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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晏吩咐完轉身出了院,福管家自知不好,三步并作兩步,忙不疊的去叫秦雅。

秦晏徑直去了壽安堂,正房外面的游廊上正坐着幾個做女紅的丫頭,見秦晏沉着臉來了連忙起身福身賠笑道:“大少爺等等,太太剛進去,正跟老爺說着……”

“滾!”秦晏一把推開丫頭闖進了正廳,直接進了東暖閣,裏面秦斂正倚在軟榻上,梅夫人立在一旁端着茶盞,兩人見秦晏進來了俱是一愣,秦晏也不行禮也不問好,薄唇抿成一條線,鳳眸微挑,原本俊秀的一張臉此刻駭人的很,秦斂到底是有些心虛的,若是平日裏秦晏敢如此他早就家法伺候了,如今見秦晏來勢洶洶秦斂自知是秦思婚事的事讓他知道了,秦斂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顧左右而言他:“回來了?喪事辦的如何?”

秦晏定定的看着秦斂不答話,梅夫人幹笑了下打圓場道:“晏兒累着了吧?我早早的就讓人的給你預備下補湯了,一會兒讓她們給你端過去,忙碌了這一個月,回來了可得好好歇歇,我看看……啧啧,瘦了不少呢!”

梅夫人一臉憐愛,秦晏看在眼裏只覺得惡心,要是以前他也許還會同這毒婦周旋幾句,現在秦晏根本懶得理會她,秦斂不大耐煩了,坐起身來問:“太太跟你說話沒聽見?出一趟門規矩都丢了?”

秦晏冷笑一聲:“不敢,只是剛回府乍聽聞了思兒的婚事定下來了,兒子高興的很,所以過來想要同父親商議商議這大事,雖說是嫁到自己姑母家去,親上做親,但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的,該行什麽禮該置辦什麽,兒子都要着手了。”

秦斂臉色一白,秦晏果然是興師問罪來了。

秦斂心虛不已,這次的事他也明白是委屈了秦思了,先妻在世時與小妹交好,當日孩子還沒出生時就曾有過約定,若這一胎是女兒就聘給秦雅的二子,但如今……

秦斂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為難的看了梅夫人一眼給她使眼色,梅夫人笑了下柔聲道:“下人們知道什麽,他們以訛傳訛說岔了,思兒定下的不是你姑母家的雲烈,是你舅舅家的梅文巧,那孩子你也是見過的,最是個伶俐會體貼人的,我這是在京中子弟中千挑萬選才相中這麽一個,又是親上加親的好事,這多……”

“太太。”秦晏打斷梅夫人的話,淡淡道,“思兒是我母親所出,她的婚事,實在不敢勞煩太太。”

梅夫人臉色一瞬間變得鐵青,秦晏一笑:“太太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填房,是繼室了?太太在我母親靈前也要行妾禮,由太太為思兒選的貴婿……呵呵,怕我母親在天上看見了也不放心呢。”

梅夫人險些繃不住慈母的皮相就要撲上來抓秦晏的臉了,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自己不是秦斂的發妻,就因為前面有個太太,她入府先是被先太太留下的下人折騰了個夠嗆,之後還要天天看着前面太太留下的一子一女,日日的裝慈母,如今好不容易要将秦思料理了竟白白受了秦晏一頓羞辱,梅夫人怒上心頭,裝作委屈垂下頭來拿帕子捂住了臉,聲音帶了哭腔:“老爺……我費了那些功夫,就差給我嫂子跪下了,好不容易求得了這門好親事,我為了誰?我圖什麽?不過是為了讓思兒有個好去處嗎?!”

“我給思兒做了十幾年的娘,一直将她當做自己親生女兒,要不是這樣我何至于非要将她聘到自己娘家去?!還不是為了讓她以後不受委屈嗎?”梅夫人越哭聲音越大,“我一顆心将他們倆視如己出,誰知人家從來就看不上!耗了這十幾年的心血如今換得人家這番話,我還活着做什麽?!”

秦斂在一旁越聽越覺得梅夫人委屈,轉頭對秦晏大聲呵道:“孽障!還不快跟太太賠禮!”

秦晏冷笑:“我哪句說錯了?她不是填房?不是繼室?太太好會說話,‘就差給舅母跪下了’?呵呵……這話聽得耳熟,大前年,梅文巧鬧市縱馬撞死了人,那時舅母和舅舅到處托人,确實是‘就差給人跪下了’,去年,梅文巧跟舅舅的小姨娘有些首尾,舅舅一怒之下要請出了家法打死他,那時舅母哭求不疊,也是‘就差跪下了’!”

秦晏定定的看着秦斂笑出聲來:“這樣英武的男兒太太不留着給秦珍卻想到了思兒,果然是慈母心腸!可惜思兒消受不起,思兒與章雲烈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來的!我母親死了,思兒的婚事就能随意糊弄了嗎?!”

“平日裏你處處為難我和思兒,我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沒想竟縱的你敢插手思兒的婚事!”秦晏上前一步怒道:“我母親走了,你當我也死了?!容的你放肆?!”

梅夫人一時被秦晏的話震住了,吓得直喘氣說不出話來,半晌哭道:“老爺……”

“孽障!”秦斂一把将手中的茶盞摔向秦晏怒斥道,“有沒有點規矩!!”

秦晏一揮手擋開茶盞,杯子“啪”的一聲的摔在梅夫人腳下,梅夫人尖聲大叫,秦晏理也不理會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秦斂:“規矩?規矩就是讓你這繼室随意欺淩我們兄妹?!秦珍秦昱是你的兒女,我跟思兒就不是了?!”

秦斂看着比自己還高的秦晏心中驀然湧起一股怯意,随即定了定神對外面怒道:“來人!給我将這逆子拿下!”

秦晏冷笑:“好啊!殺了我啊!明日上朝時有的熱鬧了,內閣大臣虐殺親子,偏生這親子還是元妻所出,身上有着朝廷給的功名!你猜禦史們會怎麽說?他們總有能耐将家裏的事查個水落石出,呵呵……用我一命換得這一場熱鬧倒是不虧,你殺啊!”

秦斂被秦晏氣的喘不上氣來,舉着手抖個不停,指着秦晏不上不下的不知該如何,外面丫頭們進來看着這情形面面相觑,梅夫人邊哭邊拱火:“老爺不可!大少爺身份貴重,哪裏能動得?老爺有火就朝我發吧,左右我是做了後娘了,日日小心,事事仔細,沒想到竟落得如此……”

屋裏正亂着,外面秦雅跟着福管家過來了,秦雅一看這情形來了氣,她以前就是秦府當家的姑奶奶,最看不得這些,忍不住斥道:“一屋子丫頭看着,你哭喪給誰看!還要不要一點臉面了?!”

梅夫人聞言連忙不敢哭了,如今她一心要跟秦雅做兒女親家,殷勤的很,抽噎道:“小姑來了,快……快坐。”

“坐什麽坐?!”秦雅心中一百個不待見梅夫人,看着她那矯情樣子就煩心,秦雅轉頭看向秦晏,眼中閃過一絲愧意,低聲道,“晏兒跟我來,姑母有話跟你說……”

秦晏頓了下跟秦雅往外走,轉過屏風時秦晏轉頭深深的看了梅夫人一眼,梅夫人正抹眼淚,被秦晏一看吓得掉了帕子,秦晏心中冷笑,跟着秦雅出了壽安堂。

秦雅每次回秦府都還是住自己未出閣時住的折子院,小院秋日裏火紅的楓葉滿地,秦雅也沒讓秦晏進屋,只将人帶到院中涼亭中坐了下來,秦晏剛剛鬧了那一場心中怒意未平,淡淡道:“還沒恭喜姑母呢,親上加親,甚好。”

秦雅嘆了一口氣:“是我對不起思兒……好孩子,你心裏定然是怨了我了。”

秦晏搖搖頭:“秦思與秦珍兩人品行如何姑母不是不知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不是為了當日與我母親的約定,讓姑母自己挑,姑母也一定會選秦思,這事兒不是瞎子的都看得出來,貴府并沒有一個瞎子,想來都明白,要娶秦珍,自然是有別的想法。”

“你從小就是個明白人。”秦雅疲憊的嘆了口氣,“我公公初進戶部,很需要幫扶,梅氏的父親梅穎利在戶部向來是說得上話的,你……懂了吧?”

秦晏籲了口氣,這就說得通了,秦雅的公公與梅穎利同在戶部,想要相互扶持,家裏這點事瞞得住外人瞞不住親戚,外祖家已沒落,章家人也清楚若是娶了秦思于政圖無半分助力,反而會得罪梅夫人,進而讓梅穎利将自己視為對手,但要是将秦思換做秦思……那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秦雅紅了眼眶,嗓子啞了:“是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們兄妹,晏兒……姑母在章家頭上有三層公婆,不是什麽事都能做主的。”

秦晏閉了閉眼,俯身握了下秦雅的手低聲道:“這些日子姑母受委屈了。”

秦雅本是幹練之人,如今聽到秦晏這句話險些落下淚來,秦珍什麽品行秦雅自然清楚,同她娘一個樣,秦雅就算不是為了秦晏秦思,單是為了自己兒子也不滿意這門親事,這些日子她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只是無濟于事,子女的婚事全是家中長輩做主,哪裏是她能轉圜的?

秦雅拿帕子擦了擦眼淚低聲道:“我以為你不明白裏面的事,你既然通透都明白,何必同你父親那樣?那麽多人看着你忤逆,你當是好玩的?”

秦晏冷笑:“我回府後聽說了這事就知道秦思與雲烈的婚事是救不回來了,只是我不鬧這一場又如何能攪黃了梅氏的好打算?她向天借膽敢将秦思送入火坑,呵……只要我一日不死,她一日就別想得逞。””你……你預備如何?你可不許亂來秦雅是看着奉晏長大的,思兒的事我會跟你父親說知道他是個有主意的人,心中愈發不安,“,你別……”‘,姑母放心就是。”秦晏看着涼亭外淡淡道,”我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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