在一起之後,殷以喬認為自己的創作,比以前更加柔和溫暖。

那些鋒利得刺眼的線條,總會在他想起律風的時候,渲染出柔美的光。

殷以喬覺得,這就是他追求的一切。

從認識“建築”開始,他走歪了的道路,終于慢慢的回歸正軌,開始思考建築與人文的互相作用。

可惜,給他帶來一切感悟的人,并不這麽認為。

殷知禮清晨起床,就發現自己的孫子面帶愁容。

殷以喬向來冷靜自持,殷知禮稍稍一想,大約明白了他又是為了誰。

“怎麽了?以喬。”殷知禮伸手,等殷以喬幫他拿外套。

“昨晚,小風跟我說,希望利斯圖書館能夠建設在中國。”

“哦。”殷知禮點一點頭,扣好外套的扣子。

“但是,他又說,利斯圖書館适合英國,不應該建設在中國。”

殷知禮整理着袖口,聽着殷以喬車轱辘一般的轉述,端詳着他眉間若有若無的憂愁。

這麽迷茫的殷以喬,他只見過為數不多的一次。

那時候,律風和他徹夜詳談,不到一周,便收拾好東西果斷回國。

當時的殷以喬,也是這樣,神情凝重,難以理解為什麽律風會走。

殷知禮年紀大了,看小輩為難,便忍不住幸災樂禍。

他笑着說:“你覺得小風的想法矛盾?”

“不矛盾。”殷以喬立刻回答道,“他只是希望最好的建築,能夠存在于中國,又不希望利斯圖書館這樣的英式建築,去破壞中國本土化的人文。”

“哈哈。”殷知禮笑得開心,“你果然跟小風說的一樣。”

殷以喬:?

殷知禮背着手,慢慢走出門去,早晨的古堡酒店已經繁忙的準備起待會的交流會行程。

熱鬧喧嚣的氣氛,襯托得他腔調都有些高興。

他說:“小風當初決定回國的時候,叫我什麽都不要跟你說。因為他知道,你能夠給他任何不合理的選擇,做出合理的解釋。他甚至害怕你跟着他一起回中國。”

“為什麽怕?”殷以喬不能理解,“中國現在的發展環境,應該比其他國家更需要建築師,我就算回了中國,事業也不會受到什麽影響。”

“會。”

殷知禮時時刻刻關注中國,自然比埋頭建築的殷以喬,更了解自己的祖國。

他蒼老的聲音,帶着無法藏起的疲倦。

“你是我的親人,所以你留在英國成為優秀建築師、獲得國際榮譽的機會,遠比你回到中國更多。想在西方把持的建築世界,單純憑借你在中國做出的建築,很難得到廣泛認可。因為,連中國人自己都更喜歡西方的建築風格。”

英國人、荷蘭人、德國人、美國人,都在中國大地上展現了自己優秀的建築藝術,建造了全世界享受盛名的地标。

可是中國本土的建築師,需要經過比外國人更艱難的磨難,擁有更加燦爛的履歷,才能展露頭角,為人所知。

殷知禮有些悵惘,中國在變得越來越好,并不能掩蓋光輝之下的陰影。

但是他又為國家擁有國院設計師們這樣的優秀團隊感到高興。

他說:“小風回國之前,我有好好的幫他列出回國的缺點。”

沒有英國發達社會規範的休假、薪資,甚至存在不規範的施工條件,和難以預料的人為貪腐、疏忽。

中國的快速發展,直接導致了建築行業存在的各種弊端。

殷知禮說:“可小風告訴我,正因為他知道祖國不完美,所以才想回去建設它。”

單純直白的念想,僅僅憑着一腔熱情。

也因此,殷知禮擔憂的和萊恩特讨論中國橋梁技術,并且請這位老朋友能去看看律風,到底過得好不好。

“他不做建築師确實遺憾,可現在我見到了他設計的烏雀山大橋,才覺得……這孩子,把天賦用在了更需要他的地方。”

老人的眉目輕松,為自己見證了律風的改變和成長感到快樂。

他說:“如果你跟着他回了中國,會給他巨大的壓力。他會愧疚,會難過,一旦你在中國的事業不順——”

“當然,不順肯定是因為你自己不行。”殷知禮毫不留情的補充,“但是小風這麽善良的性格,必定會覺得是自己的錯。”

“所以啊,他寧願跟你斷絕聯系,也不想打擾你的事業。你也早點放手,當一個懂事的兄長,不要給他添麻煩。”

殷以喬保持沉默。

他可能……

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因為百依百順導致分手的可憐人。

殷知禮誤會了他的沉默。

“走,我想去看看,今天中國交流團會怎麽面對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

因為克裏姆發表的狂妄斷言,第二天交流會前來的媒體,更像一群言論自由的記錄者。

他們游蕩在古堡酒店的每一條走廊、會客廳。

見到黑發黑眼的陌生人,就會大膽的走上前說——

“您好,我是《倫敦通訊》的記者,請問您是中國交流團的人嗎?”

“您好,律風。關于克裏姆先生的觀點,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您好,我們《每日新聞》特別想知道,烏雀山大橋對于中國的意義,這麽貧窮的國家真的需要一座荒無人煙的大橋嗎?”

律風從早上出門,就不停的遇到記者的提問。

交流會現場,崇尚采訪自由和新聞自由。

無數建築師心情好,都會停下來跟記者們發表一下自己的觀點。

然而,律風幾乎被記者團團圍住,銘記吳院交代,保持沉默。

他是一個成熟的代表,不能在吳院不知道的時候,對英國媒體發表驚人言論,被英媒抓住把柄。

律風習慣了像克裏姆一樣的質疑。

中國人在埋頭默默發展,卻總是被這樣不了解實情的人挑刺。

即使他非常想義正言辭的告訴對方,要想富先修路,沒有一條快捷便利的通路,怎麽扶貧,怎麽跨省交流,怎麽發展經濟?

但是考慮到英國媒體經驗豐富的歪曲能力,他還是算了算了。

記者們格外執着,哪怕律風拒絕了數次,他們都還會前赴後繼。

律風能夠服從命令,忍下一腔反駁欲望。

吳贏啓卻忍不住了。

“既然是英國人先動手,我們也總不能忍氣吞聲。”

吳贏啓說:“我跟團長彙報了,如果不好好反駁一下克裏姆的觀點,英國媒體肯定認為他是對的。”

可克裏姆不對。

那些帶有極端偏見的觀點,并不是國際聲音裏的少數派。

于是,吳贏啓直接批準律風随便說,敞開說,不用局限于烏雀山大橋的數據,更不用給英國人面子!

反正交流團的團長同意了。

在吳院希冀的目光下,律風終于正面回答了記者們的問題。

他說:“我尊重克裏姆先生的意見,畢竟他沒有到過中國,不清楚我們中國現有的工程能力。”

“是的,我相信接下來中國交流團講解的曲水灣大橋,會更直觀的告訴各位,中國橋梁的建設速度和建設水平,已經遠遠超過了克裏姆先生的想象。”

“雖然烏雀山冬季氣溫低于-4℃,但是中國自古以來就有低溫、高海拔地區工程建設橋梁的經驗,烏雀山大橋的建設,也是經過了周密的測算,選出的最佳通路,所以烏雀山大橋建成之後,會成為中國繁忙高速公路的一部分,克裏姆先生聲稱的廢墟純屬無稽之談。”

記者聽到他的話,頓時興趣盎然。

“那麽,您所說的自古以來的經驗是什麽呢?”

律風記憶裏無數建設奇跡浮現于腦海。

面對一群不是建築專業的記者,他擁有比數據更好的例子,更符合他們的報道喜好。

他說:“早在七百年前,中國已經有了比烏雀山大橋更驚險的橋梁,而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我們也建成了比烏雀山大橋海拔更高的橋梁。時至今日,它們也在供無數中國人穿行,從沒有人質疑它們存在的必要性。”

“七百年?上世紀?”記者的語氣盡是驚訝。

在大多數人心裏,中國落後得不可能在這兩個時間點有所建樹。

他們詫異問道:“您說的到底是什麽橋?”

律風挑眉,看向古堡酒店的服務生,“能給我一塊黑板嗎?”

古堡酒店觀景臺,聚集了不少在交流會間隙休息的建築師和記者。

在服務生忙碌的搬出了一塊白色小黑板之後,這裏湧來了更多的人。

律風拿着筆,在衆目睽睽之下,畫出了兩座驚險的山峰。

他的繪畫功底十分紮實,寥寥幾筆,就讓在場的記者,感受到了山峰的陡峭。

“這是一座海拔兩千米的高峰,而這裏,是一座海拔五千米的高峰。”

然後,律風在兩座山峰旁邊,畫出了英國矮矮的最高峰。

英國的最高峰上,是沒有橋,也沒有路的。

它作為一個參照物,安安靜靜的蹲在白色黑板角落,在頂端擁有了一根對照虛線。

律風擡手,在兩千米的高峰上,畫出了一條蜿蜒的曲線。

他說:“七百多年前,中國人為了能夠通過這座山,修建了一條蜿蜒的盤山橋。它寬度大約三十厘米,一邊懸空,一邊靠山。想要通過這段盤山橋的人,必須抓住山岩的鐵索,緊貼山壁,才能通行。”

正如他解說烏雀山大橋的開篇,記者們看他畫出曲線的手,都透着詫異。

海拔兩千米,七百多年前?

三十厘米寬的盤山橋?!

他們仿佛在聽一個神話故事,還沒能從驚詫烏雀山大橋的情緒裏脫離,立刻就被律風的舉例,吸引了過去。

但是,律風沒有繼續講述那座三十厘米寬的盤山橋。

他筆尖一劃,在旁邊五千米的高峰裏,又畫出另外一條曲線。

“然後,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中國人為了進入這座大山,在這裏修建了一條大橋,橋梁的海拔高度是4700米。”

随後,律風畫出解釋線,寫上了“烏雀山最高海拔2700”,認真地說道:“它比烏雀山大橋還要高出2000米。”

兩座中國的高山,都有了律風畫上的曲線。

律風晃着手上細長的筆,笑着反問記者:“有這麽兩個偉大的橋梁建設工程的存在,各位還會像克裏姆先生一樣,質疑烏雀山大橋嗎?”

記者們坐在陽光燦爛的觀景臺,卻感受到寒風撲面而來的蕭瑟。

他們眼裏的中國人,已經不再單純的神秘封閉了,而是瘋狂得令他們啞然。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你舉例的橋梁。”

有記者提出疑問,聲音清晰地代表了在場所有不熟悉中國的記者心聲。

可律風笑道:“沒聽說很正常,因為它們在國際建築的視角,很少被當做具有學習意義的橋梁來看待。”

他擡手在兩座山峰上落下文字,為在場困惑、訝異、驚恐的記者揭曉答案。

“這是海拔兩千米的華山,這座盤山橋的名字,叫做華山長空棧道。它盤旋在懸崖絕壁,見證了中國人征服群山的魄力。”

“而這一座海拔五千米的高山,是位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這座海拔最高橋梁,叫做沱沱河大橋。它坐落在萬裏長江的源頭,象征着中國人橫跨世界屋脊的勇氣。”

律風快速的注釋,帶有驕傲的筆鋒。

剛剛還幹幹淨淨的空白黑板,在中國橋梁的魄力與勇氣上,出現了“華山長空棧道”和“沱沱河大橋”的漢字。

他當然可以為英國尊貴的記者們,寫下全世界通用的稱謂。

然而,他的手卻不由自主地劃出漂亮的點橫撇捺,在黑板上留下了清晰的中文。

記者們不得不舉起相機、手機趕緊拍照。

他們利用翻譯器,逐一去核對律風所說的山峰和大橋。

只要将律風寫下的詞彙載入搜索引擎,他們就能親眼見到兩千米高空的華山長空棧道,以及懸挂于雪山峽谷之間的沱沱河大橋。

曾經被烏雀山大橋概念圖驚吓得認可克裏姆的記者,此時已經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這兩座橋梁,每一座都比烏雀山顯得危險,但它們又真實的存在于中國大地上。

律風說:“我們有世上最優秀的建設者,也有世上最優秀的工程技術。中國的先輩們能夠在幾百年前、幾十年前創造出這兩座橋梁奇跡,我們的烏雀山大橋當然會在它們的基礎上,成為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

記者問道:“您的意思是,烏雀山大橋将會成為世界第一橋?”

“當然。”律風肯定的回答道:“我們決定建造它的時候,就注定了它會是世界第一橋。”

觀景臺上簡單的說明會,成為了交流第二日的新奇話題。

關注着這場主題交流的網友,都在不同的媒體主頁,發現了相似的內容。

《倫敦通訊》:烏雀山大橋盤山結構并不是天方夜譚?克裏姆錯了?

《每日新聞》:五千米的公路橋,兩千米的險道,中國也許還能創造一座高海拔大橋。

《都市快報》:未來的世界第一橋?也許這将是又一個中國奇跡。

他們驚嘆地講述了今天在古堡酒店發生的一切,闡述了和克裏姆截然不同的觀點。

記者們認為,烏雀山大橋不是幻想、不是廢墟。

甚至配上了最具說服力的照片——

那是一張畫得格外漂亮的圖畫。

白色的底子上,出現了三座山峰,還有一堆恣意灑脫的方塊字。

沒有PPT,沒有投影儀。

卻有一個年輕的中國人拿着筆,像教師似的,笑着為在場的記者講述了中國的奇跡。

殷以喬拿着紙質報紙,端詳着報紙上西裝革履的律風。

今天,他和殷知禮站在觀景臺遠處,全程圍觀了律風的解說,并且已經想到了英國傲慢的媒體們,會發出怎麽樣的驚嘆。

殷以喬被兩座橋梁震撼。

即使他鑽研了無數中國建築,也沒有認真去思考過,華山長空棧道和沱沱河大橋存在的意義。

現在,律風說了出來。

意義很簡單:中國人能建造它們,就能建造出更高更好的橋梁。

他記得律風心情愉快的腔調,記得律風寫下中文時的雀躍。

這場解說,更像是一場炫耀。

炫耀中國自古以來的韌性和執着,炫耀他不再需要與克裏姆這樣見識淺薄的家夥唇槍舌劍。

律風很快樂。

當他說起橋梁,渾身散發着奪目光彩,在溫柔的陽光下,鍍上了一層亮眼的光暈。

可惜,殷以喬不能靠近。

他毫不懷疑,自己走過去和律風聊起任何話題,都會收獲冷漠。

畢竟他的師弟,固執得難以置信,就算是聊橋,可能都無法挽回律風的心意。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破壞律風的好心情。

殷以喬面對律風,常常陷入無奈困境。

手邊電話響了起來,打算了他煩惱的思緒。

“殷,你要的展臺燈光準備好了,銘牌也訂好了。”傑森的語氣透着興奮,“我們都特別想知道你心目中最好的作品是哪一個?!”

這幾個月,C.E建築事務所的人都在猜測殷以喬會在展臺上放什麽。

那必定是超乎他們想象的建築模型,能夠經受住衆人的贊美和鏡頭,在展臺聚光燈下流光溢彩。

然而,殷以喬的情緒顯然沒有傑森那麽高亢。

他準備許久的《山水逍遙》,更像是自我滿足的作品。

律風凝視利斯圖書館的模樣,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他深愛的人,喜歡的不是漂亮的建築和仿古式藝術。

而是飛檐雕欄背後屹立的中國。

無法存在于中國大地上的《山水逍遙》,就不是律風想要的逍遙山水。

“空着。”

他說:“那裏并沒有打算放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在作話為“雖然他現在不那麽愛國以後一定會配得上律風”的殷以喬打補丁——

很久很久以後,參觀C.E陳列室的游客,都會在建築師殷以喬的陳列區駐足。

他們為占據了中央位置的空蕩展臺感到困惑。

“為什麽‘最好的作品’展臺是空的?”

知情人笑道:“因為他把最好的作品,留在了中國。”

我不允許律工加班熬夜還是單身狗,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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