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其心可誅

直到姬堯登上了虛拟網，他的腦海之中還在回響着丁一給他說的那一席話。

中醫是歷史凝聚下的瑰寶，但随着時間流逝，很多配方和技術因為不被重視而漸漸失傳，甚至被棄之如敝屐轉去力捧西醫。可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了能力者和輔助者必須依靠中醫的那些藥材的情況。

沒錯，或許姬堯還不敢肯定，但是通過丁老多年的潛心研究，他已經能夠确定，這些所謂的“異植”，其實就是那些用作中醫的草藥。只不過，大概是因為是存在于異世界的原因，所以這些藥材的特性也發生了不少改變。

只可惜丁一雖然讀了農業大學，雖然學習了風景園林設計，雖然耳濡目染了同寝室的農科院的同學們的專業知識……但其實……并沒有什麽卵用。

至少，在面對這些植物的藥性的時候，他就是它們認識他，他不認識它們的兩眼一抹黑的睜眼瞎。

好在，他因為專業和學習環境的原因，對于這些植物的的種植特性了解不少，因此才能在年輕的時候運用自己的所學，将這些異植的成活率提高。可以說，一開始的時候，他并沒有這麽偉大的想法，但是後來的結果，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可能是力量越大，責任越大的原因吧，所以丁一從一個平日都太看新聞的偏宅青年完成了憂國憂民的轉變。

這種轉變說不得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但是，希望能夠為這個社會做一點事，出一份力，卻是根植在他的心中了。

只是，可能他的金手指的數量已經開啓完了，所以他無論如何都點亮不了中醫的技能——事實上，即使在他還是個普通大學生的時候，他也是極少生病，生命也是吞一片感冒藥片或者沖一包感冒沖劑。因為西醫見效快的原因讓他在成長的環境之中根本就沒有接觸到中醫的一星半點兒。

所以他只是認識姬堯之後，才會做出那麽多不符合他以往形象的事情來。

實在是他已經等的太久了。

而這個時候，姬堯才知道，丁一之所以對自己那麽熱情，除了他覺得自己是出身萬花谷的人，有移情作用外，還懷有一份希望他能夠醫治薛蒼雲。

別看薛蒼雲似乎骁勇善戰，能夠分分鐘揍趴下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的姜長風，但實際上，他的身體狀況已經瀕臨危險了。

雖然，薛蒼雲自己從來沒有覺得過，或者說，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麽異常的。

事實上，可以說幾乎所有的能力者和輔助者都沒有注意到的問題。

……

說實在的，真正引起姬堯興趣的是丁一關于薛蒼雲的話。

如果不是丁一口中的薛蒼雲和姜長風還在屋外的某處遠處打得難解難分的話，他是真想立即就把人抓回來研究……不，是問診一番的。

身為一名具有鑽研精神的萬花弟子，尤其是在某方面醫術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地步的萬花弟子，雖然姬堯不像他的師兄裴元那麽“活人不醫”，但是他其實對這些疑難雜症也是非常感興趣的。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只是粗略地思考一下就将姜長風搬回去自己下手了。

更何況，從小在師父身邊長大，他接受最多的教育就是來自藥王孫思邈的。

孫思邈的信條是“我為醫者，須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恻隐之心，願普救衆靈之苦”，而他門下的萬花弟子，也以“若有疾厄來求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兇，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艱險、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做誓詞，定不負萬衆蒼生。

姬堯明白，他距離自家師傅口中的那種大愛無疆的境界還差得遠，但是，并不妨礙他努力地往上面靠。

應該說，每一名藥王門下的杏林弟子，都是心懷有如此道義的。

哪怕是別人口中活人不醫的裴元，也只是希望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研究那些疑難雜症，能夠解除更多困人至深的病痛。因為比起那些是個大夫就能夠解決的小病小痛，只是浪費他的時間而已。

姬堯雖然和裴元的觀念并不相符合，但差別也不會特別的大，所以他就準備将那件事情一舉解決掉，然後就可以專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

因為設定了方位，所以姬堯一出現的時候，就是在1231異植店的店裏。

而以往就算哪怕是最火爆的那天也不過百來人進進出出的店裏面此時已經擠滿了起碼好幾百人！雖然虛拟網上并不會有現實中你踩到我我擠到你的情形，但是卻也有不少人的形體影像給重疊到了一起——比如那位有着貓耳朵和貓尾巴，下半身卻和另一位美人魚的魚尾重疊成的少女；比如那位做大力士打扮，但左半邊身體卻因為店鋪空間不夠而和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士那充滿曲線美的身體重合的男人；比如影像數據幾乎完全重疊，而使得一位神色嚴肅的男士“穿”上了吊帶背心和超短裙，嘴巴下方還多“張”了一張嬌豔欲滴的紅唇……

而這些人，在見到姬堯出現的一瞬間，都愣住了，随即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一窩蜂地往姬堯身邊擠去，并且七嘴八舌地開口了。

“請問你是1231異植店的店長嗎？有資料表明你既不是輔助者也沒有學習過種植，請問是什麽支持你有信心将這個店鋪開下去的呢？”

“瓦爾登因為吸收了從你的店鋪裏賣出去的異植能量而導致能力等級倒退，請問你對此有什麽樣的解釋？”

“丁老說收你為徒的事情是真的嗎？”

“你是怎麽認識丁老的？聽說你之前不僅足不出戶，還是個自閉症患者？”

這個人的話音剛落，就被一旁的一位胖乎乎的女士給撞了一下，雖然不會像是現實世界中那樣被撞得東倒西歪，但是這虛拟網中的形象畢竟是靠腦電波精神力給維持的，一下子他的虛拟形象出現了短暫的錯亂。

恢複了精神的男人正準備朝剛剛撞了自己的胖女士要個說法，卻被那女士的肥臀給再次一撞，然後另一個瘦瘦小小卻十分靈活的女生直接将他擠出了門外——哼，我們家小老板這麽風度翩翩，居然敢翻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來攻擊他？人家長成現在這樣陽光開朗（？）積極向上的模樣多不容易啊，居然還想用這些事兒來黑小老板？

簡直是其心可誅！

這個男人不過是衆多鬧鬧嚷嚷的人群中發問的一個，所以他的處境根本就沒有人關心，姬堯也沒打算去做什麽——很明顯對方對自己心懷惡意，他又不是那聖經中打了左半邊臉還要把右半邊臉伸過去求打個對稱的聖父。

不過看來，丁一的威信似乎也并不是很管用？按下了一個鏈接——還好他有貴人相助，早早的就把地址拿到手了！

……

丁一的威信不管用嗎？

當然不是。

只是姬堯代入的環境錯了。

這畢竟是一個科技發達言論自由的時代，哪怕丁一是人們心中的精神偶像，可是也并不代表他就是人見人愛的。

更何況，丁一自從隐退了之後幾乎就失去了他的消息，雖然人們知道丁一還好好的活着，但是除此之外卻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而現在，他們的丁老終于現身了，卻是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辯護。雖然只是那麽短短一句“姬堯是我的徒弟，我相信他”，但是卻讓這些虛拟網上的活躍分子就跟打了興奮劑一樣望風而動了。

不過，丁老畢竟身份地位在那兒擺着，他們就算心裏好奇得抓肝撓肺，但卻是絕對不敢去打擾丁老的。

找不到對方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他們十分畏懼丁老的伴侶薛蒼雲薛元帥。

因此，相比之下，沒什麽背景也沒什麽“惡犬”護着的姬堯就成了這些人到時候各種報道和八一八的對象了。

所以，哪怕腦電波重重疊疊讓他們很是難受，但如果能夠見到姬堯，并且從他嘴巴裏撬出一些內幕的話，那就完全值得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衆人開口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到後來簡直像是在吼着逼姬堯說“是”還是“不是”了。

“丁老一向公正嚴明，但是他卻在你的店鋪裏已經出事的情況下出口偏袒你，是不是說他其實這些年已經發生了變化？”

這個問題被以為幹瘦幹瘦尖嘴猴腮的男子聲嘶力竭地吼出來之後，現場詭異地安靜了一秒。

那男子卻沒有發現衆人看他像是看神經病的目光，或者是他故意忽略了，或者是他覺得此刻能夠蓋過其他人很是得意洋洋，所以他頗有些亢奮地繼續尖聲道：“衆所周知丁老是姜元帥同父異母的弟弟，可是十多年前卻突然不知所蹤，而今姜上将已經自爆而亡，他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并且從不收徒的他說了你是他的徒弟，那麽這其中是不是有不少讓人難以啓齒的事情？還是這個丁老其實并不是丁老了？！”

卧槽這是哪裏來的神經病？

姬堯聽對方吼完就等自己點頭答應“是”的模樣，差點沒有控制住一個局針将對方給戳穿——這種自說自話自圓其說的腦補也真是讓人醉了。

事實上，不止姬堯覺得對方胡編亂造的功力“深厚”，他旁邊的那些記者也默默的往外面退了一步——芒果熱點的記者，可是會傳染腦殘病毒的！

那位瘦小男子卻并沒覺得自己被人排斥，反而覺得自己敢問常人不敢問的問題，以能夠挖掘出爆點而自得。不過沒等他等到姬堯的回答，網絡警察的通知就下達到了1231店鋪，讓姬堯立即通過鏈接上的地址去進行網上審查。

姬堯正想擺脫這群讓他頭昏腦漲的記者，便想也不想地點擊了鏈接。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衆人愕然。

而此時嗅覺靈敏的記者已經大概可以猜想到發生了什麽事，顧不得擁擠，拿起自己的設備就從好幾個人的虛拟影像中“穿體而過”，忙不疊地往姬堯所在的地點趕去了。

而那個尖嘴猴腮的芒果熱點記者看着這些作鳥獸散的記者，輕蔑一笑，随即按下了一個鏈接——還好他有貴人相助，早早的就把地址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