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休妻,和離

高縣令瞧出異樣,又看着姜妙問了一遍,“姜姑娘确定自己剛才所言句句屬實?”

到底是有資歷的地方父母官,并未直問她到底有沒有被賣去做奴做妾,畢竟關乎姑娘家清譽。

“回大人,民婦能作證。”姜秀蘭出聲道:“去年民婦恰巧經過涿縣碰到大侄女,花了二道錢把人給贖回來,跟着便第一時間送回溪水村。再之後的事兒,村裏人都知道了,妙娘受驚一病不起,她娘在跟前伺候了有大半年仍是不見好,今年開春病情加重,不得已,民婦才會将她帶到自己身邊請大夫醫治。”

這是把生病的謊給圓了,站在外頭的親戚們紛紛點頭稱是,說妙娘着實病了挺久,但這病因,他們今兒卻是頭一回弄清楚。

說着就把矛頭指向已經被衙差掐着人中醒來的陳氏,罵她喪盡天良畜生不如。

各種難聽的話語湧進姜明山耳朵裏,他呆愣在那兒,又羞又臊,老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虧他先前還信誓旦旦地讓陳氏只管摁手印,說對比結果一出來就活撕了姜妙。

現在被證實陳氏确實幹過販賣姜妙的勾當,他這個新科解元的爹,等同于把臉送出去給在場所有人啪啪啪地打,眼下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爹……”姜雲衢見他愣神,着急道:“趁着縣太爺還沒判刑,您趕緊的把我娘給休了。”

“什……什麽!”姜明山仿若被針戳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難以置信地看着姜雲衢。

姜雲衢抿唇:“您知道的,我能考上這個解元有多不容易,我不想因為這樁案子就毀了近在眼前的大好前程。”

姜明山胸中怒氣翻湧,“那可是你骨肉相連的娘,你怎麽能……”

“爹,不是兒子不孝。”姜雲衢争辯道:“只是暫時舍了她保住我的名聲,等将來有機會,咱們再風風光光地把她給接回去,到那時,您和我娘又能做夫妻了。”

見姜明山猶豫,姜雲衢輕嘆,“有個犯過案的娘,您覺得我明年還能報得了名上京春闱嗎?”

姜明山也知名聲對于讀書人的重要性,可一邊是妻子,一邊是兒子,讓他如何取舍?

姜雲衢猜出他會搖擺不定,一改口風,“罷了罷了,春闱我不想去,這書我也不念了,等案子了結,我就辍學回家幫着爺奶下地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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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能行!”姜明山急眼,“我辛苦養你那麽大,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你現在告訴我要回去種田,這是想活活氣死我?”

姜雲衢不再說話。

姜明山痛心疾首地看了眼跪在公堂上形容狼狽的陳氏,糾結過後,站出來,“在大人判刑之前,能否允許學生先公布一件事?”

高縣令問:“是否與本案有關?”

姜明山回答說是。

高縣令端起茶碗,“你說。”

姜明山眉心皺了皺,轉過身面向親戚們,“妙娘是我親生的閨女,遭此大難,我這個當爹的心裏比誰都難受,如今既已真相大白,我也是時候給她個交代,就此當着大夥兒的面,休了陳氏。”

半個字沒提自己是為了保住兒子的前程,句句為了閨女,心疼閨女。

姜妙笑了,她就知道,姜明山最終會為了姜雲衢舍棄陳氏。

什麽夫妻情深,姜明山對陳氏,并非外人看到的那樣他有多稀罕陳氏,而是因為他一事無成,他自卑,他在姚氏跟前永遠擡不起頭,而陳氏會讨好,會奉承,能滿足他作為男人的虛榮心。

現在涉及利益,為了棄車保帥,陳氏自然而然就成了炮灰。

“當然該休,這樣的毒婦,你還想留着過年不成?”親戚們義憤填膺。

陳氏瞧着姜明山的背影,滿臉絕望。

本來被曝光犯了案她就已經夠無助的了,原想着他能像從前那樣相信自己,護着自己,想辦法為自己開脫,誰料,盼來的卻是公堂上休了她。

眼圈突然就紅了,陳氏滿心委屈,低低地喚了一聲,“相公……”

他不是一向最寵她的嗎?怎麽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絕了她的活路?

“住嘴!”姜明山氣勢洶洶地回過頭,伸出手指挖着她,“你個惡婦!要不是妙娘福大命大,如今還不知怎樣了,她再有不是,那也是我親生的,哪裏做得不好,你說她幾句就是,怎能下如此狠手把她賣給牙婆?”

“我不是,我……”陳氏眼淚唰唰往下掉。

見她哭得如此無助,姜明山心裏不好受,可一想到兒子的前程,只能咬咬牙,冷哼一聲,“橫豎我話撂這兒了,從今往後,你再不是我姜家媳婦,休書一會兒就給你。”

休書?

陳氏哭得更絕望。

那本該是甩給姚氏讓姚氏從姜家滾蛋的東西,如今竟然落到了自己頭上。

她抹着淚,望向姜雲衢,“大郎,大郎你勸勸你爹,我、我不能……”不能被休。

“娘。”姜雲衢面無表情,“妙娘還是個小姑娘,您怎麽連這點兒容人之心都沒有,要使出如此狠毒的招數來對付她?”

陳氏脊背一僵。

要不是姜妙那張臉禍水到連同父異母的兄長都起了歹念,她會為了讓兒子安心念書把人給賣出去?

她都是為了誰?

如今換來的又是什麽?

丈夫休妻!兒子質問!

眼瞅着陳氏要被休,老孟氏心中說不出的痛快,“休的好,這小娼婦,就該上刀山下油鍋投胎做畜生!”

姚氏沒吭聲,眼神如刀,刀刀剜在陳氏身上,恨不能将其活剮。

姜明山走過來,先是喊了聲岳母,又滿臉歉意地看向姚氏,“珍娘,從前是我有眼無珠,養了只白眼狼在身邊,我已經把她休了,往後定會好好彌補你們母女。”

姚氏眼眶有些濕,是為女兒失去的貞節,“彌補?姜明山,你拿什麽來彌補她?”

“我……”

不等他說完,姚氏也站出來,“既然丢臉都丢到公堂上了,我也不怕臊,今兒就當着青天大老爺、當着三親六戚的面說明白,我要跟姜明山和離。”

休妻的議論聲都還沒停下,又來一出和離?

不止親戚們反應不過來,高縣令也是險些一口茶嗆在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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