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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的兩個人很有自覺,齊齊回頭,看見劉和平氣喘籲籲地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臉憤怒地看着他們兩個。
兩人吓了一跳,一同思索是不是對方得罪了自己導師。
劉和平大步來到了兩人面前,二話不說,先怒噴張峥一臉唾沫:“昨天我給你打了那麽多個電話你也不回一個?沒事關手機幹什麽,生怕別人找你嗎?”
張峥無辜極了,他昨天差點沒命,哪有精神管什麽電話:“昨天有點事情。導師找我有事嗎?”
“我找你找岳輕。”劉和平沒好氣說,目光已經轉向了站在一旁的岳輕。
張峥心道:得了,我真是躺着也中槍。
岳輕機靈接話:“導師找我什麽事情?”
劉和平緩了一口氣,急切的神态變得和顏悅色起來,他說:“你既然能把彩陶罐修補好怎麽不早說?補就補了,還留了那麽一個缺口不是讓人着急嗎?你跟我回去把它也給補掉了,有人要見你!”
“導師……”張峥弱弱說,“我待會和岳輕還有點事情……”
“就你事多。”劉和平嫌棄,“你也跟着一起。”
正說話間,劉和平一眼看見了岳輕手中的銅鏡,不由“咦”了一聲:“你剛買的?拿來給我看看。”
岳輕雙手将銅鏡奉上。
劉和平拿了銅鏡,先翻到鏡背處仔細查看一番,然後才點點頭說:“這鏡子仿制得不錯,是精品。上面的銅鏽--”他又用指甲擦了擦,“是真的。看這鏽跡,年代也不近了啊。”
劉和平對着銅鏡指指點點。他不止是BJ大學的考古學教授,也是潘家園中還算有名的一位藏家,來這裏擺攤的人多多少少都認識這位“劉大師”。
“嗯,看形制--”劉和平沉吟說,摩挲着鏡背的手指停留在被鏽跡嚴重覆蓋的位置,“這裏應該有監官花押,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應該是晚唐對三國時期神獸紋銅鏡的仿制之作。可惜保存品相太差,不然大小也是個寶貝。”
人的名樹的影,劉大師來找人的時候沒太多人關注;當劉大師開始鑒寶的時候,周圍裏裏外外,已經圍了一小圈的人了。
人群中有人問:“不是說是仿制的嗎?仿制也賣得上價?”
旁邊有人解惑:“古玩裏頭,什麽的仿制不值錢,唯獨青銅器的仿制值錢,因為從很早以前開始,大家都一直在對過去的青銅器進行仿制。有一些精品的仿制價值甚至能和原器相差不大。劉大師剛才說的監官花押,就是皇帝下令仿照,并且在仿照出來的青銅器上打上監造官的簽名。”
攤主早在劉和平拿起銅鏡之前就豎起耳朵斜過眼睛,準備聽一段買主被打眼的笑話愉悅身心,但沒想到一耳朵聽見了這個,心中不由升起濃濃的不祥的預感。
就希望不值錢,就希望不值錢……他暗中喃喃自語!
“那這值多少錢啊?”第一個開口的人連忙繼續問,“我之前看到拍賣會上一個葡萄文海獸的銅鏡賣了七八十萬!”
“哪有這麽多。”回答的人哂笑,“青銅器裏的決定價錢的因素多着去了……就那面銅鏡,鏡身被銅鏽腐蝕得那麽厲害,邊沿又坑坑窪窪的,最多也就幾萬塊錢吧。”
攤主一把捂住心髒,幾乎承受不住世界的惡意!
他剛才是多少錢賣給別人的,就,就……
“啊,剛才那個小夥子一百就買到了這面鏡子啊!”立刻有人幫攤主想起剛才的價格。
“撿了一個小漏,運氣真好啊。”周圍的人感慨了起來。
攤主的心口此時已經如同破了個大洞,小風呼呼地吹着,透心的涼。
他眼被打瞎,臉被打腫,悲憤地想:
小漏又怎麽樣,幾萬又怎麽樣,就那破破爛爛的樣子,肯定沒人買,絕對沒人買!
劉和平分析完後,将銅鏡還給岳輕:“市價大概有小兩萬,你眼力不錯,如果想出,我給你聯系聯系。”
不想這話才說完,人群裏就傳來一個詫異的聲音:“你們居然在這裏?”
劉和平回頭一看,來的人不是他要帶岳輕去見的羅老還是誰?
他也滿臉詫異:“羅老,你怎麽來了?”
人群分開了一條小道,羅老和一個年輕人一起走了進來。
幾乎在那個年輕人出現的同時,岳輕就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盯着自己手上的東西,他順着視線望過去,與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對上了視線。
羅老這時候說:“我今天陪一個小友過來走一趟,我這個小友想要收一塊古鏡。剛才我們本來在一條街之外,聽到說這裏有人撿了青銅古鏡的漏,這才過來看看,就看見你們了。”
他說話的同時,目光一直停留在岳輕身上。
劉和平介紹說:“羅老,這是岳輕,我的學生;岳輕,這是羅老,就是羅老想要見見你。”
岳輕說:“羅老好。”他認識面前的人,羅老全名羅威龍,是現代考古開山人士之一,年輕的時候主持了許多國家級的墓葬開采事宜,至今的許多考古開采制度,都還是當年羅威龍所制定的。
“好,好。”羅老很好奇地看了岳輕一會,才開口說話,“我們想收一塊古鏡,不知道能不能看看小岳你手中的銅鏡?”
“那印章你出嗎?”羅老話音才落,站在他旁邊的年輕人就開口說話了,目标直指岳輕握在手中的印章!
這話一出,周圍人都興奮了,劉和平和羅老則暗暗皺眉,甭管要買什麽東西,價錢怎麽有在大街上談的?
劉和平左右看看,見到處都圍着人也不是個事,說:“這樣吧,我們先到前面的萃寶閣,坐下來慢慢談……”
幾人都沒有意見,浩浩蕩蕩向一條街之外的萃寶閣走去。
萃寶閣就是羅老和年輕人剛剛出來的地方,現在閣裏的老板見不止兩人回來了,後面還跟着一大票的圍觀人士,略一思索,心中就有了底。他迎上前笑道:“羅老,解小哥,這是帶着撿到了青銅鏡漏的朋友回來了吧。”
幾人在店中坐下。這時店門之外還圍着一大票的圍觀群衆,連那賣了東西的攤主都将自己的攤子交代給別人照管,自己擠在人群裏,暗搓搓來到此處圍觀。
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自己導師的面子不可以不給。
岳輕爽快地将銅鏡與印章都拿了出來,放在紅綢托盤上推過去遞給解小哥。
這銅鏡一出現在萃寶閣老板與羅老的視線之中,他們就暗自皺了皺眉頭,無他,萃寶閣中也藏有青銅古鏡,品相還比這個好上不少,但剛才解小哥一眼掃過,什麽理由都沒有就說不要。
至于現在……
解小哥動了手。他穿着一件比較老式的白色大褂,從寬長的袖子中伸出雙手。這雙手白皙修長,從指間到手腕無一不完美,像是天生幹精細活的。
他的眼睛先在銅鏡上面看了片刻,頭幾不可查地點了一下;接着視線又略帶急迫地轉移到旁邊的印章之上,這一下之後,他的視線幾乎被黏在了印章之上,拿不下來了。
好半晌,他長出一口氣,擡起頭來,第一次把視線放在岳輕身上:“這兩樣東西多少錢?”
萃寶閣老板:我家的寶貝就被這破爛給比下去了?!
羅老和劉和平:銅鏡就算了,這印章明顯造假……
岳輕淡淡一笑:“不出。”
解小哥的臉僵了一下:“六萬,兩件打包。”
守在店門口的衆人聽到了這個報價,登時大嘩,剛才岳輕花了六百塊買兩樣東西大家都知道,只是沒想到除了銅鏡之外印章也是漏,六百塊轉眼就變成了六萬塊,天上掉餡餅了!
混在人群中的攤主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捂着心髒倒地。
天了,居然賣出去了,賣出去了,買的傻逼怎麽專愛撿破爛!
室內,羅老和劉和平:“……”
一個是老先生帶來的人,一個是自己的學生,劉和平明智地在談價事情上保持沉默,就當自己不存在。
羅老倒是動了動嘴,有點想說什麽,可惜解小哥目光灼灼盯着岳輕,壓根沒有發現羅老欲言又止的便秘神态。
倒是在一旁的張峥這時候已經回過味來,上下打量着解小哥的衣服,突然就明白這兩樣東西究竟是什麽東西了!
他不屑地勾起唇角:“六萬就想買這兩件東西,從哪一個山溝裏出來的,這輩子都沒見過錢吧?”說到這裏,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尊金光閃閃的壕,他當即轉臉面對岳輕,直接放出豪言,“岳哥,把這兩件東西讓給我吧,我出他出的十倍,你再順便教教我怎麽用。”
這下外頭的那些驚呼都傳到萃寶閣中。
六百變六萬大家也就感慨一下,但六百變六十萬大家都不能淡定了。
這哪裏是天上掉下大餡餅?明明是天上砸下金元寶!
攤主翻白眼了,不由自主,軟軟倒了下去……
周圍一陣小小騷亂,幾個熱心群衆把攤主從人群中扛出來,放到一旁開闊通風的地方去。
攤主好一會才自暈眩中緩過神來。
他沒有再去管那兩個寶貝究竟賣了多少錢,捂着胸口,步履蹒跚地朝着自己的攤子走去,滿腦袋裏都是六十萬,六十萬,六十萬的東西我賣了六百塊……
當他回到自己的攤主,他看見攤子周圍圍了一圈人。
六十萬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周圍,現在買家連同附近的賣主都對着他的攤子指指點點。
攤主心如死灰。
他走回攤子後坐好,就見那指指點點的人群中有一個越衆而出,蹲下來看他的東西,說:“這個什麽價?”
死灰中突然燃起了一點火星。
攤主愣愣地看着顧客好一會,都把顧客給看毛了,跟着張開口,扯出滿嗓子吆喝來:“剛才有一個幸運的顧客在我這裏花了六百塊撿了六十萬的漏!”
“六十萬,六十萬,童叟無欺六十萬!”
“大家心動不如行動,行動不如下手,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過了這次貨,就沒有下個漏--”
“呼--”的一聲,周圍的人一擁而上。
攤主笑逐顏開,好像看見了嘩啦啦飛走的鈔票又嘩啦啦飛回來的情景。
萃寶閣中,在張峥橫插了一腳之後,解小哥瞟了張峥一眼。
這一眼并未用力,但張峥依舊感覺有什麽淩厲的東西劃過皮膚似的。
張峥巍然不動,他心想這算什麽,哥我可是被大蛇纏繞過身軀,和鯉魚同命相連的男人……想想還真是好心酸!
解小哥很快收回目光,沉默了一會後,意識到面前這個人也許不是單純的運氣好撿到了個漏,恐怕是和他同樣的人。如果這樣的話,那他剛才的報價确實在開玩笑……
這和家裏叔伯說的不一樣。
解小哥有點無奈的想,不是說一開始叫價低一點反而比較容易拿到手,不會被各種糾纏嗎?現在他叫價低了,得罪人了……
他只好雙手抱拳,出了招牌:
“在下解飛星。”
岳輕依葫蘆畫瓢,同出招牌:
“岳輕。”
解飛星一愣,他是當代九宮飛星派傳人,一亮招牌同行都知道。但岳輕是誰?沒聽過啊。
岳輕一臉坦然,雙目正視解飛星,一副你就應該知道我名字的模樣。
解飛星被岳輕坦然的神态說服了,腦筋一轉,覺得自己參悟到了:莫非這是什麽隐居風水世族的入世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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