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魔修在哪裏
君衍之面色冰冷,從地上站起來望着路之山與席放。
他不必說話,別人卻也再不敢輕視他。
路之山将手中空蕩蕩的古卷收起來,緩聲道:“你剛剛接受的這部傳承,可知道是什麽功法?”
君衍之不緊不慢地說:“大能已說得一清二楚。”
路之山道:“好、很好……”他望着君衍之,莊重道:“魔修當道,如今清虛劍宗七十多人與古鏡派十六人的性命就要靠你了。”
後殿衆人靜悄悄的,等着君衍之的反應。
君衍之望向席放與衆峰主,抿唇一會兒終于道:“宗主與各位前幾日不是懷疑我是魔修麽?現在又放心将天衡峰弟子的性命交給我?”
席放面不改色,面色清明,毫無一絲愧意:“你天資極高,又要擔當重任,我為清虛劍宗的前途着想,懷疑你的身份是分內之事。你聰慧之極,不需我點破,也應當明白。”
席放的眼中,只有清虛劍宗。他做事從不讨人喜歡,也不求別人理解,只求問心無愧。
君衍之垂頭,又擡起頭望着席放,語氣終于和緩了些,恢複平日謙謙君子的樣子:“宗主此舉的意圖,弟子已經知道了。清虛劍宗逢難,弟子當萬死不辭。”
衆峰主齊齊望着他。誰都知道,君衍之不想萬死不辭,也不行。
他的樣貌本極清雅,方才冷冽時距人于千裏之外,此刻神色一緩,卻迸出點點暖色,叫人如沐春風,讓後殿的氣氛緩和下來。
只是他雖如此說,卻也微微皺了眉,似有些許難處與不甘,卻沒有開口。
席放望着他的臉色,袖子拂了拂,手中出現一個白玉牌子:“你若修煉《百草千魂術》,每精進一層,修為會停滞三年,大為不公。此是玉容峰飛仙樓的玉牌,倘若你能解救清虛弟子,樓內的寶劍任你取一柄,功法任選三套,曉天丹與齊源丹各五百枚。若還想要其它的,可以再告訴朱槿。”
飛仙樓,除了群峰會試前三名的築基弟子可去瞻仰一番之外,從來只允許峰主與金丹修士入內。
功法有下品、中品、上品與頂階之分,再往上便是傳承。玉容峰半山有一間藏書閣,內有下品、中品與上品功法數千,平日只許築基弟子入內。但是飛仙樓內卻存着清虛劍宗的幾十部頂階功法,其中幾套功法的威力比一些傳承還要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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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部功法,一定能讓他的修為大為精進,足夠補充那逝去的三年。
席放的補償,有過之而不及。
君衍之垂目,自席放手中接過盒子,語氣歉疚,終于連最後一絲不甘也消失殆盡:“……弟子謝過宗主。”
路之山見狀,緩緩道:“将來事情難以預料,你從今日開始,定要潛心修煉《百草千魂術》,不可懈怠。可惜無人得知此功法奧妙,我也只不過大略聽說過前三層的功效罷了。三層之上,必然又是另一片天地。”
君衍之斂眉垂目:“是。”
路之山又嘆道:“……即便選中了傳承人,練成機會也未必大。從今日起,你什麽也不必考慮,只閉關修行,一定要在半月內将此功法修煉至第一層,才能解救得衆人。”
“是。”
席放又向路之山道:“還需要準備什麽?”
路之山捋着胡子:“暫且還不知道,卻說不定需要藥引。且等他将功法第一層,我們便可以知曉。”
席放沉思一陣,向朱槿問道:“慧石峰峰主段軒可已經出關?”
“尚未出關。”
席放忍不住斂眉:“知道了,各峰主都回去照顧峰內弟子,倘若有事,即刻前來商議。”
“是。”衆人承應,陸續散了,君衍之也随之告退。
後殿中只留下路之山與席放。
路之山緩緩道:“魔修之事,席宗主以為是誰?”
席放道:“路長老心中可有猜測?”
路之山面色沉痛:“席宗主不知,貧道回古鏡派之時,發現貧道座下的另十餘名弟子也失去神智,陷入癫狂,被人扣押起來。”
席放道:“路長老的意思是,此魔修也許不在清虛劍宗?”
路之山良久不語,終于道:“貧道回古鏡派時曾細細查閱,道行高深的魔修入魔時,可引得方圓幾裏甚至幾十裏的人心魔旺盛,失去神智。此法最為殘暴,周圍卻無人可以幸免于難。但現下這魔修,只令天衡峰七十餘人入魔,其他人卻如常,有目的而為之,則必定要以自身鮮血為引。貧道猜測,此七十餘人也許喝了有魔修鮮血的水,到時魔修以意念驅動,可以使人癫狂。”
席放說:“那路長老的三十餘名弟子也是喝了有此魔修鮮血的水?”
“……正是難說。以此看來,此魔修或許不在清虛劍宗之中。”
“若真是如此,不知此人目的如何,下一步又要做些什麽。”
路之山道:“魔修道行高深,若真在元嬰期,可以收斂魔氣,隐藏修為,讓你我都看不出來。可惜你我兩派元嬰修士都在閉關當中,不知要多少年之後才能出來,着實堪憂。”
席放望向窗外,沉默許久,終于道:“……且讓這君衍之試試吧,天降劫難,命數已定,已在你我的控制之外。”
·
傍晚,天色漸暗。
林間的鳥窩成團,一只靠着一只,微微蓬松着毛。
文荊不知道君衍之何時能回來,便回到自己住的石屋,一邊打坐,一邊等候。大龜靜靜地趴在空地上,細嚼慢咽。
等了許久,卻仍不見君衍之來找他,文荊走到院子中的清泉旁,将上下一套裏衣脫了下來。
天天洗澡的習慣,這輩子只怕也改不了。
時節已到春末,然而山間畢竟冷些,文荊沖澡向來圖爽快,用木桶舀了一大桶水,自頭頂澆下來。泉水冰涼清澈,冷冷地倒在身上。
水桶裏的水澆完,文荊抹抹臉,呆住。
鼻間傳來淡淡的清香,靈氣飄飄。
“師兄……”
他尴尬地望着眼前的男子,無語。
“在沐浴?”君衍之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了一陣,微微張了張口又閉上。終于,他淡淡地望向遠方:“師弟把衣服穿上吧,我什麽也沒看見。”
文荊雖不敢說,卻總覺得君衍之有點幼稚。明明看見了,卻非要說沒看見。看見也無所謂,大家都是男的,并不損害他高潔無暇的名聲……
幹淨的衣服挂在君衍之身後的竹竿上,君衍之将衣服遞給他。文荊套上褲子系好,一邊擦頭發一邊興奮道:“今天出了什麽事?”
君衍之斟酌着措辭:“……今日我傳承了一部功法。”
文荊心花怒放,卻老老實實地驚訝:“什麽功法?”
“名叫《百草千魂術》,是一部抵制魔修的木系術法。若能學會此功法,應該能解救天衡峰七十餘名弟子。”君衍之輕咳一聲,又道,“說不定還能救得趙峰主。”
“真的?”文荊驚訝一會兒,笑道,“師兄能救幾個便救幾個吧。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清虛劍宗的救命恩人。”
君衍之微笑:“接下來半個月我要閉關,你……可願陪着我?”
“好,你在房中入定,我守候在你身旁。”
文荊的衣衫半開,笑容純淨,夏日的夜風吹着他年輕的身體,散發出一股男子特有的清爽,讓人微微晃了神。
君衍之低下頭:“時間不早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我明早去找你。”
君衍之不再多說什麽,摸了摸腰間裝小紅果的袋子:“又沒了。”
“我給你去裝。”文荊連忙接過袋子,向房間裏跑去。
·
翌日清晨,君衍之吞了一顆辟谷丹,在石屋小間凝神入定,文荊也在他住處住了下來。
本來只有他們二人,席放卻喚柳千陌去了玉容峰,将君衍之傳承《百草千魂術》一事說了,讓他暫時不要外傳,吩咐他與賀靈一起在旁守候。
于是,柳千陌與賀靈也住進君衍之的住處,一同保護他的安全。
十日幽幽而過,本來如閑雲野鶴,文荊卻魂不守舍,有些擔心。
大龜不見了。
大龜偶爾在山間亂爬,但傍晚總會回到住處,或來君衍之住處尋他。只是這十日裏,大龜無影無蹤,連為它準備好的小果子也沒有吃完。
文荊在慧石峰尋了幾次,毫無蹤跡,心焦氣躁。
大龜是師兄的妖獸,只有君衍之有辦法召喚它,或探知它的去處。文荊無奈,靜候君衍之自石屋小間中現身。
這一日清晨,石屋小間內散出陣陣草木清香,幽幽而來,君衍之住處無一不溢滿叫人神清氣爽的味道。
文荊第一個沖上去,站在石屋之前。
少頃,清香漸淡,石屋的門緩緩開啓。
“師兄你出來了!”文荊壓抑興奮,聲音盡量平靜。
君衍之自石屋小間中現身,青絲光滑,面色紅潤,神采飛揚,像睡了幾天幾夜一般精神煥發。
他剛要拉住文荊的手,卻感知到兩股熟悉之極的靈氣:“大師兄和二師兄也在?”
“嗯。”
君衍之微微攏眉。
“君衍之在石屋小間裏入定十三個日夜,渾然不覺,丹田中卻有一團白色淡光朦胧。他依照功法中所寫,将這一團白色淡光流轉全身經脈,初時陣陣疼痛,後來卻慢慢緩解。
然而,将這一團白光運轉至腦中時,卻傳來一陣入骨的疼痛,引帶全身顫抖,難以停歇。
君衍之雖不清楚原因,卻也隐約知道腦中之物暫且碰不得,便将這團白光在周身運轉。
這一日,白色淡光重歸丹田,卻忽而明亮,一陣微微的暈眩之後,身體散出濃郁之極的草木香。他知道,自己已經練到第一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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