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啥也不是

小寶吐字還不清晰,但隔他近的都聽懂了。

這下不止姜妙愣住,所有人俱是一怔,就連姜旭本人也被他吓了一大跳。

姜妙皺眉,低聲呵斥,“別亂喊!”

小寶不聽,喊得更大聲,就是要姜旭抱抱。

姜秀蘭有些尴尬,“妙娘,讓旭哥兒抱抱他吧!”

姜妙被兒子弄得下不來臺,只得把人遞給姜旭。

轉身時,她清晰地感覺出有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姜妙沒有去看,她自然而然地避開,笑着問身旁的姜秀蘭,“姑媽今晚還回去嗎?”

“傻姑娘。”姜秀蘭道:“大年夜要守歲呢,再說了,今兒個晚上雖然不宵禁,可天色都這麽晚了,還回去做什麽?給你安排的房間那床上是有刺還是怎麽着?”

“還有。”姜秀蘭頓了頓,往肖徹那邊快速瞟了一眼,“明兒一大早還得給廠公拜年,想也知道走不了。”

那看來是真走不了了。

姜妙輕嘆一聲。

下人們給肖徹見了禮之後,他便低聲吩咐點火。

姜旭手中抱着小寶,點火的活兒就落到小安子頭上。

小安子平時就愛搗鼓這些,放鞭炮點煙花都是他的長項,捏着火折子走過去沒多會兒,就見煙花蹿上半空,随後“嘭”地一聲,炸出五顏六色,慢慢組成了一朵巨大的牡丹。

震撼的視覺沖擊力,讓在場的人激動不已。

姜妙仰着頭,這是她有生之年見過最繁華也最絢爛的煙火,一直聽人說火樹銀花,卻是今日才知,原來它有這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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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一個小公公興奮地蹦了蹦,不小心撞到姜妙。

姜妙不防,沒站穩,身子往後一栽。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腰間已經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托住。

姜妙鼻端嗅到一股濃郁的宮廷禦釀香味,瞬間明白過來救了自己的人是誰。

等站穩,她垂下腦袋,遮去眼底的不平靜,“多謝廠公。”

煙火還在繼續,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沒人注意到這一處小動靜。

肖徹看向姜妙,她原本白皙的側臉染上煙火瑰麗的顏色,迷幻誘人。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他竟然回想起頭一次見到姜妙時,她端着參湯,探身送到他面前,烏發半幹,頭上簪了支秀氣的白玉蘭簪子,身上沐浴過後殘留下的香味,在他房裏萦繞了大半個晚上沒散去。

“廠公今夜參加宮宴,想來喝了不少酒,我給你煮碗醒酒湯吧?”

姜妙低柔的聲音,将肖徹跑遠的思緒拉回來。

“嗯。”

撇下看煙花的衆人,姜妙跟着肖徹進了大門。

肖徹回修慎院,她則是去了廚房。

醒酒湯煮好,姜妙裝在托盤裏端了來。

肖徹坐在太師椅上,手肘拄着扶手撐着腦袋,眼眸微阖,看樣子喝得不少。

姜妙将醒酒湯放在他面前的圓桌上,正想把人喚醒,肖徹已經先一步睜開眼睛。

“廠公,醒酒湯好了。”姜妙捏着勺子攪動散熱。

肖徹端過,喝了幾口,眼神打量着她,“外面那麽多人都怕本座,你不怕?”

“怕。”姜妙輕擡眼睫,澄澈的目光對上肖徹,補充,“就不會來了。”

“那你可知,你在賭什麽?”肖徹又問。

“知。”姜妙毫不猶豫道:“我賭上一輩子的名聲,換餘下幾十年安然無恙。”

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名聲對她而言,早已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如今她只有一個願望: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她才能把兒子撫養長大,才能把那些年欠她娘的一點一點孝敬回去。

肖徹喝完醒酒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問她,“今夜還回不回去?”

“姑媽已經安排了房間。”姜妙說:“大概明天才會走。”

肖徹嗯了聲,“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

他總是這樣,心思深沉到讓人無從琢磨。

姜妙還以為,他剛才問那些是有可能改變态度,然而事實證明,仍舊一點水花也沒有。

她忽然有些洩氣,開始反思自己堅持了這麽久,到底應不應該。

或許姑媽說的沒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奢念,跟肖徹無關。

她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強扭,也扭不到一塊兒。

離開肖府的時候,姜妙情緒有些低落。

小寶演完戲,回頭見到娘親一臉的失魂落魄,他忽然就很心疼,很難受,很想哭。

這些日子他也看出來了,娘親想留在爹爹身邊,想得到爹爹的保護,可是爹爹一直拒絕她。

擡手胡亂抹了把臉,小家夥一臉氣鼓鼓,什麽狗屁爹,呸!啥也不是,他不要了,重新給娘親找一個!

姜旭當然不懂小寶的心思,只是感覺到小家夥在哭,他有些慌神。

姜妙快步走過來,從他手裏接過兒子。

“妙娘,我看你精神不大好,是不是哪不舒服?”姜旭察覺出來她有異樣。

“沒事兒。”姜妙搖頭,“我只是困了。”

說完都不等姜旭接話,抱着小寶就回了馮公公的宅子,簡單洗漱之後帶着兒子躺下。

小寶窩在娘親懷裏,氣到完全睡不着。

床頭的燈罩還沒滅,小寶仰頭看到娘親也沒睡,知道娘親心情不好,他往上挪了挪,伸出小肉手,在姜妙腦袋上摸了摸。

姜妙被兒子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不明所以,問他,“你幹嘛呢?”

小寶說不了,只能對着娘親笑。

姜妙瞬間被治愈,唇角終于往上揚了揚,用額頭抵着他的額頭,母子倆親昵了一番,沉沉睡過去。

次日是正旦,大年初一。

姜秀蘭來敲門時才從小安子口中得知,姜妙一大早就帶着小寶回去了,還是他親自送的。

姜秀蘭納悶,“不是說好了要去給廠公拜年,妙娘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

“初來乍到,妙娘應該是住得不習慣。”身後走出來的姜旭接話。

能習慣嗎?

若是什麽都沒發生,妙娘昨兒個晚上就應該待在溪水村陪着爹娘守歲,可是多了個身份敏感的小寶,她迫于無奈,不得不到別人家過年,哪怕是姑媽家,她心裏想必也是不好受的。

想到這些,姜旭暗暗嘆了口氣。

……

幾人去給肖徹拜年的時候,得知姜妙提前走了,肖徹喝茶的動作頓了頓,神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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