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事情好不容易進展到只差一步就成功的地步,偏偏有人不死心地唱反調,孫老當時勃然大怒,看見說話的是岳輕的時候才勉強按捺怒氣:“岳大師還有什麽指教?”

“穴點的好,能引動氣場移動的只有山中真穴。”岳輕也不廢話,“馬踏飛燕,一飛沖天,确實大吉大利,大富大貴,但是距離要鎮壓真龍轉化為成的煞龍,恐怕還是欠缺一些。”

這話一出,孫老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他正想說話,卻被旁邊的青田大師暗暗扯了一下。

青田大師此時也是心情複雜。

他雖然也将太微真人視若神明,但較之孫老卻更明白面前的岳輕也不是什麽易與之輩,像這樣真才實學的風水師,能不得罪,最好還是不要得罪的。

孫老便淡淡說:

“這是當年真人囑托的話,我相信不會有問題的。”

岳輕一聽這話鋒就知道孫老的想法,他摸摸鼻子,在心中暗嘆一聲好人難做,還是盡最後的努力:“那不知解大師怎麽看?”

解飛星此時猶如掉入水中再被撈出來,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這一次他并未像之前的法器那樣遲疑,很肯定說:“我認為真人自有道理。”

岳輕這回無奈了。

真人是真的沒有道理,他親口說的,你們怎麽就是不信了!

“既然如此——”岳輕好話說盡,別人不聽,他也沒辦法,“那我就不打擾幾位遷穴移墳了,孫老,青田大師,解大師,下次有緣再見。”

青田大師忙道:“雖然真穴已點,但遷穴之事也沒有這麽快,我看不如岳大師跟我們一起下山。”

岳輕淡淡一笑:“不用,我方才看過,今日正是吉時。”自口袋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印章,放在掌心裏對解飛星說:“這就是五雷印,解大師一直想要的就是這個,我看也是物歸原主的時候……”

他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一下,面色也變得古怪了一點點。

他的眼中,五雷印剛剛自口袋拿出來的時候,繞在他手上的珠子抖了一下,五雷印上厚厚的靈氣就被一下卷走,只餘一點稀薄的靈氣還緊緊附着在五雷印身上。

珠子開了頭,羅盤也不甘示弱,趁機加入,以五雷印剩下還沒有完全歸巢的靈氣為引子,又将五雷印上僅餘的靈氣給掠奪了一遍。

一下功夫,五雷印就從一枚靈氣閃耀的法器變成了一枚街邊地攤上沒人要的破爛。

岳輕佯裝鎮定,将東西給了解飛星,準備深藏功與名,默默離開。

偏偏解飛星看見岳輕這樣爽快,名門正派繼承人的風範重新占據上風,真正感激涕零,連岳輕剛才說真人的壞話都不顧了,牢牢抓住岳輕的手,不由分說将身上所有的法器都亮出來塞進岳輕手裏:“岳大師高風亮節,無以為報,這些東西岳大師看中什麽盡管拿走。”

岳輕忙道:“不用不用——”他話還沒有說完,又眼睜睜看着身上的珠子和羅盤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偷雞賊一樣将被自己手掌碰觸到的法器的所有靈氣全部吸走。

這……就算是真正換,一枚五雷印也換不了這麽多的靈氣……不對,法器吧。

岳輕的舌頭被偷雞賊一起給偷走了。

幾分鐘後,岳輕暗中狠狠打了幾次珠子與羅盤,逼得兩個吃貨将剛才吃的靈氣又倒吐出了一丁點,讓解飛星拿出來的法器不至于全都黯淡無光後,以還要去機場接人為由,堅決辭別了衆人的挽留,離開五峰山。

山上,青田大師入神地看着岳輕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心想,如果自己能得到岳大師的傳承……哪怕是只鱗片爪,只怕也能擺脫現在這樣不尴不尬的情況,至少能夠點準真穴了吧?

真穴點出,孫老心情大好,朝解飛星笑道:“解大師,我們先回去休息,再算一下遷墳的吉日吧。這裏我讓人先好好看着。”

解飛星淡淡點頭,合了真穴的位置用天星算法一算,臉上掠過一抹異色:“不必,如同岳大師所說,今天正是遷墳移穴的好日子,我們可以馬上破土動工。”

孫老大喜過望,立刻打電話叫人山上,三十分鐘後,衆人齊齊回到墓碑之前,此時地已破土,衆人齊齊“喝呀”一聲,曾經刷了許多層漆,兀自油光發亮的棺木被從地穴中擡出。

沒有人注意到,在棺木被從地穴中擡走之後,本來纏繞着墓碑,眼睛半睜半閉地煞龍已經全睜開了雙眼。

它猩紅的眼睛盯視前方幾人,松開盤繞墓碑的身軀,露出腹下鋒利的龍爪,咧張同樣鋒利的牙齒,悄無聲息跟上擡棺上山的隊伍……

岳輕這時候正坐在前往飛機場的車子之上。

就在幾分鐘前,被岳輕當作離開借口的張峥還真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就在廣城飛機場,讓岳輕給個地址,他好找過去。

別人是上飛機前發消息,他是下飛機後給通知,反正甭管怎麽樣,來定了!

岳輕也習慣了,特別淡定地指使司機調轉方向,往飛機場開去。

一路無聊,岳輕和珠子說話:“你剛才在念什麽經?催眠效果沒的說,我都不記得我聽了什麽就睡着了。”

珠子說:“南無阿彌陀佛。”

岳輕:“嗯,然後?”

珠子:“南無阿彌陀佛。”

岳輕反應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意識到珠子說的是它自己一直在念“南無阿彌陀佛”,他狐疑說:“不對吧,我記得音節不一樣……”

“一樣。”珠子雲淡風輕,剛才吃飽喝足,它好像又想起了點什麽,現在十分不耐煩岳輕瞎比比。

“真的?”岳輕再問。

“當然。”珠子一派高人,大爺我正在參悟天地真理,愚昧的人兒啊,你懂什麽呢,還不快快讓開。

“那行。”岳輕突然對前面的司機說,“師傅,開個催眠曲來聽聽。”

經歷了山上的事情,司機完全不敢偷窺後車廂的一點動靜。但饒是如此,一路上依舊能感覺小風吹着,小冷受着,冷不丁後頭突然傳來一聲吆喝,他手上幾個哆嗦,差點把車子給開到溝裏去了!

司機:“對對對對不起!”

岳輕:“……沒事,沒事,好好開車。”他也抹了一把冷汗。

司機:“您剛才說什麽?”

岳輕:“開個催眠曲。”

司機:“什麽樣的?”

岳輕:“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那一首吧。”

司機:這都什麽時代的老歌了,果然啊……他又打了一個冷顫,小風不止在他皮膚上吹啊吹,開始潛入到他懷抱裏對着心肝一起吹啊吹了。

他戰戰兢兢地打開車載音樂,千辛萬苦調出了這首埋在塵埃裏的歌曲,當車廂裏飄蕩起這慢悠悠如同從雲端之上飄下來的音樂的時候,司機……

司機背上的三千根寒毛,一根不少,全成了隊列狀!

雖然中途有了個小插曲,但最後的結果還是依照預料的。

岳輕對珠子說:“來,我們跟着錄音機一起唱;一,二,三——”

珠子連忙說:“等等等等!”

岳輕:“等什麽?”

珠子能屈能伸,能方能圓:“我剛才記錯了,我是念了一篇經文。”

岳輕:“呵呵。”

他搖下車窗,拔下手中的珠串,幹脆利落地向後一丢。

司機不小心從後視鏡裏瞥到了這一幕,又不小心看見本該被丢到車子之後的珠子一連三級跳,從地上跳到車後蓋,從車後蓋跳到車玻璃,又從車玻璃跳進了岳輕懷裏!

司機頓時吓尿,又一次猛踩油門,打死方向盤,讓車子轟隆隆向路邊的臭水溝一往無前的奔馳過去!……

事情之後,司機乖乖開車,不再有任何不小心的偷窺;珠子乖乖挂在岳輕手上,和車載音響一個字一個字地唱搖籃曲之後的《小蘋果》;岳輕……岳輕也心懷複雜地乖乖将佛珠串在自己手上。不管如何,有個佛珠串着,好歹保點平安吧。

又一架飛機起飛了,機場大樓前人流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岳輕終于安安全全的到達了目的地,下車的那一刻,他發自內心松了一口氣,有一種總算不用英年早逝的欣慰感。

他轉身與司機握握手,彼此的手都是冰冷冰冷的,岳輕情真意切說:“辛苦了,我去見一個朋友,你先回孫老那邊吧。”

司機感激涕零:“岳大師,那我就先回去了!”

兩人松手,轉過身的同時各自長出了一口氣。

岳輕大步向機場內走去。司機也開着車快速離去,可惜在剛出機場沒有多久,他的工作電話就響了起來,他連忙接起來,就聽電話那頭傳來亂糟糟的大喊,有人在大叫着“解大師”,也有人在大叫着“孫老”,沒兩分鐘,孫老的幹澀聲音在電話中響起,他劈頭蓋臉問:“岳大師在哪裏?你千萬留住他,我現在就過去!”

機場之中,岳輕剛進去就找到了張峥。

這家夥正百無聊賴地靠着立柱坐在地上,兩腿平伸玩着手機。

岳輕走到張峥面前。

張峥噼裏啪啦敲手機敲入了神,沒有反應。

岳輕從口袋裏拿出一枚硬幣,冷靜地投擲在張峥身前,打賞。

張峥低頭一看,沒罵,擡起頭來:“我就知道是你。”

岳輕笑道:“怎麽坐在地上,周圍不都是椅子。”

張峥擺擺手:“你不懂,我躲一個家夥。”他說着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麽,當下就罵了一聲“卧槽!怎麽又多一個”,迅速閃到岳輕身後,拉着岳輕說,“你看那邊那邊那邊!”

岳輕順着張峥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一個男的被衆多美女所環繞……還真是衆多美女,一共五女一男,都可以組三個雙打組合了。

張峥在岳輕背後嘀嘀咕咕:“那小子就是李四,你不敢相信吧?我剛才看見的時候也不敢相信。誰不認識誰啊,李四那小子從小到大就沒有女人緣,結果我剛和他碰見,機場裏的女人全他媽瞎了眼,走兩步一個女人投懷送抱,走兩步又另一個女人投懷送抱——”

正說話呢,就在張峥所指的方向,第六個女人撞到了李四的懷裏,和旁邊先來的五個女人相互瞪視,視線中火光四射。

岳輕若有所思,意有所指:“最難消受美人恩。”

說完卻沒有得到回應,轉頭一看,就見張峥一臉酸溜溜的表情沒來得及收起。

“行了行了,別說這個,我們趕緊走吧。”張峥一臉正經說。

“我們可以再看看。”岳輕同樣一臉正經說。

“走了走了!”張峥速度拖走岳輕。

兩人走向外頭的時候,岳輕要往機場出租車方向走去,張峥卻指向另一個地方:“那個人是不是往你這邊來的?誰啊?”

岳輕轉頭一看,司機正又叫又喊,一邊朝他沖來一邊大力揮手呢!

他說:“是送我過來的司機。”

“來這裏沒幾天混得連專門的司機都有了?我本來還想過來給你撐場子呢!”張峥笑了起來,說是這樣說,卻一點都不意外。

岳輕眉頭微皺:“有點不對啊。”

張峥被岳輕這麽一說,也發現了:随着前方的司機越跑越近,對方臉上的焦急與驚恐也越來越明顯。

随後,兩人也聽清楚了司機究竟在遠遠地喊些什麽:“岳、岳大師,不好了!山上出大事了!解大師也吐血了,您快點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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