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怒不可遏
玉佩是千年玉佩, 魔尊卻是萬年前的古人。
如果放在魔尊膝間的玉佩和慕龍龍身上的玉佩真是一對的話,事情可就更加詭異了——萬年前作古的人,身上怎會有年份不過千年的玉佩?
除了依舊一頭霧水的慕龍龍之外, 每個人都感到了刺骨寒意。
“心宜,敢去取玉佩嗎?”梅雪衣問。
姜心宜毫不猶豫,重重點了點前端。
她知道這件事對慕龍龍非常重要。無論是幼年被白衣守界人帶到幽冥的事情, 還是王後所說的滅門之禍,興許都和眼前這半塊玉佩脫不開幹系。
也就慕龍龍這種傻娃子遇到這種事情還能無比淡定——淡定地傻樂。
“事不宜遲, 這就動手。”梅雪衣轉向衛今朝,“陛下駛近些。”
衛今朝目光沉沉:“王後,很危險。”
梅雪衣踮起腳來,在他側臉親了一口:“陛下放心!雖然這魔尊和仙帝生得都不錯,但我絕對不會多看他們一眼!”
衛今朝:“……”這是吃醋不吃醋的問題嗎?
罷了。就算真有什麽事, 也不是解決不了。
他把飛舟開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飛舟向着坑底盤旋,一圈比一圈靠近那兩具陣心的屍首。
巨坑底下, 鮮血順着繁複玄奧的紋路嘩嘩流淌, 詭異至極。
更奇的是, 這二人的血并沒有絲毫血腥味,反而散發出淡淡的檀木香。端坐陣心的仙帝與魔尊, 神色平靜無悲無喜,就像兩尊供在高臺上的俊美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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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衣坐在舟舷上,把雙腿垂在舟外,預備往下跳。
說不緊張是假的。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姜心宜的面前,她特別不願意露怯——有種很微妙的,想讓兒媳婦崇拜的心理。
飛舟近了!
梅雪衣吸了吸氣,縱身躍了下去!
束腰帶飛速延展, 距離那兩具屍越來越近!
梅雪衣緊緊盯住俊秀白衣青年膝間的玉佩,一聲聲數着自己的心跳。
“怦、怦怦、怦怦怦!”
距離迅速縮短。
“呼——”
梅雪衣蕩向兩具背靠背的萬年古屍。
她緊盯玉佩,探手。
心跳仿佛短暫地停滞下來。
飛舟呼嘯而過!
她的手指摸到玉佩了。五指一握,指尖擦過魔尊身上的白袍,清晰地感知到布料手感。
玉佩被攥在了掌心!
牽引之力自腰間傳來,玉佩到手,姜心宜便要将她拽回去了。
就在此時,不知是不是被她掀起的狂風帶動,魔尊那只放在膝頭的手忽然滑過來,擦過她飛掠而起的手背。
梅雪衣瞬間頭皮麻炸,她擡眸去看,見此人淺棕色的雙眸平靜地注視着她,眸中無悲無喜。她聞到了這具古屍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檀木香。
心髒懸起的霎那,飛舟與姜心宜同時掠起,将她拽離危險區域。
她睜大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對方的眼睛。
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始終沒有動,好像從一開始便是那樣平靜地注視着正前方。
這具屍身并沒有暴起抓她。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心髒重重落下時,她已回到了飛舟上。
衛今朝一瞬也沒有停留,徑直禦着飛舟掠起,從巨坑上方呼嘯而過。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熔岩巨龍騰身而起,緊緊跟随在身後。
衛今朝皺着眉,眸光沉沉落在她那只緊握着玉佩的手上。被古屍觸碰的手背并無異常,但梅雪衣心頭卻浮着一絲毛毛的寒意。
“無事?”他問。
她定定神,搖了搖頭。
此刻回望坑底,兩具古屍遠得只能看清輪廓了。
“無事。”梅雪衣怔怔重複了一遍。
她把手中的玉佩抛給慕龍龍。
慕龍龍樂呵呵地把兩枚玉佩一對——嚴絲合縫,分毫不差!
真的是一對!
梅雪衣通身冰涼,血液直往頭皮上面湧,被古屍碰了一下的手背好似爬了一萬只螞蟻。
她撲向舟舷,遙望坑底二屍。
衛今朝來到她的身邊,一只攬住她的肩,另一只揚起靈晶探遠鏡。
“陛下,”梅雪衣遲疑着問,“魔尊的手,此刻放在哪?”
衛今朝沉默片刻:“膝上。”
她緩緩擡起被古屍碰過的右手。
“所以……他真的會動。”
她取玉佩的時候,魔尊的手曾離開膝頭,恰好擦過她的手背。當時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在飛掠中帶到了這具屍體,但是既然此刻他的手又回複了原位,那麽必定是出了夭蛾子。
“無事,先離開。”衛今朝把她捉到舟首,笑道,“日日與鬼帝共眠的人,還怕一具會動的屍?”
梅雪衣:“……”成功被安慰到了。
回頭一看,慕龍龍仍在那兒傻樂。
“心宜心宜,”他激動地說,“我的身世,是不是更加牛逼了!我是絕世大能的後人啊!”
姜心宜:“……”
飛舟順利離開了陣眼,掠出地縫。
熔岩巨龍委屈巴巴地飛在後頭——雖然它的身材、力量、速度都比飛舟強了一萬倍,但飛舟能防風,它不能,所以遭到主人無情的嫌棄。
陣眼之外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天空不再是黃昏的光線,而是陰雲籠罩下的深灰,意味着混沌和混亂。
失去了那兩名下棋護陣的‘代行者’之後,這座巨陣會逐漸崩潰,藏在結界中長達萬年的大地即将重見天日。
飛舟掠過平原高山和幹涸的河道,飛向古戰場邊緣。
大地時不時便會轟隆震顫,一道道裂紋在廣袤的疆域緩緩擴散,整個世界就像開春時逐漸破裂的冰面。
巨龍追着飛舟,頃刻便來到了外圍。
“先到瓶中界,再順着我們來時的通道離開。”梅雪衣對自己已經有了正确的認識,“那些極陰之息不要浪費了,心宜來吸,承受不住的話我會及時處理。”
“嘻!”
“現在只剩一個問題——通往瓶中界的入口在哪?”
望着面前無邊無際的大地,梅雪衣不禁皺起了眉頭。進來時,結界把每個人送到了不同的地方,此刻完全找不到半點頭緒。
她習慣快刀斬亂麻,最沒耐心做這種抽絲剝繭綿裏挑針的事情,腦袋一團亂麻煩躁得很,身後還有個非常沒眼色的慕龍龍抱着玉佩走來走去,一個勁兒傻樂呵,不停地自言自語:“一萬年前的老祖宗呀!仙魔大戰的首領呀!我慕龍龍果真不凡!當初老祖宗肯定是要傳我機緣,可惜我膽子太小……要是換成我現在的膽量,肯定可以繼承老祖宗的衣缽啦!”
梅雪衣扶額:“……”是誰剛被吓暈了一次又一次?
慕龍龍還在唠叨:“怎麽辦怎麽辦,老祖宗什麽時候再來考驗我一次啊?我這回肯定會好好表現的!”
梅雪衣:“……”
“那!有人!”姜心宜忽然豎起身體,指向地面一個移動的身影。
梅雪衣探頭一看,雖然那道身影無比狼狽,衣裳也殘破不堪,但遠遠看着便能看出身材極好。
是楊胭脂。
“追上她,與她同行——她知道出口在哪。”梅雪衣愉快地彎起了嘴角。
一物降一物,慕龍龍終于可以閉嘴了。
飛舟一掠而下。
滿頭亂發的楊胭脂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當場摔了個狗啃泥。
她拼上大半條命,好不容易才從骨藤的魔爪下逃出來,找了個山洞躲藏調息,聽着外頭沒什麽動靜了,這才急急向戰場外奔逃。
眼見便要離開這個鬼地方,誰知這幾個天殺的克星,又把一條恐怖的熔岩巨龍向自己引來……
上次他們把骨藤引給她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呢!
楊胭脂差點兒咬碎了滿口銀牙。
她只知道慕龍龍一個人的名字,眼見飛舟越來越近,急怒攻心的楊胭脂不禁破口大罵:“慕龍龍!我草(一種植物)你十八代祖宗!”
絕望又悲憤的怒吼,直沖雲霄。
正在握着玉佩念叨祖上有人的慕龍龍也吓得摔了個跟頭。
他難以置信地趴到舟舷上,小心翼翼地壓低了嗓門:“不會吧,她怎麽也知道我祖宗的事了?我們是不是得……”
他擺了個殺人滅口的手勢。
梅雪衣:“……”
楊胭脂蓄足了力氣,在熔岩巨龍的陰影下亡命奔逃。
百丈……五十丈……二十丈……嗖!
窈窕狼狽的身影消失在一處山壁下。
“那裏!”
梅雪衣看到了熟悉的晃動波紋。
飛舟降在了山壁前,巨龍轟隆一聲落在衆人身後,震得整座山壁簌簌滾下大小石塊來。
“我的龍好像出不去,只能把它留在這裏了……”
梅雪衣遺憾地看着面前的波紋水鏡。
話音未落,身後的巨龍揚起鼻頭,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然後甩着尾巴,身形急速縮小。
幾息的功夫,山巒一般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衛今朝笑道:“它的實力相當于合道修士,可以自如收放骨骼。”
“哪去了?”
頭一轉,梅雪衣和趴在肩膀上的小壁虎看了個對眼。
黑紅相間的小壁虎,四只爪爪通紅,見她望過來,它憨憨地把腦袋歪向一邊,咧開嘴,露出一臉傻笑。
梅雪衣:“……”确認了,是她的龍。
穿過水鏡,眼前一片金光燦爛,從瓶中界進古戰場的入口便是空中的金色‘太陽’。
衆人身體一重,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往下墜落。
衛今朝取出飛舟,把同伴一個個接回碗裏。
飛舟急速降落,很快就追上了懸在半空發呆的楊胭脂。
瓶中界的世界裏,黃綠色的大海已平靜了下來,但是潮水并沒有要退去的跡象,透過已經變得清晰的海水,可以看到海底那些五彩斑斓的彩岩山脈。
看得見,摸不着。從海面到海底,隔着千丈深的極陰之息。
楊胭脂緩緩轉過半張臉:“你們居然也逃出來了。”
眸中有殺意閃爍。
此行一無所獲,三名心腹下屬死了兩個,失蹤了一個,想來失蹤的李泰也是兇多吉少。
種種不順,她都遷怒在了眼前這幾個人的身上。
“不如來玩個游戲吧,反正等退潮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她腰一擰,落到了飛舟尾端。
慕龍龍警惕地護着姜心宜,藏到了梅雪衣身後。
“什麽游戲?”
楊胭脂笑:“我的靈寵餓了許久,該喂食了。就玩鬥寵的游戲,輸的做食物,如何?”
“不如何。”慕龍龍梗着脖子,沒好氣道,“我們誰也沒帶靈寵出門。”
楊胭脂擺了擺手:“沒說非要和你們的靈寵相鬥啊。我的靈寵鬥你們,也是鬥寵嘛。”
只見她的衣裳下,緩緩爬出來一條赤色大蟒。
此蟒頭頂有冠,是元嬰期的馴服妖獸。
“驅禦妖獸食人,難道你就不會有心理負擔嗎?”梅雪衣踏前一步。
楊胭脂掩唇嬌笑:“當然沒有。”
“很巧,我也沒有。”梅雪衣反手捉住肩膀上那只搖頭擺尾的紅黑小壁虎,把它甩向舟尾的赤紅大蟒。
熔岩巨龍雖然縮成了壁虎,但它的神念依舊粗犷豪放:“歐吼吼吼吼!”
“啪唧!”
小壁虎落到了舟底。
它四足伏地,揚起腦袋來,沖着赤紅大蟒炸腮示威。
赤紅大蟒沒跟它客套,撕開蛇口兜頭銜下,動作疾如閃電,眨眼便把壁虎吞入腹中。
這麽幹淨利落,讓楊胭脂也深覺無趣:“好沒意思。算了,吞掉他們。”
話音未落,只見赤紅大蟒由內而外透出熾亮的熔岩光芒,頃刻便成了一條火蛇。
它連掙紮嘶鳴的機會都沒有,簌簌下落的黑塵中,慢慢爬出一只搖頭晃腦的小壁虎,身上隐約流淌着暗色的熔岩火光。
楊胭脂放出這條蟒,本就是存着幾分試探的心思,見勢不對,當機立斷瞬移向後,飛也似地逃向天邊。
壁虎撲出飛舟,迎風一晃,化成熔岩巨龍銜尾追殺。
舟中,姜心宜欣慰地對慕龍龍說道:“看吧,她對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嘻嘻嘻!”
慕龍龍第一次找到了見識上的優勢:“唉,心宜你不懂,不管她是不是真心,你都用不着吃她的醋,因為這就不是一回事哪!算了算了,這種不好的事情,你這個純潔的孩子還是不知道為妙。不信你問衛王和王後,是不是這樣?”
楊胭脂一直說得很隐晦,最露骨也不過是‘多個寶貝’這樣的話,所以沒有見過世面的姜心宜壓根就不會往那方面想。
她只知道這楊胭脂怪怪的,卻不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對。
姜心宜狐疑地把前端轉向梅雪衣。
她對她總是無條件信任。
梅雪衣眼角微抽,只能答道:“确實如此。”
沒過多久,巨龍遮天蔽日地飛回來,噗叽一聲縮成壁虎落到梅雪衣肩頭,嘴裏還牢牢叼着一只乾坤袋。
果然,龍類腦子再笨,也永遠不會忘記收集寶物。
姜心宜小心翼翼地探出身體,落向下方的陰息海洋。
這些極陰之息的威力她早已見識過,一碰便能把人凍成滿地碎晶晶。
她把身體蜷了回來,尖端一勾一勾:“嘻……王後要是頂不住,千萬千萬要扔掉我,我沒有關系嘻嘻!”
“放心去!”梅雪衣用溫柔堅定的笑容給她打氣。
“我,”姜心宜的聲音帶了一絲哽咽,“其實我這樣活着,真的還挺辛苦的嘻嘻,如果真遇到危險,王後不要為我冒險,因為我死了也是解脫,嘻嘻!”
雖然知道她這麽說大半是為了勸梅雪衣不要為她冒險,但心很大的慕龍龍還是成功心梗了。
他靠坐在舟舷下方,緊緊抿着嘴,眼淚不要錢一樣嘩嘩流。
梅雪衣捉住束腰帶末端,像抖紅纓槍一樣,‘嗖’一下把姜心宜抖直,探進了陰息海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女鬼的尖叫即刻傳了回來。
慕龍龍差點兒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好爽啊!嘻嘻嘻嘻嘻!”第二聲尖叫及時傳了回來,幫助慕龍龍收住了腿。
“真的爽嗎?”慕龍龍不确定地高聲問道。
“真的爽啊!”
梅雪衣眼角狠狠抽了兩下,心中默默念了兩句靜心咒,告訴自己孩子都是純潔的孩子,是自己想得太多。
她替姜心宜帶走了那些刺骨的寒意,助她大肆吸收純淨至極的陰息。
浩瀚洋面緩緩下降。
這裏不分晝夜,大約忙碌了一兩日之後,遠遠近近,漸次有不少地方露出了彩色的山尖。
就像大大小小的島嶼。
姜心宜束腰帶的氣息在飛速膨脹。
“啊啊啊啊我晉階了!我又晉階了!我又又晉階了!我,我覺得我可以回去和那兩具老屍打一架嘻嘻嘻!”
衛今朝緩聲道:“修至問虛,我教你如何控制自己的屍身。”
半晌,姜心宜的聲音弱弱飄了回來:“其實也不用……我都已經習慣這樣了嘻嘻……腰帶很好用的呀!”
她知道自己那具屍身已經有了屍斑。
她不想毀掉自己在慕龍龍心中的好印象。
“沒事的心宜!”慕龍龍握拳支持,“無論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只要你自己高興就行!”
梅雪衣欣慰地嘆息着,把頭輕輕倚向衛今朝的肩臂。
“真好啊。”
“什麽好?”他問。
“什麽都好。”梅雪衣慵懶地眯起眼睛。
他低笑着,攬緊了她的肩。
“陛下,解決了衛國之患,我想去一趟南洲。”
“另外那只傀儡麽?”他的語氣略微有一點怪異,“記起他的身份了?”
梅雪衣一聽便覺得不對,她偏頭看他,見他微眯着眼,一副準備迎敵的樣子。
她錯愕片刻,偷偷樂了起來。
三只傀儡畢竟跟了她許多年,都生得漂亮,如今已确定了竹是忠臣,白是‘兒子’,剩下那個黑卻依舊有情敵的嫌疑。
她道:“身份不知。只知道是在南洲的凡域邊上撿到的,到那邊看看,應當會有頭緒。”
她不介意讓他吃一點小飛醋。因為黑有個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到時候她不介意分享給他。
海洋消失,彩岩浮現。
瓶中界的極陰之息見底了。
姜心宜探着腦袋,把那些細碎的溪流全部搜刮得一幹二淨,這才戀戀不舍地縮回了飛舟上。
“該走了。”梅雪衣道,“正好慕游在衛國,玉佩的事她應該知道些內情。”
只不過不會告訴慕龍龍這個傻娃子。
離開結界,只見那三名紫金閣的修士依舊站成三角,把守着這處結界入口。
當真是恍若隔世。
慕龍龍上前,嘆息着掏出乾坤袋結賬。
“超時了,要加錢。”問虛修士一本正經。
另外二人不動聲色地包抄過來。
當初放慕龍龍一行進去時,确實沒有想到他們竟能活着出來。
殺氣太重,就連慕龍龍都能看出來他們要做什麽。
“心宜,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姜心宜:“……”
戰鬥毫無懸念。
衛今朝已有些不耐煩了,姜心宜全力施為纏住三名修士時,他手起弩落解決了戰鬥。
飛舟一路南行,穿越仙凡之間的迷霧之海時,梅雪衣恍惚覺得好像一來一回又經歷了一輩子。
一些原本沒怎麽放在心上的記憶重新湧入腦海。
與他相處的一幕一幕。
他的深情,他的隐忍,他的癡狂。
“陛下……”她輕聲嘆息,“那些日子我記不起你,苦了你了。”
“不苦。”頓了頓,他又道,“不及這幾日苦。”
看得見,吃不着。
梅雪衣:“……”
她為什麽完全不用過腦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正經的東西!
衛國,近在眼前。
遠遠地,便看到那片土地上空電閃雷鳴,巨大的黑色漩渦雲覆蓋了整座王城,綿延向左右天邊。
漩渦之下,白色的虛實八卦擎天定海,護衛着下方的凡人國度。
“問虛級別的戰鬥。”梅雪衣冷聲道。
果然,飛火劍宗只是馬前卒而已。
連問虛都來了,合道還會遠嗎?
飛舟一掠而至。
這樣的戰鬥已遠遠超出了凡人的理解。
濃雲之下,慕游正與另一名問虛修士交手。
此人修的是較為罕見的雷術,借着空中的雷暴,威力大幅提升,慕游只能勉力招架,找不到還手的機會。她的白衣已染到了少許血跡,是強行接下雷電,防止殃及地面時震出的內傷。
那使雷的修士聲若洪鐘:“慕門主,今日之事與你無關,你若退去,我可以不再追究。若你一意孤行,我怕你清靜門滿門擔待不起!”
慕游咬緊牙關,狠狠擲出八卦,一次次擋下落雷。
梅雪衣扶着舟舷,冷笑起來。
“龍臨府主,別來無恙啊!”她嚣張地沖着戰局中心之人揚聲喊道。
從前聽到她陰恻恻這麽來一句,仙域的老狗們立刻就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應對。
今日……
她忘了自己是個凡人。在這樣的雷暴天氣裏面,聲音比蚊子嘤嘤都不如。
梅雪衣:“……”
惱羞成怒,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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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