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面如止水
從地下爬出來的骨龍并沒有和蜘蛛巨俑打鬥起來, 反而像連體嬰一般,合二為一,呼嘯着飛掠長空, 直襲梅雪衣。
梅雪衣:“……”
這下可好,原本九死一生的局面,現在變成了十死無生。
平原四周的死俑紛紛躍起, 飛蛾撲火一般沖向骨龍。
骨龍與蜘蛛巨俑全速俯沖,就像一枚貼近地面的流星, 呼嘯聲轟隆響徹整個平原。迎面沖上去的死俑被撞得稀碎,嘩啦啦從半空散落下來。
梅雪衣騎上一頭妖熊,沖向赤色山脈。
不必回頭看也知道,誰也擋不住那只龐大恐怖的骨龍。
妖熊已經竭盡全力拔足狂奔,然而那個遮天蔽日的陰影卻輕易就追了上來。
它俯沖時, 帶起了陣陣悶雷般的音爆。
骨翼扇動掀起了可怕的狂風,把妖熊和梅雪衣變成了風暴中的一葉小舟, 順着氣浪上下颠簸起伏。
冰冷酥麻的感覺從頭頂往下蔓延, 密布整個後背, 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在瘋狂發出警告,告訴她危機将至。
地上飛掠的陰影過于龐大, 梅雪衣壓低身體,緊緊盯着迅速向前方漫過去的黑影,集中全部精力尋找骨縫之間的漏洞。
至少得确保一件事情——在這個龐然大物撞擊下來時,不要第一時間就被碾成一灘血花。那種死法,可真是半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了。
越來越近……
地面的空氣仿佛都被這碾壓而來的巨物驅逐,梅雪衣有些透不過氣,手指僵硬微顫,操縱着妖熊避向兩道骨骼之間的空隙處。
人事已盡, 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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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盡可能地伏低了身體,瞄準了左前方十幾丈之外的一處小淺坑。
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興許可以避過最可怕的撞擊。
如果運氣再好一些,藏在濺起的土塵中不被發現的話,它們很可能會以為她已經給撞沒了。
巨大的陰影幾乎延伸到視野盡頭,擡頭去看已無法看清它的全貌,每一根巨骨,都像王宮中那些寬闊的甬道。
心髒在胸腔中猛烈擂打,震得她胸口疼、咽喉疼。
鼻腔中多了一股火辣辣的硫磺味道,十分嗆人。
“嗚——嗡——”
巨物掠過長空的呼嘯聲壓迫耳膜,叫人近乎失聰。
要撞上了!
梅雪衣正要縱身摔撲向那個淺坑時,忽聞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炸在天地之間。
視野映上了暗色的火光。
梅雪衣微愕——還沒撞到地面啊?
她伏得更低,偏頭向上望去。
骨龍和巨俑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上了!
只見那一道道龐大的骨骼正向後方移動,它的體形過于巨大,就像星體在挪移,看不出速度究竟有多快。
一根接一根,排排黃昏色的骨俑劃過梅雪衣的視野,掠向後方。
令人牙酸的摩擦擠壓聲回蕩在頭頂。
她順着力道傳來的方向往前方望去,原來是另一個龐然巨物迎面撞擊上來,轟開了骨龍與蜘蛛巨俑。
距離太近,她無法看清它的全貌,只知它的皮膚上覆滿了黑色鱗片,泛着冰冷的寒光,鱗片縫隙之間透出火光,看上去就像黑沉的岩石上流淌着暗色的岩漿。
在她錯愕之時,這頭熔岩巨獸已将骨龍和蜘蛛巨俑推到了數百丈之外,轟隆一聲撞擊在大平原上,砸出深坑,塵土濺上了半空。
梅雪衣禦着熊妖,迅速遠離這兩只恐怖巨獸的戰場。
她剛遭遇過一次合體追殺,心中猶有餘悸,就怕這只新來的反應過來之後,也加入骨龍和巨俑,一起收拾她這只小小蝼蟻。
熊妖向前奔跑,梅雪衣倒騎在熊背上,警惕地觀察着戰局。
深坑之中,揚起一只巨爪。
鋒銳尖利的彎鈎爪,擒住一截骨骼,狠狠撕扯。
“喀啦嚓——”令人牙酸的摩擦怪聲傳來,利爪摳進骨縫,生生扯斷一截骨翼,扔向遠處。
“吼——”
數道蛛腿般的骨骼揚了起來,刺向那黑鱗熔岩獸。
雙方用最原始的姿态搏殺,每一擊都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讓腳下整塊大地隐隐顫抖。
很快,這三個龐然大物撲騰翻滾着,從坑裏打到了坑外。
梅雪衣終于看清了這頭巨獸的全貌。
它是一條黑龍,威風凜凜,身上受傷之處淌出岩漿般的灼熱血液,這些滾燙的血落到骨龍和巨俑的身上,便會‘滋滋’地冒着煙,灼出一大塊黑斑。
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
巨口分合,總能精準無誤地咬中骨骼上脆弱的關節,配合利爪偏頭一撕,将對方的骨頭拆得七零八落。
姿态利落之極,殺戮的動作頗有王者之風。
梅雪衣的目光忽然頓住。
熔岩火光之中,一道瘦長飄逸的黑色身影牢牢攫住了她的視線。
她反手拍停了妖熊,聲音帶着一絲顫意:“回頭!”
那道身影是……衛今朝!他立在熔岩黑龍的頭頂上,一晃也不晃。
他,再一次身披火光而來,救她于危難。
她忽然忘記了怎麽呼吸,心跳也停了下來,眼前重疊着另一幕畫面。
前世的畫面。
她身着大紅衣袍,在長夜中奔逃,冰涼的空氣吸入嗓子眼,就像是燒紅的刀子割着身體那麽痛。
身後追着金陵人,他們會把她亂刀砍死,替他們的小世君報仇。
她的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她已經跑不動了,但求生的意志支撐着她,拼命往前逃。
那條路很黑。和她的人生一樣,看不見什麽光亮。
忽然便有一道身影強勢地撞入視野。
他穿着黑衣,風塵仆仆打馬經過。第一眼,她只記得他的臉很白,眼睛黑亮得發着光。
他勒停了馬,握着劍擋到了她的面前。
她又喘又咳,眼睛一片霧茫茫,用力擡頭看他的背影,就像看見了一座山。
沉穩可靠。
他殺起人來兇殘得很。只不過,并不像他自吹自擂的那樣身材威猛武藝超群。
前世的他是比今生結實很多,但絕對當不上‘威猛’二字。他還是偏瘦一些,肌肉線條流暢,像個文武皆修的矜貴公子。
正如此刻。
“怦怦!”
重疊的心跳,既為前世,也為當下。
她跳下坐騎,輕輕地落在寬敞的地方,揚頭望着他。
那次火燒八千仙門中人,她錯過了他的英姿,這一回她可要好好彌補。
骨龍和巨俑不是熔岩黑龍的對手,骨骼被拆成了滿地碎片,蓄足了界之力的沖擊波也被黑龍噴火擋下。
不甘的咆哮聲響徹平原,黑龍越戰越勇,與前世砍殺金陵人的衛今朝兇殘得如出一轍。
梅雪衣絲毫也不擔心。
在她與他第一次相見的夜晚,她便沒有替他擔心過,這個男人身上有種奇異的魅力,總是能讓人感到無盡的安全。
戰鬥越來越不激烈。
骨龍與巨俑本身便沒有什麽戰鬥意志,它們只是被界之力封印同化的守護者而已,就像忠實執行命令的傀儡。
黑龍則像一個嗜殺的暴君。
終于,在一聲響徹雲霄的‘喀’聲之後,黑龍的利爪同時踩碎了巨俑和骨龍的頸骨。
它踏着屍骨,驕傲地仰首嘶鳴。
片刻之後,一雙巨大赤紅的眼睛緩緩轉過來,與地面小小的人兒對視。
只一霎,它便垂下頭顱,把自己的身體和腦袋搭成了一道直達目的地的橋梁,将負手站在腦袋上的黑袍王者送向梅雪衣。
巨龍下颌及地,轟一下掀飛了好幾尺積塵,它似乎有一點害羞,沖着梅雪衣兇殘而友好地眨了眨兩只大眼睛。眼皮上覆着一層密密的黑鱗,眨動時火光忽閃。
她還未揚頭,餘光就已掃到了那個人,他正從龍頭走下來,一步一步踏着巨龍的鼻骨。
不疾不徐,步步接近。
她小心地調整好呼吸,默默控制住心跳,擺出溫柔平靜的笑容,擡眸望向他。
黑龍身上的熔岩火光映在他的身後,他的臉顯得異常白。
他凝視着她,面無表情地走來,看起來有一點冷酷。
就像那一次,他砍瓜切菜一般斬殺了全部金陵人,然後端着架子走向她的模樣。
他聰明一世,卻忘了自己已經在‘話本’中暴露過一見鐘情的真實心思——彼時的衛王衛今朝,便是這般心若鼓擂,面如止水。
梅雪衣的心髒‘怦’地一跳,胸口絲絲抽悸。
“王後,久等了。”
他到了面前,擡起一根冰冷的手指,輕撫她的臉頰。
“不久。”她的聲音微有一點滞澀,“剛剛好,每次都是……剛剛好。”
他眨了下眼睛,輕咳一聲,道:“王後還在記恨弄你一身灰塵那次麽?”
梅雪衣:“……”
她向着他踏出一步,身體整個依偎進他的懷裏。
臉頰貼住他的心口,果然聽到了狂亂的心跳。
只不過,微弱得叫人心疼。
她把雙臂環到他的身後,一點一點絞緊。
“衛今朝。”她輕聲喚他的名字,“衛今朝。”
衛今朝:“……”
王後這是吓傻了吧?
她的手指開始撫觸他,一寸一寸。
“我這樣碰你,會疼嗎?”她問。
他失笑:“王後在說什麽傻話!”
她把臉從他懷中揚出來,貼着他,踮起腳,碰到他的唇角之後,溫柔至極地吻上去。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一道失控的呼吸驀地落到她的臉上,大手不動聲色托住她的後腦,以防他出擊時她又縮逃回去。
他知道失去記憶的她并沒有全身心接受他,許多細微處,他都能察覺到她微弱的抗拒。
不過這一次他失算了,溫存一吻之後,她頗有些兇殘地咬住了他的下唇,含混地、恨恨地問:“這樣也不疼?”
他微眯起眼睛,暫時按兵不動,只啞聲道:“只要是你給的,我都喜歡。”
她松開了牙,抓着他的頭發吻他。
像是失而複得,又像是想要把他掠奪一空。
他低低地笑,環緊了懷中嬌小的身軀,狠狠壓下胸口狂暴的猛獸,極盡溫柔地安撫她。
他想,她一定是吓壞了。有自己愛她護她,她再不是前世那個不可一世的女魔頭。
這般想着,心中又是甜、又是酸。
終于,她把自己弄得喘不過氣,推着他的肩,用額頭抵住他的下巴。
“告訴陛下一個秘密,第一次見到你,我便想這麽做。”她的聲音也染上了一絲啞意,沙沙地,撩得他心弦亂顫。
回味她話中之意,更是令他的身體僵成了一尊木雕,他艱難地重複:“第一次見到我?”
“嗯,”她擡起眼睛,泛着水光的雙眼亮得叫他心驚,她道,“那個夜晚,你殺了金陵人之後,拎着劍走回來,劍上在滴血。你繃着嘴唇,看起來脾氣很壞,十分冷酷。我便想親吻你冷酷的唇角。我便想,這是我想要的男人,若要嫁人,就該嫁給這樣的人。”
衛今朝瞳仁震顫。
他以為,自己在那個眼神堅韌、端方淑雅的女子眼中,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救命恩人。
那日把她送回去,她沒有多問,沒有留他,也沒有提起要用錢財來回報。他以為她只是吓壞了,沒想到這個外表柔弱,內裏強硬的女子,居然在打他的主意?!
衛今朝動了動薄唇,一時竟是不知該說什麽。
她垂下頭,彎起唇角:“那時我的處境的确艱難,不過也沒有陛下話本中那麽凄慘。我本就要和沈修竹退婚,退了婚我絲毫也不難過,正愁着不知到哪裏去尋你,你便出現在面前,說要為我遮風擋雨。陛下可知,你這叫,自投羅網。”
衛今朝:“……”
半晌,他沉沉吐了口氣,失笑:“王後,你從前不曾提過這些。”
她嗔道:“那時與陛下還不熟,自然要矜持些,免得被你厭棄。”
“如今就無法無天了?”他眯起眼睛,掐住她的下巴,輕輕搖了兩下。
“當然,”她凝視他,望進了黑眸最深處,“陛下都為我死過兩回了。”
他的身體再一次僵住。
“我猜到了。”她說着,手指輕輕觸碰他那張病氣森森的絕世臉龐,“難怪身體這麽弱。裏面裝的是幽火麽?”
“沒死透。”他沉聲嘆息,“留着身體,好陪你。”
“這樣不會更痛苦嗎?”
“不會,與你親近,沒有苦,只有甜。”
梅雪衣伏進他的懷中,把眼睛狠狠拱在他的胸膛上,偷偷地蹭掉湧出來的淚水。
“衛今朝!”她恨恨地咬他的名字。
他低低地悶笑:“不想與人真正動手,便是怕弄壞了這具軀殼。若壞了,便無法再讓王後覺着‘好’。”
梅雪衣:“……”
所以種種扮豬吃虎,其實是為了她的‘幸福’。
她再怎麽厚臉皮,也有些無法承受這詭異的氣氛。
“陛下!”她急急從他懷中掙脫,“慕龍龍和姜心宜呢?”
他抓住她的肩膀,雙目灼灼:“他們好得很。王後既已想起來了,不若再好好說一說,你我大婚之夜,你是怎麽對我的?”
梅雪衣呼吸錯亂:“……只是方才陛下乘龍而來,讓我想起了初見的事情,其他的我都不記得!”
“小騙子。”他啞聲低笑。
梅雪衣其實真不記得大婚的事情,她就只是想起了初見那一幕,以及自己的彼時的心緒。
她相信他寫在話本中的字字句句都出自真心,他以為她只是在走投無路之下選擇了他,他沒打算逼她做任何違心的事情,他想要悉心呵護她、等她慢慢喜歡上他,然後一切水到渠成。他沒料到,大婚之夜她就把他變成了真正的男人。
梅雪衣暗想,自己肯定不會在陌生的夫君面前表現得如何急色,必定就是正襟危坐,與他大談身為王後必須盡到的義務和職責。
這般想着,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衛今朝不知回憶起了什麽,唇角也慢慢勾了起來。
他本就是個擅察人心的君王,在幽冥時更是看盡人間百态,對人性可謂了若指掌。
從前被執念迷着眼睛,他竟從來不曾好好琢磨大婚之夜她那副嚴肅正經的小表情下面深藏多少嬌羞與狡黠。
“國嗣為重?王後。”他壞笑着眯起眼睛,“孤記住了。今後必定更加勤勉。”
梅雪衣:“……陛下!”
他放聲大笑,攬住她的肩,登上那條熔岩巨龍的腦袋。
巨龍騰身而起,下方平原上,千軍萬馬緊緊相随。
“陛下是用什麽手段控制這些死俑的?”梅雪衣好奇地問。
“帝氣。”頓了頓,他補充道,“冥帝的帝氣,驅禦的便是陰物。”
梅雪衣明白了:“前世陛下成就鬼身,有衛國萬萬英靈效忠,于是便成為亡者之帝。若不是陛下執意到幽冥去尋我,想必早就以鬼身入道,摘那通天道果了……”
她猛地仰起臉,疾聲喚他:“陛下!”
驚得他心髒微突:“怎麽?”
她的眉毛迅速皺了起來:“陛下不該貪這一晌之歡。事已至此,便該舍棄肉-身,一心修行,早日摘下通天道果重塑金身,那才是真正的長久之計!陛下就不該耽于情愛,陪我在此虛度光陰!”
“啧,”衛今朝一陣牙疼,“王後你可知道,你說這話的模樣,與大婚之日板着臉教訓我時,一般無二。”
“別岔開話題!”
他煩惱地掐住眉心:“王後,記住你的身份!”
梅雪衣錯愕地看着他。怎麽,她真的過分恃寵而驕,觸到他的逆鱗了麽?他竟……用身份來壓她?胸腔驀地酸澀,口中湧滿委屈,一時失語。
“你是妖後,不是賢後。”衛今朝嘆息,“我都做了昏君,你就不能讓我任性一回?”
“可是……”
他把她攬進懷裏:“安心,你只信我便是。”
聽着他微弱卻堅定的心跳,梅雪衣嘆了口氣,轉移話題:“我方才試過,可以輕而易舉地抽走化神修士的修為。”
“無事。”他撫上她的頭發,“他該死,不必有負擔。”
梅雪衣幽幽擡起眼睛來睨他:“我是想說,該找機會試試問虛修士、合道修士。”
衛今朝:“……”這不是一朵嬌花,而是食人花、霸王花。
“好。”
巨龍飛越赤紅的山脈。
只見火山連着火山,山體處處透出火光,有明有暗。
梅雪衣回眸望向平原,只見死俑們并沒有登上火山山脈,而是散向了平原兩側。
“它們另有職責。”衛今朝神秘莫測地笑了笑。
“所以,”梅雪衣後知後覺地震驚失神,“整個古戰場,現在都是陛下的?!”
衛今朝淡定挑眉:“普天之下,皆為王土。”
她瞥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扣緊他的手指。
難怪他敢毫無顧忌地帶着龍娃子那只拖油瓶進來。
“慕龍龍他們在哪?”她問。
他擡起手,指了指極遠處:“翻過山便能看見,是一處盆地。無事,我看着。”
巨龍飛行速度極快,不過翻越這連綿的火山群仍是要花費一些時間。
梅雪衣倚着男人不算結實但非常可靠的身軀,喃喃道:“若是世間從來也沒有修仙者,不知我們前世的生活将是什麽模樣?”
他微眯着眼,沉吟片刻:“大約要不了幾年便會暴露昏君妖後的真面目。”
她偏頭看他:“妖後都是獨寵專寵的,所以陛下不會納妃,對麽。”
衛今朝垂眸瞥了瞥她,笑:“那可說不準。”
她擡手抓他頭發,被他捉住五指,整個身軀扣死在懷裏。
他逼近,壞笑:“王後可以更努力一些,讓我有那心也沒那力。”
梅雪衣:“……”世間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君王!
說笑打鬧之時,巨龍掠過火山群,落向前方大盆地。
盆地也是一處戰場,密密麻麻的死俑鋪到視野盡頭。從高空往下望,戰争正好定格在了最為慘烈的那一幕。
巨龍降在了盆地邊緣,放下衛今朝和梅雪衣,然後非常老實地伏在地上,乖乖閉眼睡覺。
梅雪衣看了看一片死寂的盆地,用眼神向衛今朝詢問,‘慕龍龍呢?’
他牽起她的手,大步走向戰場中心。
凝固的死俑們自動讓開一條通道,情形詭異得很,看得梅雪衣嘴角直抽——它們并不是退避,而是把擋路的那部分肢體硬拗到一旁,于是厮殺的雙方變得扭腰折肚,擺出各種妖嬈的姿勢。
一路向前,直到面前出現了一個攔路的‘異物’。
這是一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土俑,和周遭的俑人們一樣,他也把自己擺成一個風騷的造型,雙手雙足着地,下腰,拱成了一架橋。
梅雪衣盯着這只土俑看了一會兒,眼皮越跳越快。
還真沒見過這麽傻的俑!
人家擺造型是為了讓出一條路,他倒好,造型是擺得不錯,偏偏就正正擋在了路中間!
真的,除了慕龍龍之外,不會再有傻到這種地步的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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