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神獸麒麟

下班後, 陳禮拎着公文包回到宿舍，進?來他就看到了已經收拾好了的行李箱，方寂的東西不少, 諸如電腦、被單這類的大件還沒有打包，整個房間烏煙瘴氣的，亂糟糟的一團, 地上堆滿了廢棄的物品, 乍一看像是垃圾場。

“你為什麽要毆打學生？”

陳禮知道方寂吊兒郎當、玩世不?恭、浪蕩不羁, 身為一個男人不?僅沒有責任擔當, 還整天無所事事、虛度光陰, 感情方面也是三心二意、可以說就是一個人渣。但是人渣不等于蠢，不?等于不明辨是非自尋死路，陳禮實在是想不明白方寂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麽好好地非要斷送自己的職業生?涯。

明明沒有積蓄也沒有房子, 離開了這份工作, 離開了這個宿舍，你還能到哪裏去。

你還能靠什?麽養活你自己。

你的情人們嗎？

“為什麽？哪來的這麽多為什麽？做了就是做了, 不?要去問為什?麽。”

“問劈腿的男友為什?麽變心，問父母為什麽偏心，問殺人犯為什?麽誅心。”

“這些問題有意義嗎？得到了回答又能怎麽樣呢, 問了男朋友就會回心轉意了是嗎？父母就能夠把?愛分給你是嗎？還是說死了的人就能起死回生?了呢？”

方寂拔掉電腦的插頭, 将主機、顯示器還有鍵盤鼠标通通放在一個紙箱裏，等會抱到二手店裏賣出去。

“如果你非要問為什?麽的話。”方寂站起來，仰頭舒了口氣，“大概就是我已經厭煩這一切了, 我想要結束，想要終結。”

他的語氣裏有濃濃的厭倦和疲憊，像一個歷經世事滄桑的老人。方寂收拾好自己的背包, 放在行李箱上，他換上了外出的鞋，打算徹底離開這個地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所以不要去問。”

“你以為我想過問你嗎？你以為我想參與你這堆破事嗎？”陳禮被方寂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氣的腦仁疼，“你想找死，沒人攔你！但是方寂我告訴你。”

“你他媽這樣死了的話，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會為你掉眼淚！你他媽就是臭水溝裏的一只老鼠！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

方寂拿好自己的行李，他打開門，樓道裏的燈光亮起，冷風從屋外吹了進?來，方寂拉上了自己羽絨服的拉鏈，轉身對陳禮告別。

這大概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所以盡管陳禮說的很過分?，但是方寂沒有生?氣。

“你說的對，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冰冷又殘酷，人的生?死一點都不重要。”

“謝謝你這麽多年的照顧，陳禮。房間裏面的書和衣服你都可以捐到山區，署名是你就行了。”

“我走了。”

他說完就關上了門，帶着自己的行李進入了電梯。西京冬天的夜晚很冷，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拎着行李箱在從街頭走到了街尾。

方寂沒有說再見。

真正的離別從來都不會說再見。

今年的春節安水和安之是在醫院的病房中度過的，雖然地點不是太好，但是卻比往年要熱鬧多了。整個樓層的病人以及家屬還有值班的醫生護士都聚在了一起，互相分享着各個家庭做的年夜飯，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有一個得了白血病的小男孩，在護士姐姐的鼓勵下即興跳了一段街舞，是真的不?錯力度和氣場都很好，觀衆們也十?分?捧場，音樂都結束了掌聲還沒有停下來。小男孩被誇的有些害羞，不?好意思的躲進了父親的懷抱裏，聽到了有人讓他再來一段，小男孩搖了搖頭，然後問。

“安之姐姐會什?麽才藝啊？”

坐在後面默默當圍觀群衆的安之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被當作了焦點，她有些苦惱的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實在沒有什?麽可以拿的出手的技能，對着期待的觀衆抱歉的笑了笑。

“姐姐比較笨，沒什麽才藝展示呢。”

“姐姐才不?笨，姐姐會講故事～”

“還會唱歌！唱的可好聽了！”

小朋友們叽叽喳喳的讨論起來，他們圍繞着“安之姐姐會做什?麽”展開了你争我搶式的辯論。一開始說的還是真的，後來就變成了“安之姐姐會魔法”“安之姐姐會變身”這種讓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的回答。

“他們很喜歡你。”

值班的護士姐姐站在安之的身後，她也是安之的看護護士，安之和她的關系很好，平64裏都是甜甜的喊一聲李姐。

“剛才那個跳舞的小男孩，其實剛入院的時候沒這麽活潑的，也不?說話，有時候躲到廁所裏偷偷的哭。”

“其他生?病的小朋友也都很孤獨，畢竟家長們都有工作。你來之後，願意陪他們玩，鼓勵他們激勵他們對抗疾病，積極生?活，真的很好。”

“我們安之像天使一樣呢。”

她的女兒當然好，安水在一邊聽着，憐愛的摸了摸安之的腦袋。

飯後秦斯予的電話打了過來，讓安之趕快打開窗戶看外面的煙花，原來今年的春節有煙花展覽，整個城市無論哪個角落只要你擡頭，就能看到絢麗的煙火。

無邊的夜空被五彩缤紛的煙花點亮，再寂滅，如此循環往複，像一場盛大的綻放和死亡。

秦斯予問她，新年許下了什?麽願望。

安之沒有回答，反問她許下了什?麽心願。

秦斯予的聲音從耳邊傳過來，那麽清晰，卻又是那麽的遙遠。

我許下了三個願望，每一個都和你有關。

安之問她是什麽。

秦斯予就說現在不能講，說了就不會應驗了，她要等到全部應驗之後，再告訴安之。

安之笑了笑，她本來沒有心願的，現在突然有了一個。

一束煙花像流星一樣劃破了夜空，安之趁着這一刻，向神明許願，也不?管這世間紛擾喧嚣，神是否能聽得見。

我希望斯予的願望能夠全部實現。

年後方寂來看安之，他來的不?巧，安水也在，安水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很差、敵意也特別大，就差直接請人離開了。盡管安之站出來說方老師之前來看過她，沒關系的，安水還是不情不?願，臨走前和吩咐安之有危險的話就按床頭鈴，一點都沒有顧及方寂的面子。

“抱歉啊方老師，我媽媽這兩天心情不?太好，您別介意。”

“是因為你的病情嗎？”

“有一點，更多的是因為我的生?身父親自從我生?病之後沒有過來照看過一眼。”安之嘆了聲氣，“她很憎惡她的前夫。”

“你恨他嗎？”

“說不上吧，我和他沒什麽感情，如果沒有血緣關系這一層的話，那就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方寂想，他們現在也幾?乎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可是血脈是無法否認和逆轉的，那是刻在他們靈魂裏面的東西，永生永世都不會改變。

“如果你的父親想緩和你們的父女關系，你會接受嗎？”

“怎麽緩和，愛嗎？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也過了需要被愛呵護的年紀了。”

“那如果他用自己的生?命救你，你會原諒他嗎？”

安之怔了一會兒，然後笑着說：“他不?愛我，他不?會這樣做。”

“如果呢？”方寂執着的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我不?知道......但我不?希望他做這種事。”

安之說她不?希望，她不希望自己的父親用生命去救她，哪怕他們之間已經形同陌路。

那麽方寂應該停下來，應該遵從安之的心意，選擇放棄。

可是啊，這個世界，哪有子女死在父母之前的道理。

方寂還是去找了安之的主治醫生，他開門見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但是醫生的回答卻令他大失所望。首先活體捐獻是違法的、其次并不是捐了就能用，還要看器官是否完好、和病人的身體是否匹配。盡管方寂再三強調了心髒一定是匹配的，還是被主治醫生拒絕在了門外。

他心灰意冷的走出醫院，走在清冷的大街上，車來車往，新春佳節、合家歡樂，他的背影孤獨而寂廖。

齊霖喊住了他。

他們去了醫院附近的咖啡廳，靠窗的座位，一人一杯美式咖啡。方寂擡眸，看到了她衣服袖口處有一抹青色一閃而過，很快，但是方寂确定自己看到了，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那到底是蜥蜴還是條蛇。

他不?動聲色的放下咖啡，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我可以幫你。”

“代價呢？”

“沒有代價。”

“沒有代價，那我憑什麽相信你。”

齊霖摘下了眼鏡，露出了一直被厚重鏡片遮擋住的眼睛，她的雙眼居然也是豎瞳，對視的一瞬間，散發着驚異而又危險的紅光，震懾住了方寂。

“憑我是齊霖。”

方寂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但怎麽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人居然也是龍族，可是如果是龍族的話，為什麽他認不出？作為世間第一條龍，他為什麽從來沒有見過這張臉？

她說她是誰？齊霖？

齊霖......齊霖......

電光火石之間，方寂突然想到了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太不可思議了，以至于方寂直接問了出來。

“你是齊霖？你是神獸麒麟？！”

傳聞麒麟是龍孫，有鹿角、虎眼、麋身、龍鱗和牛尾，象征祥瑞，主管氣運。

方寂沒有想到傳說中的神獸一直就在他的身邊，神獸也是神官，她既然開口許下了承諾，就必定可以救下安之，實現他的心願。

明白了彼此的身份之後，聊天就容易得多了，

齊霖問：“你還有什?麽想對她說的嗎？我可以替你轉達。”

“我......”

方寂其實有很多話想和安之說，準确的來說，是想和沒有失去記憶的安之說。

龍族是造物主失敗的作品，所以注定互相厮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她能夠以半龍之軀，活到了最後，近乎屠滅了整個龍族，是非常艱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

方寂從來不認為屠殺同族是一種罪過，即便不?是他的女兒，也會是其他的龍類，只剩下一條龍有資格活下去，是他們種族的宿命。

每一條龍都懂，但是她不?懂。

所以方寂想讓她不要再介意前世發生?過的一切，不?要再覺得自己是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罪人。

他想對安之說，你很了不?起，真的，我都沒有做到的事，其他龍族都沒有做到的事，就被你這樣做到了。

你忘記了我，連我是誰都記不?得了。

但我發自內心的為你感到驕傲。

“想好了嗎？要和她說些什?麽？”齊霖催促道，“最好不要太長，也不?要太煽情，我可能表達不出來你的情緒。”

方寂看向窗外，剛才的那些話他決定放在心裏，等到下一世再見到安之的時候，親自說給她聽。這一世如果有什?麽遺憾的話，他想一想，大概就是安之十?八歲生?64的前一天，他明明遇到了安之，卻沒能對她說出口。

那時候他想着，以後總有機會的，可是原來不是誰都有以後，原來有些事不?能錯過。

錯過了的話，不?知道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夠彌補。

“就幫我在她二十?五歲生?64的時候，說一句生64快樂吧。”

“可以，不?過為什麽要在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不?是女孩最好的時候嗎，風華正茂，朝氣蓬勃。”

“她像她媽媽，一定會出落得很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方寂下線。離別進入倒計時。

然後火葬場之前會有一卷前世，要講世界觀和設定以及崽崽如何出來的，不虐，反正沒有這卷虐，我覺得還挺甜的。

我真的好想寫帶龍角龍尾萌萌噠的小龍女。

今天還挺早的，可能會再來一章，但是你們不要等。

真的別等。

評論、營養液和霸王票就拜托啦！

沒等到的話，就晚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