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證言與邀請

江雯雯一直知道小白鼠和青帝關系不錯，但青帝從未正面承認過他們的關系。

這會兒卻跟梁歡毫不避諱地說，簡直JQ滿滿啊。

說來，江雯雯對小白鼠印象算不上太好。大概有鳳栖梧壓在頭上，他幹啥事兒都有點越過本分的意味，而且江雯雯也覺得他自身沒多大本事，卻有點剛愎自用，不怎麽把人放在眼裏。

再加上表面上和青帝拉關系，暗地裏黑青帝，江雯雯對他更不喜了。

現在看來——果然是文科男。

江雯雯以前對文科男很不屑。

前文提過，梁歡班裏有一個愛好閨怨詩的男人。他不是随口說說，而是真心喜歡。有一次梁歡仨去食堂吃飯，看見這貨趴在窗口，便友好地去問候了句，誰知這貨幽幽地說：“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晖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梁歡以前認識一個很有古典氣質的阿姨也是這個調調，這會兒看着雖別扭，倒也不是無法接受。江雯雯卻瞬間連飯都不想了。

更過分的是這貨後來跟江雯雯告白了。

更過分的是這貨的告白詞是：“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

江雯雯的回應很直白：“憔悴你妹！”

別提她壓根兒就跟憔悴搭不上邊，當她不好好學習就真不知道這是納蘭性德哀悼亡妻的詞咩！這麽斷章取義算毛線！

陸謙寬慰她：“沒準人家只是想誇你是他心中的明月，不剛好看有個愛字嘛，我覺得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不管你多難對付我都會一如既往愛着你……”

“就是，這話可有深意了，你拒絕了人家，人家就要‘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了’。”梁歡也跟着起哄。

從此之後，江雯雯就徹底讨厭起無病呻吟沒事裝裝十三的文科男來。哪怕是名聲在外的梁青霄，她也一并讨厭了。

直到知道青帝是這位學長，她才結合外界的傳聞與她所知的青帝，開始拼湊起梁青霄光輝的形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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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看來……果斷傷春悲秋型文科男，鑒定完畢。

當然，畢竟是A大的榮耀，《江湖》的中流砥柱，江雯雯對青帝的印象到底好太多了。

不過難得青帝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江雯雯當然要多八卦一下。

在江雯雯的慫恿下，梁歡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隊伍】江湖百曉生：你跟小白鼠到底怎麽回事？

【隊伍】青帝：嗯？

青帝這“嗯”的……梁歡又不能說她在奈何當了回卧底，可有些話青帝說出口沒事，她問就有些刻意了。

因而一時她不好直接接下去，只能旁敲側擊。

【隊伍】江湖百曉生：我一直很好奇，既然你和小白鼠那麽親近，為什麽奈何的副幫主是鳳栖梧，而他只是個長老？

“就憑那貨？”江雯雯很不屑，“我都能虐他。”

“別打岔！”梁歡瞪了她一眼，“青帝又不傻，說岔了嘴他很容易看出來的。”

可是她沒想到，青帝早就看出來了。

【隊伍】青帝：……你真的變了。

【隊伍】青帝：你是想問那天他說我從A大畢業的事麽？

【隊伍】青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是白居易《問劉十九》。

“這貨絕逼是梁青霄！”江雯雯嚷嚷道。

梁歡卻默然了。她幾乎可以想象現在青帝微微笑着的模樣……心裏不知道怎麽忽然有些難過。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是，以前有什麽事她是會直接問出口。可現在他們間隔着那麽多那麽多，早已不是曾經單純的關系了，她也不是以前的江湖百曉生，憑什麽大大咧咧地就問那麽隐私的話？

哪怕再想知道也要拼命掩飾。

哪怕再想知道也要忍住不說。

他不是以前的青帝，他們也不是以前的他們。

時間的隔閡讓他們陌生，等級的隔閡讓他們疏遠，現實的隔閡讓他們猜疑。

秘密真是最能讓人拉近距離，也最能讓人漸行漸遠的東西。

梁歡不敢問。

她一向随性，此刻卻連僅存的片刻寧靜都不敢打破。

她甚至怕，青帝下一句話是，現在的我們，恐怕再也無法飲上一杯了。

可是當青帝下一句話出來的時候，梁歡甚至希望他說的是上一句話。

青帝說：“我曾經以為他會是我最好的朋友。”

梁歡發現，不知何時開始，她竟能輕易地腦補青帝的樣子。

正如此時，微微閉着眼睛念出那首《問劉十九》後，平平淡淡說出一句“我曾經以為他會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模樣。

只是曾經。

梁歡真希望傷害青帝的人只是她，畢竟他們間還有着漫長的時光來抹平悄然而來又悄然而去的傷痕，畢竟他們從頭到尾并不曾真正相識，畢竟只是彼此人生中擦肩而過的人。

就算恨，也沒有關系。

一切終将過去，沒有誰會固執地留在原地不肯走。

但小白鼠不一樣。

他是現實中青帝的舍友。

青帝本就站在高處，又從未摔下過，因而爬得越高，就越怕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所以哪怕恨，也要恨得小心翼翼，恨得如履薄冰。

梁歡想起以前她曾對人說過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她想對青帝說，卻說不出口。

也許他曾以為，他的知己會是小白鼠，是鳳栖梧，甚至是她。

可是時光來去，誰也不會還停在他身旁。

也許他需要的不是等待，而是并肩；也許他希望的甚至不是陪伴，只是一個人孤獨而寂寞地走完。

高處不甚寒。但正因為如此，才能一直走下去。梁歡以前聽學姐這麽評價過梁青霄，她覺得這話放在青帝身上同樣合适。

所以，她不想以老套而空茫的希望來安慰青帝。借用一句跟老套的話來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要做學問的人，到底要耐得住寂寞，要舍得了羁絆。

所以梁青霄才會是梁青霄。

所以青帝才會是青帝。

而不是更多的人。

江雯雯才不知道梁歡內心也随着青帝而文藝着，也不知道陸謙同樣若有所思，她只是沉浸在自己對青帝和梁青霄的完美聯系中。

可是青帝卻瞬間擊碎了她的幻想。

【隊伍】青帝：如果我說我不是小白鼠說的那樣，你相信他，還是相信我？

“……尼瑪！”江雯雯爆粗口了。

江雯雯很糾結，不知道該相信看起來很真誠不會說謊的前男神，還是一直以來信以為真并且無論怎麽想都很合理的推理。

江雯雯的人生觀都崩潰了。

“哪裏合理了，小白鼠說的話也能随便信？”梁歡卻恍然了。

“正因為是小白鼠，所以……”

梁歡笑道：“是啊，他說的不一定都是假的，可就不能誇大嗎？他從來沒叫過阿青，但那次卻叫了，可能就是想把我們的注意力往梁青霄學長身上引。畢竟中文系歷年來優秀的學長也不算少，只是如梁青霄那般的僅有一例而已。”

“九十分固然遭人羨慕，一百分才是最拉仇恨的，”陸謙也點頭，“只要建立了一個最初的模型，旁人很難不往最好的方面想。心裏只要埋下了這個念頭，無需判定真假，小白鼠的目的都達到了。”

就像江雯雯那般，越了解，越堅信不疑。

“難道青帝真的不是梁青霄？”

江雯雯說不清楚內心又遺憾又慶幸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不過三十分鐘實在是轉瞬而過，就她們糾結的這麽會兒，戰鬥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在場到底只有兩個人，一個又是打輔助的，青帝再厲害，慢慢也展現出頹勢了。梁歡也不敢劃水，緊盯着青帝的血條和技能冷卻時間，一個個不停地往青帝身上丢。

盡管只是杯水車薪。

梁歡看着青帝的血量刷刷地往下掉，急得不行，卻見青帝又問了句：“你怕死麽？”

“我擦他還有工夫發信息！”江雯雯可比梁歡急多了，眼都快紅了，如果不是江湖百曉生的配置實在太水，她早就親自上陣了。

梁歡怔了怔，也抽空回了句：“怕。”

她其實不怕的。

對江湖百曉生來說無所謂死不死的。壯烈點說，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現實點說……就這麽點破等級，就算挂了再練上來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可是青帝不見得不怕。

等級這東西，權看個人的心态。于梁歡自然如浮雲，可青帝……到底辛辛苦苦練到這麽高了，別說死亡掉的級可能要幾個月才能練回來，就說這一級，可能會讓奈何甚至《江湖》産生怎樣的變動。青帝未必能承擔得起。

這瞬間梁歡又有些明白，為什麽青帝會跟她說這些事。在青帝的記憶中，也許只有跟江湖百曉生在一起的輕狂歲月裏，可以僅憑着一股莽勁橫沖直撞，不用為生死而擔憂。

所有玩家都追求高等級，卻不能否認高等級有高等級的壞處。

能真切抓到手裏的東西沒有誰願意放棄。對現在的青帝來說，連死也是一種奢侈。

哪怕他真的看開了不在乎，梁歡也在乎。

能尊重她的意見已經足夠了。

所以梁歡告訴他說，她怕死。她怕青帝真的死在這裏。

雖說如此，梁歡并不知道青帝要幹什麽。

逃跑？他是可能放棄任務，但這不是青帝的作風。

直到那條伴随着江雯雯叫聲的提示出現——

隊長【青帝】已邀請玩家【天在水】入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