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天還朦朦亮。

位于街角的早餐鋪子剛剛拉起卷簾匝,就被突然從角落蹿出來的黑影給吓了一跳!

胖乎乎的攤主定睛一看,蹿到自己櫃臺上的黑影居然是一只白貓。

他連忙揮手:“去去,別在這裏玩。”

但貓端坐在櫃臺上,定定地看着攤主。

攤主不知怎麽地有點心虛,正想随便拿一個蒸好的包子出來打發這只貓,就見貓突然底下腦袋來。

攤主這才看見白貓胸前居然系了一條碎花小圍裙,小圍裙上還有一個半圓形的小口袋。

看它白白胖胖的,應該不是流浪貓啊,主人呢?

攤主一陣狐疑,就見低着頭的貓從口袋裏咬了好一會,咬出一張五十元鈔票來,放在櫃臺上。

然後伸出爪子,堅定地按在菜單的一角上。

攤主傻眼!

“這什麽日子,居然有貓來給我送錢?”他正吶吶自語,就見面前白貓有點不耐煩地抖了一下耳朵,又拍了拍前爪。

攤主這才看見白貓按的是什麽地方。

他看了看鈔票,又看了看菜單,試探性問:“你要三鮮包?”

白貓一點腦袋。

“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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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子拍了四下。

“四個?”攤主猜。

白貓又一點腦袋,然後爪子移位,在新的地方拍了兩下。

“黑豆漿兩杯?”攤主問。

白貓又一點腦袋,然後看着攤主。

攤主心中發毛,又覺得自己還沒有睡醒,暈乎乎地去準備兩杯黑豆漿四個三鮮包,等所有都打包完成後——

攤主試探性地拿了那張五十元。

白貓沒有反應。

攤主将五十元收起,又将食物朝白貓推推,示意銀貨兩訖。

白貓等着,片刻後不耐煩地叩叩桌子,警告攤主。

還真成精了!攤主心裏一哆嗦,也不敢貪污,默默地将該着的零找還給白貓,還貼心地幫白貓把錢卷起來塞它的小口袋裏頭。

白貓這才滿意了,低頭用牙齒叼起塑料袋,輕輕幾步,就消失在晨霧之中。

攤主一直站在櫃臺之後,看着白貓消失的地方,久久無法言語。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貓……真跟人變的一樣,都成精了!

新一輪的紅日總算撥雲升空,照亮了大地。

從上午五點就等在樓下的西裝男三人組也不知被露水打濕了幾茬,眼看着時間好歹到了能拜訪人的時候,俱都松了一口氣,往前方的大樓走去。

三人走進樓梯間,乘坐電梯來到十樓,也就是這一定大樓的最頂層一樓。

從電梯中出來,他們走向靠左邊的那戶人家,将要敲門的時候,李嘉突然覺得有點不對:“等等,紀哥……”

“怎麽了?”西裝男眉頭一皺。

李嘉将手往後一指。

其餘兩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電梯上顯示着紅彤彤的數字“九”。

三人:“……”

西裝男沉思一下,帶着衆人回到了電梯,這一回看着電梯面板按下了“十”號鍵。

時間還早,周圍安安靜靜的,電梯裏就呆着西裝男三個人,明亮的白熾燈将這方寸之地照得纖毫畢現。

太過亮堂,反而顯得這裏十分逼仄。

三人都沒有說話。

短暫的停頓之後,電梯緩緩上升,沒一會就停在了十樓的位置。

幾人都松了一口氣,西裝男打頭向外走去,但在一腳邁出去之後,他的面孔立刻僵住:這就是他們剛才出來的那一棟樓,紅柄的掃帚還放在牆腳呢!

“這到底是九樓還是十樓?”李嘉從後面出來,他的聲音有點低,因為碰見了特勤組日常說要處理的事情,“是障眼法還是……”

西裝男沒有說話,直接上前敲開了兩戶人家的房門。

左右的門先後打開,裏頭的人問:“你什麽事?”

西裝男掃一眼門後的人:“抱歉,我敲錯門了。”

說完他轉身,與身後兩人視線接觸,彼此都确定:不是障眼法,這就是九樓!

“現在?”左振問。

西裝男看向樓道間,言簡意赅:“繼續走。我們直接從樓梯上。”

沒人反對,幾人推開樓道間的門,往樓梯上走去。

一階,兩階,三階。

一個轉彎,兩個轉彎。

當西裝男等人再次看見屬于樓梯間的鐵門的時候,他們深吸了一口氣,由西裝男拉開鐵門。

鐵門之後,盛大的陽光迸射而出,照亮人身。

但三人的面孔卻一模一樣,宛如暴露在陽光下萬載不化的寒冰。

九樓之上是天臺。

整個十層都不見了!

今日天氣不錯,謝開顏的心情也頗為不錯。

他像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繞了複式的屋子一圈,看到一處由自己布置的保全措施,就微微點上一下腦袋。

等點了三五下腦袋,他抖動耳朵,又聽着西裝男三人“蹬蹬蹬”急促又慌張的腳步聲從頭頂掠過,不由再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一點兒矜持地得意來。

然後他踩着貓步去了書房。

書房內,岳輕正拿筆沾磨,在書桌前畫符。

還處于剛剛進門的位置,謝開顏就感覺到了靈氣隐隐浮動,他貪婪又帶着些沉醉地吸了一口從書房中逸散出來的靈氣,幾步跳到了書桌之上,去看岳輕書寫的內容。

切割好的黃表紙上,紫毫沾了朱砂,正游龍走鳳,一氣呵成之中,每一筆落下就有一個靈氣星點自朱砂中浮現。

走得近了,謝開顏只覺得身體都被符篆上的靈氣給擁抱。

他又深吸了幾口氣,一邊發自內心的感覺舒适,一邊有點疑惑:不管怎麽說,這樣的靈氣濃度也太高了一點吧?都超過廚房裏那個泡在水裏的大蚌身上有的了。

而且……

謝開顏又嗅了一下。

與其說靈氣是從符篆中逸散出來的,不如說是……

謝開顏嗅着嗅着,已經湊近了岳輕的手腕。

不是錯覺,靈氣确實更濃郁了。

與其說靈氣是從符篆中逸散出來的,不如說是從眼前人身上逸散出來的。

除此之外,還另外有一股很誘人的味道……

謝開顏一念閃過,忍耐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岳輕的手腕。

确如記憶,柔韌馨香,叫人無法抵抗。

然後他被一把抱住了。

岳輕手裏還拿着那只紫毫。

他将不知不覺從符篆上踩過,沾了一腳朱砂的謝開顏抱起來,說了聲“別鬧”,就将貓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謝開顏這時才清醒過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我舔了一個男人?

我為什麽——

他愣在原地,半天才擡起頭來,自下而上,看見岳輕半邊下颚和一點鼻梁。

下颚有如刀削一般幹脆利落。

鼻梁也如懸膽似的高聳俊挺。

剩下的,就算沒有看見,謝開顏也能回憶出來:額頭有如天庭一樣廣闊,嘴唇總是攜着輕笑。最神奇的是他的眼睛,平靜的時候是湖水,波瀾不驚;一旦有了情緒上的波動,湖泊就變成了汪洋,無數的電閃雷鳴,風呼雨號,一一蘊藉其中……

謝開顏這時悚然一驚,發現自己記不住夢境中追尋了許多年的身影,卻将面前岳輕的容貌給記得一清二楚。

這是為什麽?

我不是找了那個人很久了嗎?

那人……

那人到底是誰?

謝開顏有了幾分恍惚。

恍惚之中,那高立九穹,雲崖偉岸的身影從記憶裏漸漸走出來,出來了之後,一晃神,卻是岳輕的面孔!

桌上那張符篆在最後時刻被謝開顏給踩髒了,一下子就變得黯淡無光。

岳輕這會已經換了另外一張紙,正再次提筆畫符。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被打斷了,這一回岳輕一筆寫下就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先停了筆,左右看看,覺得沒什麽好調整的;再一低頭,看見了膝蓋上的小東西。

岳輕把謝開顏從膝蓋上捧到了桌子上,再将手腕放置到白貓背脊上。

柔軟的觸感立刻托住懸空的手腕,不硬不軟,不松不緊,不大不小,有如量身打造一樣正好合适!

岳輕再在黃表紙上畫了一筆。

這一回如有神助,一陣鬼走神驚,驅邪祛煞的雷系符篆已經完成。

“啪!”

岳輕甩了個響指。

簡直完美!

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西裝男三人最終也沒能來到岳輕所在的十樓。

到了最後,他們甚至跟着同樣住在十樓的另外一戶人家一起上樓,試圖通過跟随對方進入正确的道路。

在電梯裏的時候,一切都好,毫無異常。

等到了十樓,西裝男三人有意無意地将住戶包圍在自己中間,帶着對方一起走出電梯。

但這并沒有任何作用,當住戶一步踏出電梯之後,對方突然就自三人中間消失,就像是科幻電影裏突然發生的空間折疊和恐怖電影裏冤鬼作祟的開頭。

不過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多了。

後續就是三人依舊站在熟悉的九樓位置,看着位于牆腳的紅柄掃帚。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溫和的破解手段都嘗試過了。

西裝男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樓上“岳大師”的手段和他們一樣溫和。

總之三人再一次回到之前所呆的地方。

相互沉默一會後,李嘉說:“其實……雖然我們上不去,但可以嘗試着讓岳大師下來。”

他見另外兩人都看着自己,索性直說:“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例子。我們觸動消防火警,疏散人群,然後——所有人就出來了,我們也就自然而然地見到了岳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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