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而與此同時,在這個城市的某一處角落,與顧家溫暖的氣氛截然不同。
幽暗的短期出租房內,女人的尖叫聲倉促,嬰兒吵鬧的哭泣聲隐隐約約沒入黑暗中。她抱着孩子,縮在角落裏,用力撫摸着孩子的背脊,希望孩子能夠不那麽害怕。
她也怕孩子的哭聲會惹煩了對方。
她顫顫地擡起頭,看到她的丈夫正被一個人反手壓在地上,她聽到那個人低聲說:“老實點。”
于是,她順着微弱的燈光,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靠椅上的一個男人——陳遠。
也就是顧遠琛的私人秘書,俗稱“小陳”。
被壓在地上的許鳴浩咳了兩聲,臉上的疤痕抽動着,他驚恐地看着他們:“你們是誰?我、我沒欠你們錢。”
陳遠點頭:“許先生确實和我沒有債務關系。”
許鳴浩吃力地看着他,渾身都充滿了不安。
“許先生。”陳遠戴着墨鏡,微微笑了笑,聲音帶着些許恐吓的意味,“你是不是忘了,四年前,你們許家答應了什麽?”
許鳴浩的瞳孔一緊,猛地擡起頭來:“你是顧家的人?”
“許家收了顧家的恩惠,應該信守承諾——”
“呸!那個老畜生早把我趕出家門了,我現在和許家沒什麽關系,也沒必要遵守那種東西!”許鳴浩憤憤道,“你們顧家真以為自己是誰啊?C市是你們買下的?我怎麽就不能回來了?”
許鳴浩冷笑着嘴硬:“我不僅要回來,我還要在這裏住下。反正我什麽都沒了,光腳不怕穿鞋的,你讓顧暖那個小畜生再碰到我一次試……”
“啪。”
陳遠的一個巴掌,讓許鳴浩生生掉了一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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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沒想打疼你的。”陳遠擦了擦手,笑道。
“你真是顧家的狗……”
又是一個巴掌,許鳴浩滿嘴的血。
屋子內鴉雀無聲,連孩子都已經停止了哭聲。
陳遠頭疼:“許先生,注意素質。”他眯起眼,看了一眼角落裏的女人和孩子,“再說了,許先生如今也不是光着腳的人了,怎麽用詞還如此不妥當。是因為高中沒畢業就去坐牢的緣故嗎?”
這一句話,戳到了許鳴浩的痛處。
陳遠問:“孩子多大啦?”
許鳴浩沒吭聲了。
陳遠安慰道:“你放心,大家都是遵紀守法的人。”陳遠示意一旁的助手把孩子抱給他看看,這一舉動吓得女人慌張起來,側身護住了懷裏的孩子。
許鳴浩急了:“我、我女兒病了!我是來這裏的中心醫院看病的,我不是有什麽企圖,我、我……”他的聲音明顯發抖了。
面對許鳴浩的恐懼,陳遠淡然地擡了擡手,助理站回他身後。
“許先生,你女兒的病不止中心醫院可以治。我想你應該是聽說,中心醫院動手術價格較為便宜才來的吧?”
他伸手,從身後的助手那拿過一張卡:“這樣,顧總看在你父親和他是有舊交情的份上,願意幫幫你,就當做慈善嘛。”
卡裏有正好夠動手術的錢,不多不少,一分不差。
這對顧家來說,着實是筆小錢。可對于落魄的許鳴浩來說,是救命錢,是他女兒的手術錢。
許鳴浩生生地咽了一口唾沫。
半晌,他問:“什麽代價?”
“離開C市,往後不許再靠近小少爺一步。”
陳遠眯起眼:“還有,嘴巴放幹淨一點,不要直呼小少爺的名字,也不要出言不遜。”他的指尖點了點手中的卡面,冷靜地說,“要是沒什麽問題的話,簽個字,畫個押。只要你不回來,這筆錢,永遠不會有追債人。”
……
當陳遠走出這間簡陋的出租屋時,已經是下午了。
他一直走到巷子外面,坐上車後,才稍稍松一口氣。拿着助手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額頭,随後問道:“我剛裝的黑社會像不像?八百年沒打過人了,手心都疼了。”
助手想到剛才許鳴浩那一嘴的血,幹澀地扯了扯嘴角:“挺像的,不做這行可惜了。”
陳遠啧聲:“我怎麽聽着不像誇獎呢?”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下。
可陳遠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後,許鳴浩一把掀翻了放着卡的桌子。
孩子嚎啕大哭,他的妻子忙放下孩子,跪到地上撿卡,她顫着聲音罵道:“你發什麽神經?!只是不來C市而已,我們又沒什麽損失!拿了這筆錢,女兒的手術費就有着落了。”
許鳴浩咬牙,沒說話。
孩子在床榻上哭,這哭聲令人煩躁。許鳴浩看着開始收拾東西的妻子,悔不當初。
“我當初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我怎麽會知道……怎麽會知道最後會這樣?”許鳴浩滿嘴的血腥味,不知所措地站着,“我又不是真的要害他!”
妻子是他去年在工廠打工認識的,沒什麽文化,也沒什麽見識,她聽不懂許鳴浩在發什麽神經,也沒時間去安慰他,因為孩子的病,她無奈又糟心地說:“你又在瞎說什麽?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這麽神經兮兮的。”
許鳴浩咬着牙:“把顧暖害成這樣的,難道不是韓楊那個狗雜種他爸嗎?”
妻子不耐煩地別過頭去。
只聽他絕望地念叨:“為什麽……報應都在我身上?”
許鳴浩的17歲并不如意,他站在公布成績的公告欄前,再一次看到韓楊的名字壓在了自己名字的上方。
來開家長會的人不是他的雙親之一,而是他父親的秘書。不,也許連秘書都不算,可能只是個小助理。
助理把他的成績和在校的狀況一并彙報給了許鳴浩的父親,許松。
可全年級第二的成績,在許松眼裏不值一提:“你連一個山區來的窮小子都比不過,真是廢物,怎麽不能學學你哥哥?”許松的心裏只有自己的長子,許家夫人唯一的孩子。
哪怕這個長子只是個Beta,都比許鳴浩在家中吃香。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的母親不是許家的女主人罷了。
許鳴浩心煩地躲在學校的一處角落裏,望着眼前爬滿綠植的鐵栅欄,恹恹地吸了一口煙。他總是躲在這裏抽煙,如果被許松知道,估計又是好一頓數落。
他抖落了煙灰,聽到了腳步聲。
為了避免被發現,許鳴浩找了一處隐蔽的地方先躲了起來。
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要多少錢?”
許鳴浩咋舌,這是韓楊的聲音。
唯見鐵栅欄外,隐隐約約的,有一個中年男人彎着背脊,親熱地喊他:“楊楊,怎麽和爸爸這麽生分?這才幾年不見,你都成大小夥了!爸爸好想你啊,楊楊。”男人叨叨地說話,親熱地從栅欄的縫隙裏遞了一袋子油膩膩的炸餅進來,“快,趁熱吃,爸給你買的!”
許鳴浩見了,無聲地嗤笑了一下,躲着看好戲,他用手機偷偷地錄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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