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五彩仙境
穿過密蛟瀑布區域, 距離古戰場的入口便只剩下最後三千裏。
該做些準備了。
衛今朝淡定地取出三件法寶:“隐藏修為,不叫他人看穿。”
慕龍龍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就我們仨這修為,還值得隐藏?”
人家高階修士隐藏修為, 都是為了扮豬吃虎。
梅雪衣無語凝噎:“就是沒修為才要藏!”
慕龍龍還是不明白,但他不敢再繼續暴露智力上的短缺,于是裝出一副若有所思、恍然大悟的樣子。
姜心宜垂着束腰尖尖, 湊在他的耳朵邊上告訴他:“嘻…就是因為隐藏修為的都是大修士,所以看到我們用法寶隐藏了修為, 別人就會忌憚嘻嘻,要不然他們随手丢一個範圍攻擊的法術過來我們就全死掉了嘻嘻嘻!”
慕龍龍逮住了姜心宜束腰帶,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知道知道!這我還能不知道嗎,啰嗦。”
他飛快地用法寶藏起了自己築基期的可憐修為。
梅雪衣走到舟頭,與衛今朝并肩站着。
風揚起兩個人的衣袖, 時不時輕輕碰觸。
陽光從側後方斜斜灑下來,讓兩道影子交疊在一起。
“從前, 也有這樣靜谧美好的時光嗎?”她這麽想着, 順嘴就問了出來。
他低低地應:“當然。”
兩個人靜靜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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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纏的衣袖下, 兩只手也時不時輕輕貼近。彼此仍相隔一小段距離時,梅雪衣便已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就像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在吸引她靠近。
而這個平日總喜歡強勢出擊的男人,此刻居然一動也不動,像是無心風月。
任憑兩個人的手在身側相互牽引,他就是巋然不動。
梅雪衣幽幽瞥了他一眼,見他裝模作樣,滿臉嚴肅,好像在認真思考接下來那一仗該怎麽打。
非常唬人。
可惜她已經回憶起了前世短暫的一幕——他假正經的樣子。
“陛下。”她輕聲喚他。
“嗯?”
“這裏有風, 你不冷?”她故意微微地顫着聲。
他下意識便牽住了她的手。
梅雪衣悄悄勾起唇角,心道:‘這個家夥,果然早就盯着我的手。’
衛今朝發現自己的反應好像哪裏有點不對,手指一頓,松開了她的手,揚起寬袖将她的身體攏進了懷裏:“船頭風大,我們下去。”
這下更不對了。應該順勢替她捂一捂手,而不是心虛地丢開。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幼稚地玩起欲擒故縱的把戲,而且似乎還被看穿了……
幸好衛今朝向來臉皮極厚,只當無事發生。
梅雪衣心情大好。
“我從前什麽也不怕。”她道,“如今要被陛下慣壞了。”
“嗯?”
她微皺着眉:“睡覺怕光,出行怕風,怕冷怕熱,還怕餓。”
衛今朝:“……所以最後兩個字才是重點。”
這幾日用的都是辟谷丹。
她幽幽道:“從古戰場出來後,陛下定帶我去吃頓好的。我想吃肥瘦相間、最上等的雪花肉片,要烤的,文火。”
慕龍龍驚恐又佩服:“看完陳年老屍萬骨坑,居然還吃得下肉?!”
梅雪衣奇道:“正因為在古戰場裏能看不能吃,所以出來之後要好生彌補一二,這有什麽問題?”
慕龍龍:“……”
說得好有道理,完全無法反駁。
只不過雖然被說服,但是總覺得後脖子陰沁沁涼飕飕,似乎哪裏不太對的樣子。
三千裏距離對于元嬰的速度來說并不算太遠。
不到兩個時辰,下方的地貌就發生了顯著變化。
生機盎然的林地消失了,連仙霧也不太眷顧這一片地域,放眼望去,視野中的大地呈現出交織着黃綠色塊的深棕色。
“腐爛之地。”
這裏距離魔域很近。魔息滲透、人煙消失,造就了這一片腐地沼澤。
慕龍龍緊張得直咽口水。
梅雪衣忍不住打趣:“怎麽,還沒進去就饞了?”
慕龍龍:“……”哭給她看!
姜心宜束腰帶倒是活蹦亂跳,直覺告訴她,這裏又要有好玩的了。
衛今朝将飛舟停在了一座濕潤的腐土山包上。
取出靈晶觀遠鏡往山下環視,很快便找到了三個紫金閣修士的身影。
他們站成三角,嚴密防守着正中央的秘地入口。
那是一處被暫時打開的通道,晃動的波紋凝成一人高的鏡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鏡面好像都是朝向自己。
古戰場異常兇險,進去的人随時可能遇到意外,必須第一時間撤離,所以入口必須一直保持開啓的狀态,直到同伴們平安歸來。
這樣會有兩個風險,一是古戰場中的東西有可能跑出來,二是得防着不速之客強闖秘地。
所以,守在入口外面的人,必定不簡單。
怎麽進去?
梅雪衣微微蹙起眉頭:“怎麽辦,如何解決這三個人?他們的修為恐怕不低。”
慕龍龍接過靈晶觀遠鏡認真地看了看,然後十分嚴肅地說道:“一個問虛,兩個化神。”
梅雪衣挑眉看他。
沒想到龍娃子居然有看穿高階修士修為的能力?
從前她便聽說過,有人觀察力極其入微,從一些正常人根本留意不到的細微體态、習慣性小動作、與周遭靈氣的相互感應之間,便可以推測出對方的修為如何。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實際上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沒想到,慕龍龍居然有這本事!
原來人家龍娃子不是傻,只是把心思花在了鑽研上?
“我能解決他們!心宜,帶我下去!”慕龍龍摩拳擦掌,滿臉自信。
在束腰帶的幫助下,他躍出飛舟,雙腳生着風,“嗖”一聲就往山下沖去。
“哎——”梅雪衣根本來不及制止,晃眼間,便看着這娃子跌跌撞撞地踏着那些半凝固的腐石,蹿到了半山腰。
姜心宜束腰帶圈在他的肋下,像拔蘿蔔一樣将他往上拎,防着他陷到爛泥裏面。
他揚着雙臂,就像一只在學飛的大雕,一路怪叫着下了山。
梅雪衣擔憂地回眸看向衛今朝:“陛下,他會不會被滅口?滅口就算了,恐怕要連累我們。”
衛今朝好笑地道:“王後稍安勿躁,慕龍龍也不是全無本事。”
梅雪衣:“……除了看穿這三人修為之外,我真找不出他身上其他本事了。”
幾句話的功夫,慕龍龍已在姜心宜束腰帶的幫助下蹿到了山包下方,迅速接近那三個高階修士。
梅雪衣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衛今朝遞過靈晶觀遠鏡:“王後看看。”
梅雪衣呲着牙擺擺手:“我還是不看了,若有異變,陛下及時帶我逃命便是。”
他低低地笑。
半晌,他駕起飛舟,向山下掠去。
梅雪衣悄悄縮到他的身後,從他的手臂邊上探出腦袋,望向下方。
飛舟一劃而下,很快便來到那個波紋入口附近。
只見三個高階修士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各自站在一旁,對他們視而不見。
慕龍龍就守在入口旁邊,蹦跶着,笑眯眯地招手:“快過來!快快快!”
梅雪衣屏住呼吸,提着眉毛小心地轉動眼珠掃視周圍,就怕這三個泥人般的修士突然‘活’過來,對自己和衛今朝出手——以她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來看,龍娃子一定是上當受騙了,這三個老家夥是在放長線釣大魚,準備把自己這夥人一網打盡。
飛舟無聲滑行,從兩名修士正中掠過,停在秘地入口。
他們還是一動不動。
梅雪衣緊張地盯着那三人的手——無論修為多高的修士,動手的時候都必須掐訣引動靈氣。
‘再不動手,我們可就真進去了!’她豎着寒毛,心中嘀嘀咕咕地念叨。
飛舟停穩,衛今朝将它收進乾坤袋,然後執起她的手,走到慕龍龍身邊。
那三個高階修士仍然擺出一副不在狀态的樣子,繼續視而不見。
梅雪衣震驚地被衛今朝牽着往前走,晃眼便到了入口旁邊,只消走一步就能毫無阻礙地踏進去。
大羅金仙也攔不住人了。
真是難以置信。
梅雪衣晃着神,悄聲叫慕龍龍:“你怎麽做到的?!”
人不可貌相啊!這是什麽神奇的招數?轉移視線?魅惑?
有這麽厲害的技能,腦子傻就傻吧,再傻也是個讓人搶破腦袋的寶貝疙瘩!
梅雪衣覺得自己好像無意之間撿到了寶。
“嘿嘿嘿,”慕龍龍撓了撓頭,壓着嗓門回道,“我常在他們家買東西,熟得很!這三個人我都認識啊。談談價,就解決啦。”
他擺了個點錢的手勢。
梅雪衣笑容僵在臉上:“……呵,呵呵。”
“金錢的能力雖不是萬能,卻也不容小觑!”衛今朝啞聲笑道。
梅雪衣睨他一眼:“是呢,陛下可是同道中人呢。”
搞了半天,原來是‘冤大頭’天賦起到了關鍵作用。
衛今朝但笑不語,黑眸之中盡是寵溺。
“走吧!”慕龍龍催促道,“每一息都要算錢的,超過一天還得另外加錢。老貴老貴了!”
梅雪衣:“……”
她什麽也不想再說,耷拉着肩膀,生無可戀地踏入秘地。
重活一世,她覺得自己已經有點看不懂這個世道了。早知道錢能解決這麽多事,她還費那麽大勁打打殺殺?還不如率着整個天魔宮到處挖礦去。
梅雪衣心中嘀嘀咕咕。
穿過波紋水鏡的感覺十分奇怪。
身體好像與這波紋一樣,被扭曲成了蛇形。
手指忽地一緊,被人用盡全力扣在掌心。
‘他生怕我丢了。’梅雪衣心中浮起念頭的同時,唇角不自覺地向上抿起。
晃動的波紋,忠實地記下了這一瞬間的笑容。
眼前一片白茫茫。
“界。”耳畔傳來忽遠忽近的聲音。
界?
封印古戰場用的竟是‘界’的力量。這種力量已經超越了仙與凡,近乎于規則。想想也是,跨越半個大陸的陳屍腐地,尋常力量怎麽可能封印得住?
衛今朝的聲音飄飄渺渺,比平時幽森許多:“不怕,有我。”
梅雪衣完全不怕并且十分期待。
時間仿佛拉得極長,又仿佛縮得極短。
忽有那麽一個瞬間,扭曲晃動的感覺消失無蹤,雙腳踏實了地面。
到了!
甫一落地,便有嚴寒襲來。
衛今朝手一揮,将一件赤色的鬥篷環在了梅雪衣肩上。
“知道王後怕冷,方才便翻出了這赤火鲛衣。”
暖融融的氣息熏過周身,梅雪衣擡眸一看,只見往日喜歡赤腳在雪地裏亂走的衛今朝也披上了一樣的鬥篷。
還算老實。
梅雪衣放下心,凝神望向四周。
“……咦?”
這一處戰場遺址,與想象之中不太一樣。
“哇!”慕龍龍的怪叫聲從斜後方傳來,“這地方也太好看了吧!就是非常凍人!”
他抖抖索索取出保暖的法寶用上。
空中懸着一輪朦胧太陽,光芒像滿月一般柔和,顏色卻是奇異的純金。金色的朦胧日光下,岩石像一條條色澤新鮮的緞帶,赤、橙、紫交織,好像誰把華貴的顏料均勻地潑在了大地上。
三個人站在一處不高的山頂,放眼望下去,只見山腳環着清澈的溪流,說是溪,其實水域極為廣闊,一眼望不到頭。
但它又不能稱為湖或海,因為它極淺,看起來也就一掌那麽深,清透的溪水在色澤斑斓的岩層上緩緩流淌,泛起炫爛光芒。
山腰半空浮着彩色的霧,仔細看,居然還看到了一道純赤色的虹!
看不出任何兇險。
梅雪衣回眸看了看身後的波紋水鏡,道:“下去看看。沒有陰靈可不是什麽好事。”
慕龍龍一個激靈回過神:“快,快走!心宜耽擱不得!”
他帶頭沖下山。
這些彩色的岩石踩上去有磨砂的感覺,不滑腳,下山之行順利得就像陷阱一樣。
走到山腰,梅雪衣發現彩砂積得更厚了,一層層鋪得極密,腳步落上去,就像行走在沙灘上。她并沒有放松警惕,直覺告訴她,這裏很兇險、很要命。
一縷五彩雲霧搖搖晃晃地飄過來。
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地泛着彩色的金光。
慕龍龍下意識地伸手想去薅。
“別……”
梅雪衣剛脫口說出一個字,就見衛今朝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慕龍龍的身邊,揚手捏住了他的腕。
“退。”沙啞的聲音異常沉穩。
慕龍龍小心地退了一步,只見那縷五彩雲霧好像有知覺一樣,朝着他的方向緩緩追來。
“這,這是什麽?”慕龍龍緊張地用氣音問道。
“誰知道呢?”梅雪衣幽幽開口,“說不定是一群五彩小蟲子,鑽進你的身體裏面,把你啃成一地碎砂。”
慕龍龍:“!!!”
“救、救命?”白淨的腮幫子上面浮滿了雞皮疙瘩。
衛今朝溫和笑道:“王後又欺負小孩子。”
他揮了揮寬袖,帶起幾股風,将五彩雲霧很自然地送到一旁。
它們看起來倒是不會死纏爛打,飄遠了些,便不再被這一行人吸引,繼續悠悠飄向遠方。
梅雪衣低頭往山下看。
越接近下方的溪流,雲霧越是濃郁密集。
“沒有別的路了?”慕龍龍四下環視。
彩山四面都環着溪,确實只有下山這一條路。
“有人!嘻嘻嘻!”小女鬼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
順着束帶指引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見溪邊立着一道身影,遠遠看去,身上穿的似乎正是紫金閣的衣袍。
梅雪衣回憶着拍賣場中偷聽來的情報,問慕龍龍:“這一次紫金閣派人進入古戰場,帶隊的是楊閣老,你認識這個人嗎?”
“是楊閣老?”慕龍龍一怔,耳朵詭異地泛起了一絲紅色,“認得,但是一點兒都不熟。”
“唔……”梅雪衣若有所思,“是女修?”
慕龍龍不自然地咳了咳:“嗯。”
姜心宜束腰帶狐疑地揚起了前端。
梅雪衣也不禁腦補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金主和生意人之間的非正常交易。
傻了一路的慕龍龍突然爆發了極強的求生欲,急急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個楊閣老怎麽說呢,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我是吃不消她那一套的,她看人的眼神,怕人得很!”
梅雪衣和姜心宜更加狐疑:“勾魂?”
“不是,”慕龍龍白淨的面皮漲得通紅,“就是,就是那種,不是正常的女人看男人,就,就她像是要吃了你一樣,明白嗎?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我見她肯定要躲的!跑都來不及,絕對、絕對沒有半點首尾!”
“妖精吃人?”梅雪衣壞意地挑眉。
“不是啊……”慕龍龍要哭了,“我真的說不清楚,反正我肯定不會讓她碰一指頭的!”
悲憤的龍娃子攥住了自己前襟,就像一個面對惡霸欺淩的良家少女。
他這麽一說,倒是把梅雪衣的好奇心整顆點燃了。
本想細細問一問,但是到了半山腰後,五彩雲霧變得濃密了許多,不再方便閑聊,只好暫時按捺下來。
衛今朝在前方帶路,他時不時揮拂衣袖,攪弄風雲,不動聲色地将五彩雲霧引導到左右兩側。
“衛王真像個仙人,嘻嘻!”小女鬼歪着前端,“和王後天生一對,嘻!”
慕龍龍一把薅住她:“你和我也是天生一對!嘻嘻!”
梅雪衣:“……”
下山很順利,過了山腰,雲霧倒是稀疏了,幾乎不再看得見。溪灘邊上那道身影也更加清晰。
沒看錯,确實是紫金閣的人,腰間系的是銀色束帶,身份不低。
是個男修。立在風中,衣袂不飄、長發不揚。
慕龍龍挑着眉,笑得有牙沒眼:“看我的!紫金閣高層,就沒哪一個我拿不下來!”
總算是展現出自己價值的娃子得意得尾巴翹上天,想要乘勝追擊,再立奇功。
姜心宜束腰帶非常及時地拽住了他。
慕龍龍不悅:“心宜!這一看背影就是個男人,別瞎搗亂。”
“嘻……你沒發現他都不動麽?”小女鬼陰森幽怨地說。
“不動咋了?他守着這裏不行?”慕龍龍一臉不服氣。
梅雪衣生無可戀地望着姜心宜束腰帶。
真是委屈人家小姑娘了。
姜心宜倒是沒有半點不耐煩,她小聲地繞到慕龍龍耳朵旁邊,細聲細氣地向他解釋:“慕師兄你看,大家的衣裳和頭發都被風吹起來了對不對?咦嘻嘻,可是你再看他!”
“嘶——”慕龍龍長吸了一口涼氣,“他是鬼!”
溪邊那道身影,遺世獨立,紋絲不動。
“一定就是這裏的鬼頭頭!”機智無比的慕龍龍攥緊了拳頭,“解決了他,這一片就歸我們了對不對?”
姜心宜:“……或許吧嘻嘻?”這麽凝實,一看就知道不是鬼了。
束帶前端勾了下去。算了算了,都以他為執念了,還能怎麽辦,湊合過呗。
“上去捅他一劍。”衛今朝發號施令。
慕龍龍雙腿一顫,嘴巴剛扁起來,忽然想起了自己求着要進古戰場的時候放下的大話,狠下心腸,蓄着兩包淚,用沖鋒送死的姿态大步走上前去。
同手同腳,步子僵硬。
到了那個‘人’身後三尺處,慕龍龍暴喝一聲:“哈!”
然後歪歪斜斜地拔劍。
衛今朝、梅雪衣、姜心宜:“……”
算了算了,也算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劍剛拔到一半,只見那道身影陡然崩塌。不過一息時間,它便從人形,散成了溪邊一堆小沙包。
就像是用細砂一粒一粒拼湊出來的,堪堪維持住平衡,只要受到一絲外力便會土崩瓦解。
慕龍龍都吓傻了。
他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要不是衣袂和頭發在飄的話,梅雪衣簡直懷疑他也變成了一尊沙雕。
看着地上那一堆細砂,梅雪衣若有所思。
有風卷過,沙包很快就被自然的力量抹平,均勻地攤在溪邊。
透明細碎的砂粒,映出了下方岩層的斑斓色澤。
一縷五彩雲霧在溪面打着旋,悠悠飄遠。
梅雪衣心中一動,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擲向那縷彩霧。
“铮嘤——”
穿過雲霧之後,碧玉簪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力道用盡,它劃過一道弧線,落入溪水中。
觸及水面的霎那,簪子分崩離析,散成細碎晶瑩的散砂。
“嘶!”慕龍龍寒毛倒豎,“那個霧!一碰到就會把人凍成冰砂!”
剛進來時,他見那彩霧稀罕,差點兒直接一把薅了上去。
要不是衛今朝救他一命的話……
慕龍龍眼珠轉了兩圈,忽然想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所、所以這滿地的砂,都、都是屍……”
白眼一翻,差點就厥過去。
他努力提了提氣,蹦向清澈的溪流。
“我不要站在屍堆裏面嗚嗚嗚!”
憂郁的姜心宜一掠而上,把他勾了回來。
“那你要變成屍體嗎……”姜心宜心很累,“這麽冷的地方,水肯定會凍結成冰噠!怎麽可能還有流水,這個水,一定有問題!”
口癖都快被這傻子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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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